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宽深深地望着元仲辛,眸底的光芒晦暗不已,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随后,不等元仲辛说话,自己便抬脚离开了房间。
元仲辛耸耸肩,又重新坐在椅子上等着,刚想拿起水杯喝口茶,却发现杯子空了,他心底奇怪,这杯茶方才不是没喝完的吗?
片刻之后,王宽手里捧着一堆假发和几盒胭脂水粉重新踏进房间,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细细摆弄着。
元仲辛伸手碰了碰胭脂盒:“王宽,你还懂女妆?”
王宽不说话,点点头,他会,刚刚看着赵简她们自学的。示意元仲辛面向镜子坐着,手里拿起一个长发,轻轻地待在元仲辛头上,随后腾出一只手,拿起一只发簪将之固定,又拿起一支珠钗插进假发里。
元仲辛颇为惊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眯了眯眼,好像也不丑,还挺好看的。
王宽细细看着镜中的元仲辛,其实他皮肤白得很,根本不需要涂抹这些胭脂水粉,但为了不露出破绽,王宽学着赵简的模样,点了点胭脂,他轻轻地说:“闭眼。”
元仲辛听话地闭上眼,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面颊有一丝温热温柔地拂过,他不太习惯地将头向后仰了仰,却被一只手固定住,动弹不得。
“别动,快好了。”
王宽一手扶住元仲辛的脑袋,一手将指腹的嫣红抹匀在元仲辛的眼睑上,抹完了,他却没有立刻叫元仲辛睁开眼,自己的视线梭巡在元仲辛精致的脸上,眼神里弥漫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霸道。
元仲辛闭着眼,感官极为灵敏,他疑惑地歪歪头:“王宽,好了吗?”
王宽回神,收回视线,身子慢慢远离元仲辛:“好了,睁眼吧。”
元仲辛刚睁眼,讶异地说道:“没想到我女装还挺好看的啊。”
王宽垂目微笑:“的确很好看。”
元仲辛扭头看了看王宽:“你的假发呢?”
王宽拿起桌上的另一顶假发,对着镜子,简单地摆弄几下,再用发簪固定好,有插上了一支与元仲辛配对的朱钗,毫不费力地带好了假发。
元仲辛咂咂嘴,挑眉说道:“你也不错,不过没我好看。”
王宽嘴角一勾,点头承认:“对,你最好看了。”他方才看到屋外的韦衙内和薛映了,能将两个大男人化成那般样子,赵简和小景着实费了不少工夫,但尽管如此,也依旧比不过不施过多粉黛的元仲辛。
天地雕琢,自成一色。
元仲辛伸手梳了梳两鬓垂下的发丝,揪起两边裙子就要走出房间。
王宽定定凝视着他曼妙的背影,眸光一沉,倏然出声:“仲辛。”
“嗯?”
“待会儿进去天歌坊,不要离我太远。”
元仲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会担心。”
我担心,你会被人看上。
第37章
元仲辛被王宽的话弄得稀里糊涂,但还是点头应下了。出了房间后,元仲辛看到了一身女装打扮的韦衙内与薛映。
而后,一阵爆笑响破天际。
元仲辛眼泪都要出来,扶着王宽的肩膀笑得抖个不停,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哈哈哈哈衙内......哈哈哈哈哈还有薛映!哈哈哈哈哈!”
韦衙内和薛映咬牙切齿地瞪着元仲辛,前者恶狠狠地说道:“元仲辛!有这么好笑吗!”
元仲辛捧腹大笑:“你知道你们俩现在想什么吗?哈哈哈哈哈!”
“像什么?!”
“像两只束了腰的癞蛤蟆......噗哈哈哈哈哈哈!”
韦衙内和薛映脸都黑了。
其实吧,元仲辛的形容没有错,韦衙内的身形是他们六人中最高大的,虽然谈不上粗壮,但腰身绝对不比元仲辛与王宽细,至于薛映,就更不用说了,自幼习武,将身材练得十分健实。
赵简也是费了不少劲才憋住笑的,她清了清嗓子:“元仲辛,你够了啊,他俩可是我和小景费了很多心思才有现在那么丢丢女人的样。”不过元仲辛的女装倒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元仲辛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了大笑的欲望。
小景惊艳地夸赞道:“不过元大哥和王大哥女装真的好看,看上去真的像一个女子!”
