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锻坊他是记得的,上次方兰似乎还抢了人家的一笔生意,又是这镇上的大户,被抢了生意心里头不舒服想教训一下他,倒的确是有底气。
在方兰跟他汇报完情况后,他开始忙着跟各方谈判,开出高额的条件,不求能挣多少,只希望别赔本了就行。
意料之内,这些久经商场的人个个都是老油条,在他面前笑得和蔼亲切,就是不肯松口,但也有个别面对他的优厚条件是明显动摇了。
早就串通好的一帮家伙,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失信的人,起码不能明面上做,不然下一个被针对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而他一个一个的去游说,本就没指望这群人里头有人会冒险帮他一把。只是这样做,终归会有人蠢蠢欲动但又迫于压力只得咬牙坚持,到最后这股压力一定会扑向那个领导他们发起这场争斗的人。
想来那个流云锻坊的吴员外就更不好受了。这几天,他的锦绣缎庄客人寥寥无几,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原因是镇上其它的铺子居然在减价卖衣裳卖布,这种压价的戏码对于家底深厚的人玩起来自然是无关痛痒,可对于处在困境的他可就玩不起了。
方兰就不在铺子里待了,忙着四处开发新的合作对象,匆匆见了一面,脸色不太好,看来这次是真的吓到她了。
这人做起事来虽然有点冒进不成熟,但办事能力却是够格。身为女人,还是这个时代的年轻女人,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其实在他看来,这次的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商人重利,谁都不想受损失,而他们跟着吴员外这样不遗余力地对付他无疑就是在损失自己的利益,再面对他开出的那些条件,恐怕除了吴员外,谁都不想再坚持下去。
也有可能,他们受到的损失吴员外会补偿给他们,但终归得有人不好过吧。他要做的,就是煽风点火,让他们的联合更加动摇,让不好过的人更加不好过。
然后,再暗地里找一个突破口。暗地里,又是一场利益的交换。他有自信,这样的突破口并不难找。
跟其他商铺的主事谈了大半天,把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已经是下午了。他走在大街上,出乎预料地预料了石虎。
这个看起来挺凶狠的中年汉子,他差点都快忘了。记得方兰说过,这个石虎的妹妹成了他丈夫的小妾。
他们两个人可没什么交情,只在刚来的时候见过一面,还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本是打算直接走人,没想到对方倒是笑呵呵地迎了过来。
“我的陆兄弟呀!”石虎亲切大叫一声,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架势,“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面对这种热情,他愣了一瞬后,微笑道:“好久不见。”
这货还真是看得开,当初他们暗里闹得不愉快,转眼间就能当着手下的面和他笑呵呵的称兄道弟,现在大街上见了面,他又是这副笑模样,难不成还真想如当初说的,拿他当朋友?
“走!咱请你喝酒去,就去我那儿咋样?”很快,石虎就对他发出了这样老熟人的邀请。
“先不了,以后有空就去。”他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番热络,他也不好再冷着脸。见石虎还想再劝他,他忽而抢先笑道:“听说,你有个妹妹嫁人了?”
“啊?”石虎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好端端地他咋突然就说到这个了,随即点头道:“是有个妹子,都嫁出去好久了吧。兄弟你咋突然问起这个?要说我那妹子确实还有几分姿色,难道你啥见过也看上了?”
“没有。”他迅速否决道。
石虎却自顾道:“唉,可惜呀,早知道我就把我那妹子说给你了……”
“她现在过得不好吗?”
“还行吧,倒是嫁了个有钱的,那丈夫看着弱弱的,胆子也小得针尖大,见了我的面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他轻语了一声。如果真的胆子小,方兰想跟他和离,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随便聊了两句,石虎又饶有兴趣地提议:“这还早着呢,走我那喝几杯呗。”
“喝酒等改日吧,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如何?”
