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发带的男生怒气冲冲地开口:“就是,而且就算元仲辛是被人陷害的,那又怎样,这就能改变是他害得秘阁这般下场的现实了吗?他不照样是罪魁祸首!”
小雀气极:“害死其他学生的是林邀他们,元大哥也很自责,他也想要救他们的……”
粉裙少女怒发冲冠地喝道:“自责有什么用?自责,那些死去的学生就可以回来了吗?我们这么多人遭罪受的时候,元仲辛去哪了?他想救,怎么不早点回来?”
唐漫兮把气得浑身发抖的小雀挡在身后,面色寒凉,冷着声音开口:“曲柳婷,你能不能把你蛮不讲理的大小姐性子给我收回去?元仲辛那会儿在地下城遭罪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帮忙,现在人人都中了半生死,不是只有你难受,你别添乱行不行?”
曲柳婷不敢置信地嗤笑一声:“唐漫兮,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啊?今天孟大人怎么说的,指派元仲辛去地下城的圣旨是他伪造的,他自己拿罪受关我们什么事儿?”
唐漫兮双眸冷凝,火气渐渐燃起:“谁知道这假圣旨是不是别人陷害他的?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就把所有罪行赖在元仲辛身上,你未免也太断章取义了吧!”
曲柳婷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断章取义?如果元仲辛是真的清白,他为何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他又不是没长嘴,我看他根本就是做贼心虚!”
唐漫兮刚要骂回去,一阵微弱的敲门声若隐若现地传来,她瞪大双眸,身形顿时僵滞,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咚——咚——咚。
真的是敲门声!
唐漫兮顾不得继续与曲柳婷争辩,立马跑到门口处,刚一把厚重的木门拉开,一个全身上下沾染着黑红血色的人赫然出现在唐漫兮眼前,他无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下子摔落在地上。
唐漫兮大惊失色:“元仲辛!”
十三斋与九斋的人闻言,立马跑了上去,将之扶起。
看着元仲辛奄奄一息的模样,唐漫兮心惊胆颤得厉害,她指尖微微战栗地放在元仲辛手腕侧脉之上,仅仅须臾,唐漫兮便惊惧不已。
元仲辛的脉象紊乱不堪,气息虚弱至极,这是将死之人才有的脉象。
唐漫兮害怕得几欲跌坐在地,她扶住元仲辛,颤着声线开口:“元仲辛,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了?”
不是去配合调查了吗,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元仲辛分不出丝毫心神去回答唐漫兮的问题,他要抓紧时间,他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元仲辛艰难吐出一口黑血,疼痛已经让他神魂俱散,几欲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从口中绷出一个又一个字:“王,王宽……在哪……”
唐漫兮忍住心中的悲怆,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他们都在七斋里待着,我带你去找他们,我带你去……”
唐漫兮几人好不容易把元仲辛扶起站稳,却见曲柳婷与那名紫色发带的男生带着其余学生挡在了他们面前,敌意深重地剜着元仲辛。
唐漫兮的心立刻凉了大半,怒声喝问:“曲柳婷,李杰,你们这是干什么!”
曲柳婷咬牙切齿说道:“都是元仲辛害得我们成这样的,他要想进秘阁,除非把半生死的解药交出来!”
小雀双眼通红:“曲柳婷!你能不能别这么蛮横无理,元大哥的半生死已经毒发成这样了,他要有解药早就吃了,还需要受这样的苦吗!”
李杰怒极反笑:“你们怎么就这么相信他,他要是又耍什么花样,害死大家你来赔吗?”
唐漫兮心急火燎,面前几十个学生挡着,她根本没办法带着元仲辛硬冲进去。
就在此时,一个隐隐冒火的声音传来:“让元仲辛进来。”
除了神志不清的元仲辛,所有人立刻看向声源处,入目便见陆观年蹙眉怒目地站在不远处,身边站着多日未见的木管事。
陆观年眸里带着冲天的火气掠过众人,他板着一张脸,冷声开口:“你们几个,先送元仲辛进去。”
唐漫兮等人闻言,根本不敢再拖延下去,扶着元仲辛朝着七斋的方向走去。
七斋之内,除了王宽被强制待在了房间里,赵简三人皆垂头丧气地守在门口,那箱烟花已经被他们放了大半,郁郁寡欢的三人实在没心情继续放下去。
赫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听上去尤为心急火燎:“王宽!赵简!你们快出来!元仲辛回来了!”
