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岩见她不动,连忙重新寄出金佛像,金佛像砸在他手臂上,灼烧着那一块的肌肤,袁邺吃痛放开袁双卿,转而想要攻击诸葛青岩。
诸葛青岩懵了一下,连忙窜逃。
他这次能进宫只不过是因为家族放他来历练,本以为这是得心应手的事,没想到这女子不够狠心,压根没点反抗念头。
他没办法,移动步伐还不忘呼唤袁双卿:“姑奶奶,我叫你姑奶奶成吗?!你快清醒点吧,老子要被你害死了!我不能死,家里还有娇妻小儿等着我……”
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使劲沿着墙根奔跑,不敢出凌波殿外,怕把鬼引出去,后来实在无法,便放下了世家子弟的矜持,将身上的符和贴身的玉使劲往他身上扔去。
与此同时,袁双卿也动了。
她唇色惨白,显然是刚才阳气被吸食过多,她方才想到此间种种,忽然觉得心累体乏,便下意识发起呆,被吸了阳气的瞬间,动也不能动,完全失去了气力。
袁双卿勉强提起精神,追了过去,手里捏着另一张备用的血符,猛地向他头顶压去。
诸葛青岩连忙往回跑,在他周身绕了两圈,直到对方身上被贴满了定身符。
这些符是他自己制作的,本身裹挟的法力并不多,能镇住袁邺不假,可他挣扎的时候身体还一颤一颤的。
不过,这也够了。
袁双卿目光定格在袁邺脸上,心知已无回头之路,在心里默念道:爹,您放心走,双卿会为您报仇,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她咬破了中指,贴上父亲的眉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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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殿热闹了一天,皇帝亲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问诊,据说是凌波殿里这位姑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后宫嫔妃听说后,无不暗暗拍手称快:这妖妇,可遭了报应了。
小公主也很担心凌波殿里这位好朋友的身体,在她的寝殿里踱步了半日,听说皇帝和太医都已经走光了,这才敢偷偷跑过去——
自然还是翻墙了。
院子里,鱼逢生正在为袁双卿煎药,手中蒲扇摇动这火苗,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她满腹心事。
小公主看到她哀伤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只不过几日不见,这人真就得了重病了?
她连忙提起裙裾,踩上台阶往袁双卿的侧寝跑去。
袁双卿躺在床上,脸对着外头,双眼紧闭,像是失去了意识,薄薄的唇上木无血色,干涸而缺乏水分,她不像是生病,反而像是累的,眼角眉梢都是青色的痕迹。
小公主走到塌边低头查看,帮她撩了撩有些凌乱的小碎发,忽然哎呀一声,把手心放在她额头上,面露担忧:“好烫……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袁双卿睡得沉,丝毫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她生了病完全是因为昨晚被吸了阳气,又用了许多精力,现在浑身上下都虚弱得紧,还伴有高烧晕眩的症状。
袁双卿每天都在浑浑噩噩中进食汤药,等有几分清醒时,掠过鱼逢生担忧的小脸,看着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忽而觉得……似是大梦了一场。
袁双卿醒来的第二天,在小逢生的搀扶下见了回太阳,她现在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不乏的,身心俱疲。
袁双卿这一病吓得鱼逢生不轻,她现在格外担惊受怕,袁双卿在树荫下站了一小会,她便拿出坎肩要给她披上。
袁双卿默默看了一眼烈阳,眯了眯眼,把坎肩拿下来放在石凳上,让鱼逢生歇会,她拿起桌上的清水喝了一口,皱了皱眉。
苦的。
地宫下藏着的袁邺再也不用被关在笼子里,他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傀儡,强大无匹,只听从袁双卿一人的指令。
皇帝比谁都要高兴于她的醒来,几乎是立刻又遣人送来数十名有罪的宫人庶民,当着袁双卿和鱼逢生的面,毫不犹豫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袁双卿不发一语,把鱼逢生眼睛捂住,拍了拍她的背。小姑娘吓坏了,亦或是想到了她也差点死在这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那些宫人井然有序打扫完庭院后,小公主便踩着还未干涸的水迹走来,拿出一张信放到她面前,爬墙让她流了热汗,她稍微擦了擦,气喘吁吁地坐下。
“袁府可是把人看得越发紧了,我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拿到这封信。”
小公主一口气喝完鱼逢生递过来的茶,见袁双卿看得很认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光晕,连脸上的小绒毛也清晰可见。
她舔了舔唇,鬼使神差将头伸过去,下一刻便看到袁双卿的双眸对过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小公主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将身子缩回去,没有发现袁双卿眼里一闪而过的凌厉和防备。
“要看吗?”袁双卿把信递给她。
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也帮不上忙,若是你们有了什么出宫的良策,需要用到我,尽管开口便是。”
袁双卿笑了一下,问道:“你做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这后宫太无聊了啊,”小公主趴到石桌上,笑得明媚:“我都还没告诉你我名字呢,我叫朱昭懿。”
第八十九章
袁双卿唔了一声,沉吟道:“挺好听的。”
小公主心里就跟被灌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袁双卿无心知道小公主在想些什么,她把信小心折起来,放进贴身处,开始仔细思量这信中的含义。
等到小公主依依不舍与她作别后,袁双卿又重新拿出信纸,认真看了一遍,而后把它放在蜡烛芯上。
火舌吞噬了纸张,化为缕缕碎灰。
与此同时,齐哀帝的南征大军离长安越来越近,最后驻扎在八十公里处的渭南城。
这天晚上,敖瞻给齐哀帝送来了一封密信。
“是她的?”齐哀帝接过信,抬头看了他一眼。
敖瞻低头称是。
皇帝拆着信封,墨黑色的双眸却胶在敖瞻身上,饶有兴致地问:“你既然喜欢她,当时为什么不直接留下她?”