“啥忙?”石虎笑道,顿时更有兴致了,真没想到这小子也有要他帮忙的时候。
“你那里,最近生意怎么样?”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是,你这问题咋都问得这么……让人跟不上呢?”石虎听他说话听得有些发懵,但还是答道:“就那样,哪比得上你。”
“那我们来谈笔生意怎么样?”他轻笑道。
对于石虎这个人,经过两次的接触,他就了解个大概了。此人爱逞威风,好面子,还有点恃强凌弱的意思,对于比他弱得人就不放在眼里,听他口气,好像方兰的那个丈夫,他就挺看不上的。
但他终归只是凌霸一方的地痞头子,有点小资产,手上没啥大钱,还跟方兰的前夫有层裙带关系。如果给他点利益,事情应该会好办。
……
再回到缎庄的时候,方兰也正回来,面上是掩不住的疲色,见到他的时候又勉强笑了笑道:“我找到了旁边金水镇的陈家,已经商谈好了,会卖货给我们,但是……”
她声音低了低:“对方开的条件还是有点苛刻,可终究是不至于让我们损失太大。”
方兰懊恼地想,这次当真是她做错了,还连累了这个好不容易求来的合作对象。
“金水镇,我记得离得挺远的。这一路上不知道又得生出多少变故来。”他淡淡说道。
方兰咬咬唇,低头不语。这些她当然都知道,可怪就怪她一时不慎酿成可大错,到了这般境地也没办法。
陆铭远看出了她的自责,到了现在也不必再吓她了,遂无所谓地笑了下,轻松道:“其实也没那么糟。”
方兰没说话。
他继续道:“你好像说过,你丈夫的那个庄子挺大的,还设施齐全,储量充足。”
方兰抬头,愕然:“嗯?”
……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色将黑,他沿着院子里的小路往里走,可以看到屋子里点亮得橙黄色灯光。
叶笙应该还在里面等着他呢吧。
唇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不管在外面有多少麻烦事,一回到家,不自觉地就能宁静放松了下来。
面前屋子的镂空雕花木门突然被打开,一道低低的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飞奔到他的脚下,又欢快的围着他转圈。
他家这只小土狗真是难得这么活跃,养了这么久,从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竟也有点喜欢了。
叶笙站在半开的门前,脸上的欣喜不言而喻,“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有点事。”
他走上前,拥着他进屋。
叶笙娴熟地将准备好的晚餐端出来摆好,不用问,肯定又是等着他,自己还没吃呢。
“说过了,以后不用等我。”他有点无奈地温声道。
“嗯。”叶笙边给他盛饭边不在意地应道。
“答应得毫无诚意。”他忍不住叹息道。
叶笙笑了,没再说什么。看样子是被他说着了。
第75章 街边的小游戏
当天晚上, 方兰就和石虎秘密去了趟周家绣庄, 也就是方兰以前丈夫周民的地方。石虎很积极地带了一帮手下,对周民这个小舅子耍了一通威风,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让他答应了和陆铭远的合作。
周民在石虎面前还是一贯的有些胆小, 因而对于石虎来说,这事做的是得心应手。而在面对方兰的时侯,这个纳妾休妻的男人又有几分愧疚,对于她提得条件没多反抗便叹气答应了。
方兰对周民的妥协嗤之以鼻,理所当然地将这个占了她财产又背信弃义的前夫小小的压榨了一番。
周民的妾室在面对方兰和石虎时完全傻了眼。方兰这个曾经同一屋檐下住的女人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的,可是现在怎么会又回来了?又怎么会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带人前来逼迫她的丈夫?
……
按照陆铭远的吩咐,事情办的顺利, 缺少的货物有了补给来源, 方兰彻底松了一口气, 脸上又有了几分神采。
第二天一早就跟她的东家完完整整地汇报了昨晚上事情的整个过程, 又恨恨道:“这下好了, 总算是不用再四处求人了。我们铺子正常做生意, 看那些老家伙能捱多久!”
“跟周民的合作一定不能泄露出去。”陆铭远道:“至于你说的四处求人……”他轻笑一声, 道:“还得继续做。”
“什么?”方兰诧异不解。
“这个事还不急。”他道:“咱们以前的供货商被人高价钱撬走了, 你有空再去跟他谈谈。他那个人我了解, 做出这种失信于人的事终归会有点内疚, 你去跟他谈不用指望再真的跟他恢复之前的合作,只要想办法撺掇着他去问流云缎坊的吴家多要点补偿就行。”
方兰听后凝神思考他的目的,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这是要让他们窝里斗,给带头跟他们锦绣绸缎庄做对的吴家多造成点损失。
她不禁又端详起了面前的男人, 分明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做起事来怎么就这么老道阴滑呢。
说实话,一开始选择跟这个男人合作很大原因是她没得选,就只有他不嫌弃她是个女人,愿意相信她。
她还曾担心他来自乡野,对经商的事不熟络,会不会最终失败亏本,可是越到后来,她越忍不住感慨,这人做起这行的事来熟练的就跟做过几十年一样。
正想着,方兰就再次听到陆铭远的声音,“具体怎么做,不用我细说吧?”
