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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IV(近代现代)——墨青城

时间:2020-02-23 09:57:32  作者:墨青城
  车被拦下来时只有一名司机。司机起初以为自己拉黑车被抓了,哭丧着脸哀求:“我只是个小职员,出来拉点儿私活,求你们高抬贵手别告诉我上司。”后来知道是拉的客人出了问题,连忙慌张地辩白,“我不认识他们。这些客人是二黑介绍给我的,上车之后说要去接个喝醉酒的朋友,让我在酒店楼下等,他们把人扶出来。三个人在谢堂巷下的车。”
  二黑是在道上混的小流氓,据他说,前两天朋友们喝酒聊起跑黑车的事,他就推荐了常叫的司机。至于那个有需求的“朋友”他不熟,也忘了是谁带来的了。他们这些人三教九流混在一起,见面喝场大酒就是朋友,至于对方是干啥的都不在意。二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场酒局是猴子召集的。
  猴子半天没接电话,从家里被挖出来的时候酒气冲天,警察耐着性子问了半天,他才大着舌头说是前前女友的什么朋友。这一通七拐八绕牵出一串小流氓来,中间必然有人撒谎混淆视线,可这种你指我我指你的扯皮就算能查清也需要时间,刚子等不起。出事后他第一时间上报了楚煜。楚煜面色凝重地中断会议,回办公室打了通电话。
  此时的秦穆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处在昏迷之中,仿佛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学校的楼顶边缘,身后有密密麻麻的蛇游过来,无数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楼下有许多人,他的父母也在里面,可他们统统都没有脸,仰起头时白乎乎的连成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和窃窃私语混杂在嘶声中,一时竟然难以分辨说话的是人还是蛇。毒蛇围了过来,冰凉的躯体从他脚背上滑过,缠着腿往上爬。他看见它嘴里尖锐的毒牙,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猛地从楼上栽了下来。
  他掉进了地狱。
  有人捉住他的手脚,将他扔进了潮湿阴冷的小屋子。里面很黑,紧闭的门上只有一扇小小的铁窗。窗外有张恐怖的怪脸,布满皱纹和黑毛,灰色的竖瞳转动着往里窥探,沙哑的声音像坏了的收音机一样不断地重复:“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当那双灰眼睛闭上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只漂亮的鹿引着他在冰天雪地里赤着脚疯跑,快到连心脏都要爆炸。然后他看到了……
  刺眼的,明亮的,像是要将人融化掉的——光。
  秦穆醒了。
  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简直生不如死。视线模糊,头疼欲裂,身体麻痹得无法动弹,接下来就是此起彼伏的反胃和眩晕。大脑像脱轨列车般失控地信马由缰,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作出思考。有人在说着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眼前的一切都在乱晃,如同被丢进了巨大的万花筒,四处都是斑驳跳跃的色块。他努力伸手,却麻痹得动弹不得。
  秦穆用了许久才从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中缓过来,昏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个废旧工厂,头顶的灯发出昏暗的冷光,不远处横着几台锈迹斑斑的机器。他倒在地上,嗅到了方便面的味道。
  “去看看人清醒了没。”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脚步渐近,有人粗暴地扯起他的头发端详了一会儿说:“差不多了。”
  “弄起来,文明点儿。”先前那人又发了话,他似乎是这些人的头儿。
  深秋的夜晚温度降得厉害。秦穆身上只套了件毛衣,从麻痹中缓过来便开始感觉到冷。他被人按在短了只脚的椅子上,勉强支起身体坐着。
  对面坐着个魁梧大汉,光头,脸上有疤,上身十分粗壮,衣领里露出纹身图案。
  秦穆身上沾了大片灰土,四肢无力只能靠着,显得有些狼狈。脸上却保持着从容的表情,从眼镜后面安静地看着对方。
  “你好像不怕。”光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开口。他就是刚才的发话人。
  “怕的。”秦穆声音有些闷哑,“可能是麻药没过,怕得不太明显。”
  “临死之前有什么遗言吗?”
