因着之前几次闭门羹的经验,顾淮笙现在都不让马车先回了,而是先去叫门。
不过今儿赶的巧,顾淮笙正上台阶,大门就被门房打开了。看到他,本来打着哈欠的门房便是一愣,整个表情都僵硬了一瞬。
“顾,顾大人呐!”门房回过神来便是一脸尴尬为难:“这一大早的,您怎么又来了?您看这……王爷不在,府里做主的就是老太妃,我们做下人的,也是没有办法,那什么……小的真不敢做这个主让您进来,您说这都好几次了,又是何必呢?”
顾淮笙没有接门房的话茬,伸手将篮子递上:“庄子上刚送来的秋梨,正新鲜这,特地给带了些过来,给老太妃尝尝鲜。”
“这……”门房一脸为难,搓着手根本不敢接:“您明知道老太妃她不会收的……”
“我给烎王保证过,会帮他照顾好老太妃,既然承诺,就断没有食言的道理。”顾淮笙前几次都是被拒绝就算了,今儿却态度强硬起来:“这梨,我得亲自给老太妃送过去,就不劳小哥儿了。”
“可,可是,这不行啊顾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老太妃怪罪你担待不起,烎王回头治你的罪,你就担待的起了?”顾淮笙拎着篮子就要往里闯,被门房慌张伸胳膊拦了下来,当即眼神一冷:“让开!”
“顾顾顾大人……”门房没想到之前那么好打发的顾淮笙突然就强硬起来,顿时急得头都大了,这要是一般人,轰出去便是,可偏偏这是他家王爷心头肉,这会儿做的绝了,往后王爷回来,那可不只是责罚那么简单了,可这会儿老太妃他也开罪不起啊!
正当门房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赵忠走了过来,看到顾淮笙亦是眉心一跳,心里那股子为难,一点也不比门房少,不过他毕竟是管家,这点场面还是撑得住的,所以挥了挥手,示意门房退下。
门房如获大赦,赶紧冲顾淮笙弯了弯腰,火速撤了。
赵忠待门房离开,这才回头冲顾淮笙弯腰行礼:“顾大人,这么一大早的,又是来看望老太妃呢?”他可比门房鬼着呢,眼珠一转视线就落在那篮子秋梨上:“这是给老太妃送来的?其实庄子上就有,不过顾大人有心……”
“忠叔。”顾淮笙打断赵忠,靠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今儿我是务必要见老太妃的,事关重大,若是耽误了,后果忠叔恐是担待不起。”
赵忠闻言一怔,看向顾淮笙。
顾淮笙朝他点了点头。
“可是老太妃那……”想到老太妃那倔劲儿,赵忠也很无奈。
“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顾淮笙道。
赵忠看着顾淮笙严肃的脸色,一番踟躇,最后还是侧身将顾淮笙让进了门。
“老太妃在后花园采露,小的这就带顾大人过去。”赵忠领着顾淮笙走了老远,见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问:“可是王爷那边有消息呢?”提到这个,就又想到了老太妃,无奈叹气:“自打王爷出征后,老太妃脾气就越来越差,前两天因为没有收到王爷的书信,就生了好大一通闷气。”
“王爷是去打仗又不是出游,再说潼阳关离京遥远,书信往来哪是那么容易的。”这么久,顾淮笙也就之前收到过一封顾淮准报平安的书信而已,赵越的压根儿没有,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今儿过来,也不是因为王爷。”
“可是……”赵忠神色一凛,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最近烎王府外面,总是货郎乞丐走动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人多想,总觉着不太对劲。”
“多多留心是对的。”顾淮笙没有就此深谈的意思,只是稍微提点就打住了话题。
但赵忠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没有多想,烎王府的确被盯上了,这让他神色当即就凝重起来。
“顾大人,可是朝中有变?”犹豫再三,赵忠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自皇上病重,这朝中何时安稳过?”顾淮笙勾动嘴角:“赵管家不必太多紧张,只需留意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后花园。远远看了眼正在亲自采露的老太妃一眼,赵忠自觉打住了话题,快跑过去通报。
果然话没说完就被呵斥了。
“让他走!”老太妃语气柔婉却带着怒气:“赵管家,你今儿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说过,此人……”
“老太妃!”顾淮笙扬声打断老太妃的呵斥,无视对方瞬间阴沉的脸色,径自走了过去,将篮子递给赵忠,示意他退下后,冲老太妃拱手行礼:“顾淮笙,给老太妃请安。”
“你来做什么?”这人都进来了,端着体面,老太妃也不可能真把顾淮笙轰出去,只得冷脸转过身去。
“一为送梨。”顾淮笙瞥了眼老太妃身边的嬷嬷:“二嘛,自是有要事相商。”
第91章 撤离
老太妃闻言转过头来,目光沉敛的看了顾淮笙须臾,方才抬手轻扬,挥退了身边伺候的嬷嬷。她虽不喜顾淮笙,但好歹是沉浮权术漩涡的女人,对时局的敏锐还是让她暂时摒弃了对顾淮笙的成见,所谓事分轻重,自然不会蠢到这时候意气用事。
尽管如此,老太妃依旧端着自己那点高傲的架子,转身走到石桌前端庄坐下,方才缓缓抬眼道:“不知顾大人有何要事,非得硬闯我烎王府?”