“不用。”方兰一笑道:“不就是装作还没找到门路的困境,在他面前再让让步,给他开的条件再丰厚点,他不会答应我们又对利益有所心动,少不得就得去吴家那边哭哭穷了。”
如法炮制,对于镇上其他的那些跟着吴家一起压制他们的商户,她也可以这么做,让他们互相闹得不愉快的同时说不定还真的能说动谁暗地里投靠他们锦绣缎庄的阵营,然后再对这些人逐个击破。
再加上他们锦绣缎庄已经找到了新的货源,并不会被这些人压制住,到时候那些老狐狸看到计划失败,又不知道是谁偷偷跟他们通气了,互相猜疑之间说不定还会互相斗一斗。如陆铭远所说,其实他们的联合并不牢固。
想到这里,方兰一阵快意道:“要不要我和镇上其他那些掌柜东家也来这么一出?”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他靠坐在椅子上,对站在他面前的方兰淡声道:“但刚才也说过,这事先不急,接下来的日子,你安心管理缎庄,把之前签订的那些合约先都完成了。至于我,要多去见见那个吴家老爷。”
“见他做什么?”方兰又不解了,不假思索地就问了出来,“他是这次勾当的带头人,对我们的服软示好绝对一点都不会心动。”
“我知道。”陆铭远微微勾唇,“但是,总得有个人背地里帮了我们一把。”
方兰怔愣片刻,而后小声呢喃道:“这也太,狡诈了。”
不仅要给吴老爷施加压力,让他在众人面前落不着好,受人埋怨,还要陷害他被人怀疑出卖同盟,不知道到时候他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呵呵,她可不会心软同情,活该这个带头跟他们锦绣缎庄使坏的人倒霉!
不过,想想虽然很美好,吴老爷是这镇上的老户了,又是这次勾当的带头人,那些跟着一起干的人会这么容易就被忽悠吗?
她正担心,陆铭远忽而静静看向了她,目色冷淡,带着几分摄人的危险意味,不怒而威。
她心里一个咯噔,刚才她低喃的那句话是不是被他听到了?狡诈好像不是什么好听的词语呀!
方兰在他面前赶忙干笑两声摆手道:“那我这就去办了。”
接下来的几天,如他所说的,他开始每天带着好礼高调地给流云缎坊的吴老爷送去,虽然得不到对方的什么好脸色,但他仍旧面不改色,乐此不疲。
如他所料,当那些人惊讶地发现他家铺子好好地完成了所有订单,他们联合一起辛苦已久的计划失败后,都开始思索是谁偷偷出卖了他们,这时就有人说了,“锦绣缎庄的东家好像天天都去给吴老爷送礼啊!”
吴老爷?
那是这次他们做事的带头人,居然明面上跟他们合作暗地里又出卖了他们,这不是存心坑他们吗?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更加难看了,也不管这种猜想的可能性有多大。
当即有人就带头去吴家闹上了,吴老爷被人这么猜测,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当然是不承认。
其他铺子里的老板东家不依不饶,“那怎么这么多人他偏偏谁都不找,就天天找你商谈还带着好礼?如果真的被您老严词拒绝了,知道往这跑没点作用,还能天天坚持往您这送东西?”
吴老爷毕竟是久居商场的老人了,气愤过后就强自稳定了心神,被别人这么一质问,心里头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他看锦绣缎庄的东家是个年轻小子,所以对于他最近的举动还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病急乱投医,想不管不顾地求自己放他一马,只要他这边松口了,其他人不用说也不会为难他了。
没想到……
吴老爷长吁一口气摇了摇头,他竟是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怪他,是他大意了,是他轻敌了!
锦绣缎庄内,客人不多不少,细心挑选着自己喜欢的料子,衣裳。后院亭子里,方兰轻快笑道:“有人见计划不成,变脸变得可真是快,还真相跟我们一道了。”
“你应了?”陆铭远呡了一口热茶,随口问道。
“还没有,这次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敢随便应人。”方兰道:“只是提醒对方,可以去吴老爷那多闹闹,趁机多占便宜,这件事完全是为了他好,就算我不说他估计也这么想。
可是想想吴老爷那边,八成见他闹得凶,又会怀疑他是欲盖弥彰,贼喊捉贼,他才是出卖大家的人。计划功亏一篑,他们谁心里都不好受。又这么闹来闹去互相怀疑,心里都有个疙瘩,恐怕以后再想勾结到一起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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