韦衙内虽然很不服,但他不得不承认,元仲辛的女装是真的美,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样的,就像是天生就如此——若不是深知对方底细,韦衙内指不定还会以为元仲辛就是一女的,平日里习惯男装罢了。
为了避免猜疑,元仲辛四人临行前在面上带了一块面纱,远远一看,倒真的像足了出游玩乐的四姐妹。
六人一来到天歌坊门前,都还未走进去,就已经有人迎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一口一个“小娘子”的叫着,把他们带进了天歌坊。
本以为天歌坊是一个骄奢淫逸的地方,但没想到里面出奇的清雅丽致,没有一丝糜乱淫迷的气息,随处可见的香炉里点着的都是清淡至极的檀香,酒香飘来,也并不浑浊,闻了反倒叫人神清气爽。
四面八方都有细细低语的说话声,人虽不少,但是却没有人大声喧哗,每个人都礼数周到,来往谦逊,乍一看,还以为是那间男女并收的私塾。
最令元仲辛他们讶异的,是方才那群围上来的男子,一进门,就散开了,和六人保持着远近相适的距离,态度也不如之前献媚阿谀,反而变得清远淡然。
六人懵了,这什么情况?这般清新脱俗的地方真是青楼?
元仲辛向赵简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转过身,对着一名身着粉衣的男子谦卑有礼地问道:“这位公子,能不能给我们姐妹六人安排一个安静点的房间?”
粉衣男子淡淡地点点头,转身吩咐其他人送酒水上来,而后跨步越过六人,走在前方引路,临行前还十分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元仲辛一行人更懵了。
这般大方谦逊的举止,真的是青楼男妓该有的?
粉衣公子带着他们上了三楼的其中一个房间,可能因为偏角,所以环境倒是十分清净。粉衣公子待他们全部进入房间后,便想替他们掩门离去,却被赵简喊住了。
赵简略加思索地问:“公子,你们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粉衣公子不卑不亢地回答:“服侍女眷。”
“你们这里,真是青楼?”
粉衣公子淡淡点头。
“那不知你们几年前是否见过一名少年。”
粉衣公子摇头:“我们这里是不接待男子的。”
“可是这个少年对我们来说比较重要,他涉及到某些事情,他是李慕和的儿子。”
粉衣公子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很抱歉,这位姑娘,我们平日里常呆在天歌坊,鲜少出门,不可能会见到你们口中的少年。”
赵简还想再问,粉衣公子已经退出到门边:“酒水很快送上来,请姑娘们稍稍耐心等待。”然后,轻轻掩门离去。
粉衣公子一走,元仲辛便将面纱扯了下来,这东西看着薄薄的,谁知道这么闷人。
赵简望向元仲辛:“现在怎么办?线索又断了。”
元仲辛扫视了一下房间周围:“我们就算继续逼问这里的公子,他们也不会多说半句。”
韦衙内也将面纱揭开,扇着风,哀怨地说道:“那咱们这番女装不就白费了吗?”
元仲辛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一般来说,青楼的主事房间,都是设在后院的。”
王宽一听,低眉笑了笑。
赵简神色渐变:“你不会是想着闯进主事房间,将青楼嬷嬷抓起来审问吧?”
元仲辛起身推开了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向外探身瞧了瞧:“进都进来了,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倏然间,他的眼眸微眯,夜色中,他看到了一排四间屋子驻立在后院里,其中只有一间是亮着灯的。元仲辛视力极好,隐隐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时,粉衣公子领着另外三位公子推门而入,手上皆捧着酒水瓜果等小食。
元仲辛望向王宽,眨了眨眼。
王宽会意,站起身走到四个公子身后,一人一记颈掌,四人无声跌落在地。
赵简他们看着这一变故,措手不及。
韦衙内瞠目结舌地看向元仲辛:“你干嘛呢 ?”
元仲辛走到晕倒在地的四人面前,外头打量了一番,发现粉衣公子的衣服尺寸是与自己最合适的:“不是说了吗?要去后院看看。”
“那你打晕他们干嘛?”
“我们这身打扮走出门去,都还没能走到后院门口呢,就得被人发现了,当然是换上他们的衣服,行动更方便些啊。”元仲辛已经着手去扒粉衣公子的衣物。
韦衙内与薛映闻言,心中虽然惊愕,但还是乖乖地照着元仲辛的做法去扒衣服。
元仲辛余光瞥到王宽没有动,抬头刚想叫他,目光触及到王宽身上,他怒了:“王宽!你丫的居然耍赖!”