赵简三人惊喜地对视一眼,下一秒立刻疾速冲出了七斋,当看清眼前之人时,顿时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昏死过去,他们都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体会到了心神俱裂的极致痛感。
眼前的元仲辛脸色惨白无光,衣襟上染满了斑驳的黑红血迹,整个人奄奄一息,与离开的他判若两人。
赵简害怕得浑身颤抖,肝胆俱裂,顿时哭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说道:“他怎么了,刚刚,明明刚刚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吐这么多血了?”她颤着双手想要抹去元仲辛嘴边的血迹,谁料,越擦越多,不断有血丝从他嘴边溢出。
元仲辛口齿不清地呢喃出两个字:“王……宽。”
韦衙内听到了,他猛地醒悟过来,急急对赵简说道:“王宽……你快去叫王宽,我把他背进去!快去!”
赵简已经惊惧得几乎无法理智思考,靠着本能跑进后院找王宽。
薛映咬牙保持清醒,帮着元仲辛趴在韦衙内背上,而后把他扶稳,望着死气沉沉的元仲辛,他心里瞬间被莫大的悲痛冲垮,但他只能忍住:“元仲辛,你再坚持一下,你很快就可以看到王宽了,真的,再坚持一下!”
背着元仲辛的韦衙内刚走进后院,便撞上王宽猩红的双眼。
当王宽看到趴在韦衙内背上已经不知是死是活的元仲辛之时,他眼前一片灰暗,心脏如同受着凌迟酷刑,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在被人一节一节打碎,肝肠寸断,痛彻整个灵魂。
第168章
撕心裂肺的王宽从韦衙内背上小心翼翼地将元仲辛抱入自己怀中,他几乎感觉不到元仲辛的重量,他的身子是那般轻盈,仿佛下一刻便要随风飘散似的。
王宽原想把元仲辛抱回房间里,元仲辛微不可闻地摇头拒绝了,他已然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用气声虚弱开口:“王宽,我不想进房间,我想待在后院。”
闻言,韦衙内与薛映立马把正厅的长椅搬来,放在后院那一片宽阔的平地上,他们选的地方视野极好,看得见朗月星稀,看得见盎然峥嵘,偶有一阵夏风抚来,沙沙如绵。
就在这时,七斋门外再次响起了吵闹对骂的声音,赵简三人红着眼睛,深深地望了两人一瞬,死死咬住舌尖,转身离开了后院。
他们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到元仲辛和王宽,哪怕那些人是自己曾经的同学。
七斋门外,唐漫兮等人再次与其他学生吵了起来,原因不外乎元仲辛,他们吵着闹着要进去向元仲辛讨要说法,九斋和十三斋则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
赵简刚一出门口,便听见李杰在骂元仲辛“白眼狼”,她双眸一寒,带着浑身的杀意冲了上去,一掌便将李杰打倒在地,她喑哑着声音开口:“你个王八蛋给我说清楚,骂谁白眼狼?”
李杰跌倒在地,望着戾气肆虐的赵简,一时之间竟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曲柳婷咬牙,壮着胆子反驳道:“元仲辛不是白眼狼谁是?秘阁都是因为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难道他不用负责吗!”
赵简三人气得怒不可歇,咬牙切齿。
秘阁是因为元仲辛变成这个样子的,那元仲辛如今受尽折磨又是为了谁!
不就是为了就这一群口口声声骂他“白眼狼”的人吗!
赫然间,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传了过来:“你们才是真正的白眼狼!你们根本不配元大哥豁出命去救!”
赵简三人错愕不已,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小景?!”
来者正是多日不见的小景,只见她泪流满面,上气不接下气。
赵简连忙上前:“小景,你怎么回来了?”
小景不答话,扭头愤愤看向曲柳婷等人,手忙脚乱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转身递给了唐漫兮,哽咽着说道:“这就是半生死的解药,我前不久才拿到药方了,只来得及配出五颗,后天,你们每人都会得到半生死的解药。”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般炸起了一片喧闹。
曲柳婷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唐漫兮手中的瓷瓶:“你确定这真的是半生死的解药?”
唐漫兮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直直倒出一颗,不带一丝犹疑地放入口中,半晌过后,她瞪大双眸,讶异地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她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那股积聚在筋脉间的毒素正在缓缓消散,心气逐渐恢复平和,残留在心腹间的隐隐绞痛也在无声散去。
唐漫兮顿时喜出望外,捧着瓷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激动得几乎要哭出声来:“这是解药!真的是解药!”
唐漫兮懂医理,她说这是解药那边一定是,况且,她也没必要骗大家。
所有人立马松了一口气,一直压抑在心头的绝望顿时烟消云散,如释负重,笑意重新回到大家的脸上。
唐漫兮惊喜过后,不解地望向小景,她心中隐约猜到几分,却不敢轻易下定论,她犹疑开口问道:“小景,解药的药方你是从哪得来的?”