“据说皇上昨儿个夜里有醒来……”顾淮笙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住,根本不用老太妃招呼,自己就拱拱手坐了下来:“不知老太妃可有耳闻?”
“哦?”老太妃秀眉微蹙,这反应,明显是不知情。
“看来是不知了。”顾淮笙笑了笑:“这皇上醒来,给下了一道密诏,人就晕过去了,经太医确认,乃是回光返照,日子,最多也就这几日了。”
“密诏?”老太妃美眸一眯,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攥紧,捏的绢帕都皱成了一团。
“除了当时在场的太子跟三皇子和常朔,无人知道密诏内容。”顾淮笙面色一肃:“不过,应该跟烎王府有关,如果我猜的没错,皇上这密诏,是要铲除烎王府。”
“可烎王尚在……”
“那又如何?”顾淮笙打断老太妃:“不管苗疆还是赵宥,都不成气候,他们之所以会一开始势如破竹,一是突袭导致的措手不及,二是因为潼阳关非军事要塞,又常年安稳,不受朝廷重视,兵力较弱,那里的将士,吃的是糟粕,穿的是补丁破衣,日子清贫不比寻常百姓好多少,更别提趁手兵器,溃败是可谓毫无悬念,但烎王率领的可是虎狼之师,怎是他区区苗疆几万将士能比的?”
老太妃并没有因为这话就缓和下脸色,手依旧紧紧攥着,目光却冷厉地瞥向顾淮笙:“接着说。”
“烎王军队到潼阳关不过两月,就连有捷报传回京中,原本以为最早也得腊月末尾立春之处,不过现在看来,此一仗,最多拉锯到入冬,就能彻底结束”顾淮笙轻笑一声:“而那时候,动手卸磨杀驴,最好不过,不过那边早有安排,不足为虑。”
“既然已有安排,那你急吼吼过来又是为何?”一听没什么大事,老太妃攥紧的手松开了,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松懈下来,不过眉头还蹙着。
“烎王那边不足为虑,可我们这边却不能成为掣肘他的软肋。”顾淮笙道:“方才赵忠与我说,发现近日烎王府外头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货郎乞丐,走动频繁,可见宫里已经盯上烎王府了。”
这话一出,老太妃刚松懈的神经又是一紧,抬眸看向顾淮笙。
顾淮笙接着道:“该是做准备,秘密撤离烎王府的时候了,而且,必须赶在皇上驾崩之前,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既然烎王府已经被监视,要如何秘密撤离?”老太妃犯难道:“这王府也没密道,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便是现挖,也来不及吧?”