敖瞻跪到地上,道:“微臣不敢。微臣抗旨放走了袁姑娘,皇上能饶恕,已经是微臣莫大的恩赐了。”
“你是个忠心的,朕知道,”皇帝摊开信看,嘴里还在漫不经心说着:“朕当时派你去,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你,其实,朕何尝想要她的命?”
“是圣上仁慈。”
“得了,马屁就不用拍了。”皇帝掀了掀唇角,余光瞥见帘后似乎有一道人影,定了定神,命敖瞻退下。
敖瞻走后,帘子后的人影走出来,赫然是皇后冯汝贞,皇帝现在见到她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掩着袖子咳了一声,把尴尬的感觉稍稍压下去,才轻声道:“皇后怎么没睡?”
皇后走到她边上的椅子上坐下,道:“看来陛下是不想见到本宫。”
皇帝看了她一眼,只觉得今日的皇后仍旧艳丽不可方物,冷傲不可逼视,她低下头去,想到前几天故意喝醉了酒,让皇后摸到了她的胸,本以为等她醒来,就会得到皇后的逼问,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生。
皇后像是忘了那天晚上的事,对待她依旧是淡淡地、又关怀备至。
朱禧支起身子,为免尴尬,主动找她聊天:“今天……没给我做夜宵吗?”
“陛下不是不爱吃?”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十三?”朱禧拉下脸,柔声道:“皇后别听她的,朕挺喜欢吃皇后烧的菜,都是绵绵心意在里面。”
皇后轻轻哼笑了一声。
这一声像一根羽毛般划过皇帝的心脏,又意味不明的让人觉得心痒又好奇,朱禧不免陷入沉思,她本以为皇后反应平淡,是因为那天晚上没发现她是个女子,可是现在这种态度又似乎不对劲。
朱禧心痒难耐,恍惚中看到皇后抽走了她桌子上的信纸,她连忙正襟危坐,没有制止,而是耐心让她看完。
“袁……”皇后看着下面的署名,轻声念,她抬起头看着朱禧,道:“是乌鞘岭上那个女子?”
“嗯,”说到正事,朱禧表情严肃起来:“我这皇叔也是深藏不露,竟然在炼制邪性的东西,而且还不是近期的事,看来早就有了谋反之心。”
“永诚王当初夺位失败,便开始养精蓄锐,阳奉阴违,能做出这等事,也不稀奇,”皇后将信纸搁在桌上,轻声问道:“你真的相信那女子?”
皇帝毫不犹豫道:“她值得信赖。”
对相信袁双卿这件事,朱禧十分肯定。若对方是永诚王的人,不用她出手,齐哀帝其实是女子的事情,就已经天下皆知。
朱禧摩挲着信,烛火忽灭忽明,在她眼帘下撒下一片阴影。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天下不会承认一个女皇帝,永远也不会。
历时六个多月,这年初秋,齐哀帝率领的大军南下,势如破竹,直攻到长安城下。长安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一时难以拿下,是以齐哀帝只能命令三军先驻扎城下,只等明日天明,发起总攻。
期间,数名将领求见齐哀帝,希望她能下令今天突袭,以免事情有变,对此,齐哀帝都一一回绝,并且十分认真的说,过了今晚,才是拿下长安的时候,她又召见了敖瞻,秘密吩咐了他一些事。
临近傍晚时,有侍卫打开了凌波殿的殿门,奉旨邀她去面圣,袁双卿要他在殿外等候片刻,而后拿起准备好的包袱,拉着鱼逢生的手,打开暗门,带她进入地宫深处。
袁双卿把包袱放在角落,对她说:“你在这等我。”
逢生连忙过去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姐姐,我怕。”
“不怕,”袁双卿帮她理了理衣领,柔声问道:“符带身上了吗?”