小景紧抿着嘴,抬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但没用,眨眼间,泪水再次划落,她紧攥着拳头,把元仲辛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皆陷入一阵压抑的沉默,震惊之余,无一不觉深深愧疚,恨不得立刻从地缝里钻进去。
他们都做了什么?
他们居然指着那个为自己扑心扑命的人,骂他是白眼狼,是罪魁祸首。
元仲辛为他们机关算尽铤而走险的时候,他们居然还在责怪元仲辛,怀疑元仲辛。
小景泣不成声,她根本不敢想象,在半生死毒发之下,元仲辛是如何从开封城门一步一步走回秘阁的,安离九告诉她自己为元仲辛做了最后一次施针封穴的时候,小景几欲崩溃,若非为了研制出解药的药方,她早就跑回秘阁了!
小景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你们知不道元大哥走回来的时候有多痛苦!你们根本不懂!林邀不让他向人求助,他只能一步一步走回来,他把毒都逼到心脉和四肢上,就是为了可以看清回来的路!可以听见我们的声音,可以说话!”
“元大哥当时得有多痛你们想过吗!他本来可以不用管我们的!他可以跟着林邀去大夏!只要他答应了,他的半生死就解了!他这么受尽折磨地走回来,就是因为他把秘阁当家了,秘阁里有人在等着他回家!”
“可是你们却还这么骂他!你们全都是白眼狼!你们才是白眼狼!你们都给我走!不许挡在七斋门口!不许吵到元大哥!都给我走!”
听着小景一句又一句泣泪泣血的指控与驱赶,所有人再也没有任何脸面抬头,只能偷偷抹着眼泪,留下一句无声的“对不起”,而后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小景骂得对,他们才是白眼狼。
赵简上前轻轻抱住失声痛哭的小景,后者立马崩溃:“赵姐姐,怎么办,我救不了元大哥,我救不了他,我好没用……我真的好没用……”
赵简泪流满面,不断安慰着她:“没事的,小景,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你救了一百多个人的命,元仲辛知道了会很开心的……真的。”
后院之内,除了耳旁时不时的沙沙风声,万籁俱寂,不知为何,今晚连虫鸣都弱了下去。
王宽把元仲辛的上半身揽入怀中,下巴紧紧贴着他的头顶,感受着元仲辛渐渐凋零的气息,心脏发出一阵又一阵抽疼,眼角泛起了泪滴。
他知道,元仲辛的时间到了,他今晚便要走了。
元仲辛窝在王宽怀里,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强撑着精神,他低低唤到:“王宽……”
王宽饮下血泪,声线颤抖得厉害:“我在,你说,我听得到。”
元仲辛有很多话想对王宽说,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恍惚间,元仲辛轻轻开口问道:“王宽,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王宽顿时心如刀割,他一眨眼,一滴清泪便蜿蜒而下,当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已经痛到麻木的时候,元仲辛简简单单一句话,又让他感受到了万骨寸断的剧痛:“有,你说过的……”
元仲辛无力轻笑:“说过就好,我怕我忘记与你说了——王宽,我走了以后,你可要把赵简他们看好了,他们性子急,不如你冷静,你要好好管着他们,别让他们闯祸了,知道吗?”
王宽几乎要被心里巨浪般的悲恸冲垮,他无助地哭着点头:“知道……”
“王宽,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要命只要我,如果你真的说话算数,我现在就把命给你,你揣着它过三年,三年一过,我就回家,回到你身边,自那以后,没有你的地方,我哪也不去,好吗?”
王宽的泪水尽数滴落在元仲辛的发丝间,他哭着回答道:“好……”
“王宽,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元家里除了我哥,其他人都不喜欢我,他们都不理我,经常让我一个人……有一次我生了重病,没人管我,那时我还在想,以后我若是要死了,是不是也是孤身一人……”
“但现在不同,我有了你,有了赵简,小景,韦衙内和薛映,我有了七斋,有一个新家——如果当初不是你留我在秘阁,我可能就要与这些无缘了……王宽,那次七斋过的年,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年,我真的,很开心……还有你送我的灯笼,你以后要记得拿下来擦干净些,别让它封尘了……还有,我送你的链子,要好好保管,别丢了……”
元仲辛说着说着,突然就咳起血来,王宽不敢随意乱碰他,只能不停替他顺气,他哭着乞求:“元仲辛,别说了,我知道你很累了,休息吧,好不好,闭上眼睡一觉,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求求你,别再撑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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