“一会儿我从大门走吸引视线,老太妃扮做下人,从后门走,咱们巷口汇合,您先随我去顾府,到时我自会安排,让人秘密护送您出京。”这些,顾淮笙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计划好了。
“你不走?”老太妃一顿:“此番平反,顾将军与烎王一道,加上你……你与烎王的关系,顾家早就与烎王府结为一派,上面若要动手,顾家必然被算作其中,你若留京,到时身陷囹圄,一样会成为他们的掣肘软肋。”
“我不能走。”顾淮笙笑道:“老太妃关心,顾淮笙……”
“我只是不想我儿被你拖后腿罢了。”老太妃冷哼一声打断顾淮笙。
顾淮笙挑眉,倒也不生气:“天气渐凉,我这身子骨早些糟蹋太过,在外边待久了受不住,既然正事说完,也该回去了。”随即起身拱手:“老太妃去准备吧。”
就这语气,要是换了以往,老太妃就能让人把顾淮笙轰出门,今日却仅是沉了沉脸,便径自起身离开了。
老太妃此去准备倒是挺快,顾淮笙不过做了稍息,她便换好一身粗布麻衣,换了普通妇人的发髻走了出来,身边也就一个同样打扮的嬷嬷。
顾淮笙看了那嬷嬷一眼,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她跟着,朝老太妃拱了拱手,便先行转身离开了。
而老太妃跟随身嬷嬷,则是直奔王府后门。
果然如顾淮笙说的那般,他这进出烎王府,外头游荡的那些暗桩都把视线集中在了他身上,后门胡同反而成了空缺,而那条胡同对应的,不是王府大门,是主街,只要出了胡同隐匿人群,就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过因为跟顾淮笙约定好的,所以她们出去后并没有乱走,而是站到一个胭脂水粉的小摊前挑挑捡捡,借此掩护,等着顾淮笙过来汇合。
而另一边,顾淮笙出了王府大门却没有立即上马车离开,站在大门前目光打扫那些角落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片刻抬头望了望天。
“顾大人?”赵忠亲自把顾淮笙送出门,见他这般,还以为是顾淮笙在老太妃那受了委屈,便出声劝道:“外头风大,看您这手都冻青了,还是快些上马车回去吧,老太妃她……您也别怨,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待王爷回来就好了,左右您与王爷有皇上赐婚的婚约在,等顺理成章,日子久些,自然就慢慢看开了。”
“我知道,多谢忠叔。”顾淮笙闻言便笑了。
“嗐,小人哪担得起顾大人这声谢,这不是折煞小人么?”赵忠想到这些日子顾淮笙来遭遇的闭门羹,也忍不住叹气:“这烎王府上下,谁不知道顾大人是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若非无奈哪怕轻易开罪,还请顾大人包涵一二。”
“没事。”顾淮笙点头:“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明白。”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我观着天象不太好,怕是得有一波强降雨,这天啊,一场秋雨一场凉,还真是说变就变呐!”
赵忠原本随便听着,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还以为顾淮笙就是感慨天气,结果听着听着就回过味儿来了,眼眸微闪,微微低头。
顾淮笙见他明白,笑了笑:“空山夜雨,下一句叫什么来着?”
赵忠摇头:“小人……不知。”
“也罢。”顾淮笙抬步下台阶:“也亏得王爷不在,不然这又该笑话我了!空山夜雨……空山夜雨,下一句到底什么来着?”
赵忠没再接茬,一直目送顾淮笙上马车离开,方才转身进门,让门房关上大门。
门一关,赵忠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门房见了被吓一跳:“这……赵管家,您这是?”
“通知府里上下,到偏院集合。”赵忠想了想,直接下令。
门房一头雾水,压根儿不清楚这是要干嘛,不过看赵忠凝重的脸色,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应了一声,便跑去挨个通知去了。
不过须臾,王府一干下人就聚在了偏院空地。
大家跟门房一样,突然被这么聚集起来莫名其妙,心里有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
“赵管家,突然把大家都叫过来,可是出了啥事儿啊?”
“是啊,到底什么事您倒是快说,不然大家伙这心里不安生,都吊着呢!”
“赵管家……”
有一个沉不住气的一发声,其他人就跟着躁动起来,赵忠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家稍安勿躁,见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走下廊阶。
“现在起,大家都放下手上的活计,收拾细软……”
“怎么突然要大家收拾细软,出什么事了啊?”有人打断赵忠:“赵管家,您这总要说个明白,大伙儿才好安心啊!”
“问那么多做什么?”赵忠脸色一沉,立即镇住了躁动的众人:“让你们收拾就受伤,别带太累赘厚重的,尽量携带贵重轻便之舞,晚上听吩咐行事。”
众人面面相觑,但赵忠不肯明说,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得点头应下,纷纷准备去了。不过虽然赵忠没有明说,大家也不是傻子,隐隐也意识到危机,知道可能是王府出事了,所以谁也没敢耽搁。
赵忠待众人解散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收拾东西,而是召集了有武力的府兵,做进一步的安排,毕竟这王府人可不少,这么大量外撤还不能引起注意,少不得要做一番周密安排。
“晚上我会在前面放火。”赵忠眼珠子急转,脑子里想着注意:“你们少数留下营造灭火的动静吸引注意,一部分带着大家从后门撤,切记,一定小心,不能引起注意,所以得慢慢撤离,不可造成轰动,能回家的回家,其余的,庄上集合。”
府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退休将士,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都不用赵忠点明,就懂了此番深意,点头应了下来。
赵忠安排好这些,就立即去找老太妃,结果到了梵香苑,才发现人早就不在了,连同身边的嬷嬷也不见人影,当即便明白过来是顾淮笙的安排,知道主子已经离开,便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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