“带了。”
“拿出来给姐姐看看。”
鱼逢生把给的黄符从胸口处拿出来,递给她看。
袁双卿这才放宽心,合起她的小手道:“很快就会变天了,这里比外面安全,你把符一直放在贴身处,鬼便不会动你,知道了么?若是两天以后我没有回来,你……你就求求昭懿公主,让她带你出宫。看在我的份上,她不会不管你的。”
袁双卿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呆在这种地方,确实太为难,可等到齐哀帝的军队攻进来,袁双卿恐怕没有时间保护鱼逢生,让她在这里,是无奈之举,也是深思之后的结果。
袁双卿走后,鱼逢生走到角落拿起包袱打开,发现里面都是备好的馒头和水,够她足足吃上三天,悲感交替下顿时泣不成声,小声唤道:“姐姐……”
袁双卿被领进武英殿时,皇帝身前摆了丰盛的晚膳和酒水。他没有动箸,像是在等人,见到袁双卿,便勒令其余人退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那位子上也摆了碗筷,想来就是给她准备的。
袁双卿抿了抿唇,坐到了他对面。
皇帝道:“吃吧,这都是为你准备的。”
袁双卿拿起箸,道:“谢圣上赐食。”
她谢完恩后就开始夹菜吃,丝毫没有犹豫。
皇帝双手交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子,淡淡一笑道:“你倒是个乖觉的,若是你爹和你一样,也不至于父女阴阳两隔。”
袁双卿吃下一口菜,低着头,面上没有半分情绪,缓缓道:“是父亲太顽固。”
“嗯,”皇帝对袁双卿说出的话显得很满意,点点头,承诺道:“等你杀了齐哀帝,朕就封你当这世间唯一的殿前女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朱镜前倾上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放心,到时候,袁府也是你的。”
“真的?”
袁双卿猛地抬起头,眼神闪烁,里面激荡着激动与贪欲,还有一丝复仇的快感。
“朕一言九鼎,”皇帝语气缓和下来,抬了抬下巴,温声道:“吃吧,多吃点。”
袁双卿吃完御膳后踏出武英殿的门,跟随侍卫上了马车后,这才捂住下腹,悄无声息地呕了几下,只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袁双卿抬起右手指,探到左手手腕的脉上,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微微阖上了双眼。
完全入夜后,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人们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在黑暗中祈祷着战争快点结束,不管以后当朝是哪位皇帝,都能过上安宁日子。
袁双卿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的一成片灯火辉煌的营房,出神了好一会。初秋的凉风灌到她的脖子里,袁双卿感觉到了丝丝冷意,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进宫之后,半玉和玄空石全部都被拿走了。
“双卿,别来无恙。”
袁双卿闻言,转过身看到袁焕,他身后跟着一人,匕首拿捏住了张子忠的脖子。袁双卿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张子忠身上掠过,师父看起来过得不错,袁焕没有亏待他。
袁焕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微微笑道:“你可以开始了。”
袁双卿闭上眼睛,不一会儿这四周的空气就冷下来,冷得叫人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守在城门上的士兵都是知情的人,也暗暗搓了搓胳膊。
那些鬼兵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从袁双卿背后现出真身,后来城墙上装不下那么多,便有些鬼将半透明的身子卡在墙里,只露出了半个头,有些鬼则飘在空中,随风飞舞。
最后一只出现的鬼飘然落到袁双卿身边,微风吹起他蓬乱的额前长发,在点点火光中露出他的侧脸来。
张子忠看着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鬼突然转过头,猩红的眼睛猛然和他们打了个照面,袁焕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只吐着蛇信的毒蛇盯上了,背脊不断冒出冷汗,他厉声呵斥道:“袁双卿,你在干嘛?”
袁双卿双手攀上墙沿,声音里带着些慵懒:“我没控制他,你可是我爹的大哥,想来不管如何,他总能认出你的。”
现在都在有求于她,袁焕对她也无可奈何,他背着手,侧头偏离了和袁邺的目光接触,催促道:“我们的人已经潜伏到他们附近了,你快放出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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