  秦穆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没想好,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光头笑了,笑起来时脸上的疤动了起来,像是趴在颊上的蜈蚣,显得狰狞可怖。“行啊,你可以猜猜我打算怎么杀你,猜对了我就再给你点时间。”
  秦穆的视线在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光头手里摆弄的匕首上。那把匕首很锋利,尖端映着灯光泛起一点幽幽的蓝。他定了定神,慢条斯理地说:“诸位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客房,投毒也好,暗杀也好,都很容易,没必要特意费心费力地把我弄到这儿来。况且前一波舆论刚被压了下去,这时候涉案律师再死了会对宝立健很不利。所以我猜你不会杀我。”他试着撑了撑椅子的边缘,手上依然没有足够的力气。
  光头眯了眯眼睛:“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既然你能想明白,也该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
  “这个案子我不打了。明天一早就买机票回去。”识时务者为俊杰,秦俊杰认怂的态度干脆又利落。
  “原来秦律师这么好说话。”光头弯弯唇角,脸色淡下来,“可惜啊,律师的嘴太不靠谱,上下嘴唇一碰就能颠倒黑白颠,让人很难全心全意的信任。为了让秦律师说话算话,我需要一点小小的保证。同时,这也是你让我老板不愉快的惩罚。”说完他匕首一挑,两人将秦穆架了起来。
  秦穆被强拖到一座机器旁。他感到了危险奋力挣扎起来,肚子上捱了重重几拳,整个人疼得弓起了脊背。一个黄毛将他的右手狠拽过去,掌心向下按在机器平整的操作台上。
  铮亮的匕首作弄般在他五个手指间逡巡。光头猫捉耗子般戏谑:“秦律师,我只留你一根小指。你这样乱动,一会儿要是把别的指头也切下来了可不能怪我。”
  秦穆头皮发麻,尽力保持着最后一点冷静与他谈判:“我付钱买这根指头,今天在场的每人都有份。你可以随便开价。”
  光头咧开嘴,握紧了匕首,露出了一个嗜血的残忍笑容:“真抱歉,我没兴趣。”
  秦穆心下骇然再度挣扎起来,被几人死死按住。眼看锋利的刀刃就要落下来,忽然响起的尖锐警笛刺破了长空。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光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辨别警笛的方位。
  “有条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车间里的人顿时都慌了神。秦穆趁这时猛地往黄毛肚子上一撞。黄毛冷不防脱了手,又扑上来抓他。秦穆用上所有力气与他扭打在一起。
  光头沉着脸咬牙喊道:“走!别管他,从后门走!”
  黄毛恨恨地甩脱秦穆跑了。他们身上都有案底,落在警察手里会有麻烦。反正威慑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手指头什么时候剁都行。
  劫后余生的秦穆灰头土脸地倒在角落里喘着粗气。有人快步过来扶他,他抬起脸,眉心微蹙。
  这些“警察”都没穿制服。
 
 
第8章 
  他们似乎并不急着抓人,只有两人去后门张望,剩下的都围在秦穆身边。像是看出了秦穆的戒备,扶他的长脸瘦高个儿主动道:“我们是戴刚的朋友。”
  戴刚是刚子的大名。
  原来是楚煜的人。
  秦穆暂时安下心来,随着他们往外走。他瞥见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红蓝带闪的警用警报器,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刑法》、《警察法》、《治安管理处罚法》、《道路交通安全法》的条文,然后本能地开始思考此类违法行为搁在见义勇为里,到了庭上该怎么打。
  好在他的职业病还没有病入膏肓,几秒之后思路拐回了正常的轨道——刚才的光头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发现救自己的不是警察很可能会继续搞事。他心里仍不踏实,问:“刚子呢?”
  刚子是楚煜钦点的保镖,出了事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不应该只留在后方等消息,况且这些人……
  秦穆侧脸看了一眼。瘦长脸仿佛对他的视线有种极其敏锐的捕捉力,立即转过头来。剩下的五名黑衣人两名在前,一名在侧,两名断后,有意无意地形成了一个戒备圈。他们之间并不说话,仿佛通过眼神便能彼此心领神会,训练有素得简直就像……
  “他在万豪等我?”秦穆又问了一句,故意说错了酒店的名字。
  瘦长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秦穆浑身一凛,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些不是楚煜的人。
  秦穆眼神一变对方就觉察到了,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
  瘦长脸在那辆黑色GL8前停了下来:“秦先生,请上车。”虽然面无表情,但对他的态度还算是客气。秦穆犹豫了一下,上去了。他被安排在了后座,像是三明治里的火腿片儿一样被身边两人一左一右地夹着,无奈地苦笑了笑。
  车门利落地合上了。瘦长脸递了瓶矿泉水给他:“我们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然后通知戴刚过来汇合。中途可能要换车,请您配合一下。”
  秦穆接过来没喝,问:“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抱歉。”瘦长脸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却做出保证,“我们没有敌意,不会伤害您,请放心。”
  秦穆勉强笑了下:“好。”
  他不是个莽撞的人,在多年的磕碰中磨出了一副谋定而后动的个性。眼下目的未知、对象未知、结果未知,连思考都变得徒劳起来。对方人数众多,他没有其他能脱身的办法,只能脚踩着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哪怕是鬼门关也得认命。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不过是一条命,谁要谁拿去吧。
  想到这儿倒也豁达了,他索性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脑海里飘过一个问题——如果现在要死了,有什么遗憾的吗?