王宽的衣裙是最宽松的一件,他并没有将自己原先的长袍锦衣拖下,而是直接将裙子套在了身上,如今只需轻松一脱,他就又恢复了男装。王宽似笑非笑地看着元仲辛:“你可没有说过不能这么穿。”
元仲辛龇牙咧嘴。
片刻之后,房间里走出了四名男子,他们淡定自若地走向后院,而赵简与小景则留在了房间里,观察环境。
进后院,远没有元仲辛想的那般困难,原以为会有守卫,元仲辛连说辞都想好了,可没想到后院的门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敞开,竟不见任何人。
元仲辛将后院的大门轻轻关上,很快就看到他方才在楼上见到的屋子,他慢慢靠近,确定里面只有一人,朝着身后三人做了一个手势,韦衙内与薛映立马去守住屋子的两个窗户,王宽则站在门边,做好随时将人抓住的准备。
元仲辛猛然将屋子的门踹开,冲进房间,里面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一惊,从椅子上跌落下来,颤巍巍地看着赫然出现的元仲辛,竟惊骇得说不出话。
元仲辛眼神微闪,忽然扬起一个笑脸,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姑娘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女子吓得不断退后,远离元仲辛身旁,眼神惊恐地盯着他问:“你是谁?!”
元仲辛瞥了一眼方才女子坐着的地方,上面放着一本账本,门口有王宽守着,他也不担心女子会逃出去,优哉游哉地掀了掀账本,发现上面开销居然比收入还有大,他笑眯眯地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惊魂未定,她戒备十足地看着元仲辛,犹疑开口:“聂娘——你到底是谁?”
元仲辛一歪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可认识刘乔?”
聂娘只觉可笑:“知县大人,怎么可能不认识?怎么,你是他亲戚?”
“非也,我只是来帮他调查些事情而已,我今晚来找你,是为了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你可认识李慕和?”
聂娘愣了愣:“那名海盗?知道,但不熟。”
元仲辛摇摇头:“不,我要问的不是他,而是他儿子。”
聂娘眨眨眼:“他儿子不是失踪了吗?你问他干什么?”
元仲辛神色微凛:“他儿子不是死了吗?”
聂娘惊愕:“他儿子连尸首都没找到,怎么就死了?”
元仲辛的表情比她更惊愕。
第38章
元仲辛与聂娘的说话声不算小,守在门外的王宽三人自然听了个清楚,他们皆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元仲辛只觉自己思绪又乱了:“李慕和的朋友不是找到他儿子的尸首了吗?”
聂娘怔愣:“李慕和的朋友?哪个朋友?”
聂娘这么一问,反倒是元仲辛窒住了,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从来都没有考虑到自己打听回来的消息的真实性,人家这么说,他们就这么查,难怪有那么多地方说不通。
李慕和的儿子死了是韦衙内与薛映从一名老船员处听来的,他只说是李慕和的一个朋友发现他儿子的尸首,却没有得到任何证实。
难不成,李慕和的儿子没死,只是失踪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慕和常年漂泊在密州海域,就算自己是海盗要被追捕也不肯离开,难道是为了找他的儿子?
元仲辛眯眯眼:“李慕和的儿子你有没有见过?”
聂娘回忆了一番:“见过,但次数不多。”
元仲辛双手抱臂:“你们这里不是不准男子进入的吗?怎么见的他?”
聂娘眼神颇为微妙:“你们不就进来了吗?”
元仲辛:“......”他居然无言以对。“我听别人说,李慕和的儿子在他爹入狱之后来过这里,他来这里干什么?”
聂娘犹疑片刻,面色微紧,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他......给我带了一样东西。”
元仲辛:“什么东西?”
聂娘咬咬牙:“我......我的肚兜。”
元仲辛:“......”他尴尬地沉默几秒:“你和他儿子......?”
聂娘慌忙摇头:“不是的,是我和他父亲......那肚兜,是我给他的定情信物,我......心里有他。”说到最后,聂娘的语气再无慌张,隐隐还有些女子的娇涩。
聂娘抬头看到了元仲辛深不可测的神情,忙解释道:“可自从他,当了海盗,我就再也不喜欢他了......毕竟,我很惜命,他太危险了。”
尽管聂娘说得晦涩,但元仲辛还是听得很明白,他倏而微微一笑:“我懂。”
四人从后院回到房间里,发现方才被王宽打晕的四人依旧没醒,他戳了戳其中一人的脸,有看了看王宽:“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23/138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