  他有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有宽裕生活的钱,做着自己喜欢做的工作,吃过不少美食,去了很多地方,还撸过猫,好像没什么值得遗憾的了。硬要说的话,可能就差一个爱人。
  可真爱这种东西就像是走夜路时候遇上的鬼,传说得特别生动,真碰上的没几个。他年轻的时候倒是瞎猫碰死耗子地碰上了,偏偏又结束的异常苦涩,如今回味起来只余一地空落落的惆怅。可能是恋爱运用光了,那之后就再没有了。所谓可遇却不可求,有始未必有终,这么想想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遗憾。
  就在秦穆努力和自己达成大和解的时候,车在城郊偏僻的修理厂停了下来。瘦长脸带着秦穆和另两个黑衣男换到一辆奔驰上,其余人留在那辆GL8上先行离开。
  两辆车驶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沿着城郊兜了大半圈,穿街绕巷中途还换了车牌,最后驶进了一片热闹繁华之中。秦穆凭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地标式建筑判断,应该到了赫赫有名的东屏区。
  J城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超级城市,东屏区是J城地价最高的一个区,聚居着这座城市显赫的上流阶层。这些立在金字塔尖之上的少数派们俯瞰庸庸碌碌的众生,举手投足之间改变着许多人的未来。
  出于个人原因秦穆对这座城市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公事从不停留。这是他头一回踏上这片寸土寸金刚钻的地界。车窗外暗沉的夜色被华灯照成了五彩斑斓的迷雾,像是精怪吐出来的妖气,影影绰绰地迷惑着来往的人们。秦穆动了动坐酸了的腰,问:“还有多远?”
  瘦长脸答:“快了。”
  秦穆懒得再问。他太累了,经过先前那么一顿折腾,现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哪怕是个桥洞也行。
  车子沿着镜湖行驶了一段弯进岔口。平整的小路依山势而上,两侧有整齐的落地式指引灯。转弯处车灯一晃,照亮了“私人领域,禁止驶入”的路牌。畅通无阻地穿过两道电子路障之后,终于看见了被众星拱月般照得透亮的建筑。
  庭院极大,四层主楼两侧立着对称的小二层。车直接开进了地库,里头整齐地停着的一溜骚气的小跑。
  有人已经在等了,为他打开车门后,用带着探究的目光飞快地打量了秦穆一番,转向瘦长脸说:“你们回去吧。”
  瘦长脸也不多话,点了个头算作回应,重新钻进车里开走了。
  那人微笑着对秦穆说:“秦先生,请跟我来。”
  秦穆知道谜题的答案将近,也不多问,跟着他进了电梯。抵达三层时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等他跨出去便利落地关门降了下去。
  只留下秦穆一个人。
  是间会客厅,两层挑高,奢华的欧派装饰风格,抬头便能看见硕大的圆弧状阳台。天顶垂落的吊灯由无数错落的水晶组成,像一场纷扬晶莹的雪。两面书架墙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不同颜色的书脊给墙面增添了别致的美感。落地窗边栽着一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枝头开满了团团簇簇粉白的花。
  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个人,听到动静之后合上了手里的书,缓缓站起身来。
  栗色的头发有些长,拢在脑后绑了个不羁小尾巴。身量高挑,深色的睡袍随意在腰间系了个结,转过身来的时候,松垮的衣领里露出胸膛紧实的肌肉,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当秦穆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心跳与呼吸倏地同时停了一拍。
  窗外夜色寒凉,屋内灯光温软。那张脸在光影之中仿佛与记忆里的无数时刻重合在一起,变得亦真亦幻。他怔忡地立在原地,许久才缓过这一口憋得眼角发酸的气来。
  今昔逢故人,不知喜与悲。
  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的人,偏在他如此狼狈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许久没有过的强烈情绪波动像潮水一般扑上来,将他八方不动的心撞了个趔趄,打得透湿。这感觉久违得如此陌生,仿佛一杯加了藿香正气水的咖啡,从喉头到心口都是说不出的怪异和苦涩。好在敬业的大脑还在工作,千方百计捕捞着被这股巨浪打得七零八落的理智,努力从中搜寻“合适”的应对方案。
  往事隔山水,前尘已成灰。
  他们都已经在时光中褪去了层层的柔软,磨砺出一身沧桑世故、坚实硬冷的躯壳。当年的心境早已遥远,只残余一丝刻意忽略的念想,像微小的烛焰,放置在风吹不进雨打不着的心底。时日久了,连自己都忘了。
  ——不过是个稍微有些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秦穆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遍。
  又说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却在要开口时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秦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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