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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行动都是下意识，比起以往每一次有意的相护，这一次更像是一种本能，不假思索，不经思考，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所有动作就已经一气呵成，只有最后被察觉到的拥抱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感觉到，心中逐渐蔓延起的情绪不是惊讶，而是后怕，就好像是不能接受如果没有这样奋力抓住折原临也的自己，就好像是不愿再看见痛苦的表情出现在折原临也的脸上。
这样的一种认知让他觉得可怕，却又觉得心脏因为这份可怕而悸动几分。
他下移了视线，看见的是临也紧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自己衬衣的扣子上无意识摩挲的模样，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受到什么伤，此刻这畏缩的表现也只是因为有些惊吓，这让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了很多，心也安定下来。
抱着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温度也仍是偏凉，察觉到这一点后静雄竟有些不愿放手的冲动，然后他就真的下意识地抱紧了那副躯体，身下的人也毫无反抗，只是沉默地接受着他的拥抱。
折原临也第一次觉得时间是漫长的，平静下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最多在平和岛静雄的怀中呆了半分钟，却有一种经年隔世的错觉。在这冗长的时间内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跪撑在地面上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拥抱着，街道上仍然没有一个人，二人就在这静谧的环境一言不发。
似乎是过了很久，平和岛静雄跪在地上，缓缓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折原临也感觉到温热的胸膛开始远离自己，皂角与烟草的味道也淡去，听见自上方传来的一声轻轻的咳嗽后他被那只还放在自己背后的手缓缓地扶起，对方的动作是意想不到的轻柔，在把自己完好地扶在地面上站好后离开时，他竟是莫名有些惋惜。
异常加快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后，静雄淡淡地退后一步。
临也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突然觉得有些冷。
耳旁又开始传来男人不规则的脚步声，不就就添上了拉杆箱的滑轮在地面和水泥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他的一只手腕就再次覆盖上与之前的拥抱同样的温度，惹得他脑海又开始发热。
“蠢。”平和岛静雄从始至终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也是他们之间对此事唯一的交流，折原临也感到情绪有些汹涌，拓本有很多话可以回击，也有很多话想要问，但在那温度拉着他缓步向前继续走去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一向靠嘴巴吃饭的自己，终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无话可说。
第17章
平和岛静雄的家其实非常简单，在最普通地段的一件最不起眼的公寓里随随便便的一间房子，标准的单身男子的一房二厅一卫的构造，从白瓷砖地板到硬皮沙发的装潢，无一不显示出了主人的随性和不拘小节。
这是折原临也第一次踏进门口标示着「平和岛宅」的这间房子。
其实他一直都不知道平和岛静雄的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虽然这对于掌握着众多情报的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是他向来没有那个雅兴去了解一个怪物的家，也就自然不愿把时间和情报资源浪费在这上面。虽然曾经是这么想的，但此时此刻折原临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对于因为没有提前调查而看不见房子里的场景而感到十分可惜。
静雄的家在一座简单的小公寓内，没有电梯，静雄带着临也从楼梯一直走到五楼，两人在来的路上仍然为方才的事默契地沉默不语。说是默契，其实也不过是在自尊心被打击的情况下，某情报贩子暂时在安静的男人面前无话可说。
上楼梯的途中临也不止一次地抱怨过静雄所住的地方居然没有电梯，而静雄也只是在没好气地回应了临也之后讽刺临也的奢侈无度。
“嫉妒了吧，谁叫小静因为破坏公物而有一堆债务在身呢。”临也说地极为恶意。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于是静雄毫不客气地喊了回去。
临也妥协让静雄牵着他行走的一大坏处就是，他完完全全地受制于人。黑着脸大喊着回应了临也的话之后静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很自然地借着上了头的情绪甩开了临也的手，本想继续反击两声的临也随即愣在原地。
平和岛静雄的学习能力倒是很快，又或者说是他本来就擅长于让折原临也不好过，虽然嘴巴上说不过折原临也但是在行动上的主动权却是远远胜于对方的这一点他还是很明白的。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站在原地竭力用冷淡的表情掩饰自己不安和怨怒的折原临也，临也也同样一言不发，但是那无意识咬紧下唇和攥住衣角的动作还是让静雄有些心软了，装不下去的他便认命地拉起折原临也的手继续向上走去。
折原临也也因此再一次变得安静起来，直到平和岛静雄用钥匙打开了家门。
打开门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不算浓厚的烟尘气息，还掺杂着些许什么食物腐烂发出的难闻气味。这味道让静雄有些奇怪，他皱起眉，好半天才意识过来自己已经确实两个星期没有回来了，上次离开前留下的快餐盒似乎还没扔掉。
身旁的折原临也露出了一副不耐的表情，用空着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来嘲讽这个男人，但考虑到目前的现状之后他还是先把这一冲动压制回了体内。
平和岛静雄示意折原临也先站在原地等他一下，随即在房子里响起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接连响起的就是卫生间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拧干布料上的水的声音，擦拭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临也没有过多表示，就只是安分地站在玄关处的空地等待着，静静地听着房子内一点一点传来的声音。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平和岛静雄朝着他走来的脚步声，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的气息后手腕再一次被温和的力道握住。临也随着静雄的指引踏上了这间房子的地板，静雄的脚步不算快，像是在给临也适应，临也便安静地跟着，在心里暗暗想象着道路和记忆着路线。
又走了几步之后，静雄停下了脚步，示意这里是沙发，临也往前迈了迈脚，确认了沙发的位置后就坐了下来。手边可以摩挲到的是带着些许凉意的沙发，还有些微的水渍感，想来应该是平和岛方才擦拭了这个沙发的缘故。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好了，我打扫一下房子。”静雄抛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没有再理会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无聊的情报贩子。
在家里走了一圈，静雄头疼地发觉家中的狼狈程度远超过他的想象。家中的地板上积了许多的灰尘，厨房和客厅里还有发霉腐烂的剩菜及水果，阳台上的衣服被吹了两个星期变得像是被风干一般的硬冷，还有卧室里没有来得及收拾好的各种杂物。
其实对于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做这么多家务还是有些勉强，不能说因为他是池袋最强就毫无顾忌，拖地时一直弯着的腰和从背上往下流淌的汗水都让他感到背上的伤口传来阵阵不舒服的刺痛感。看着把头靠在沙发垫上百无聊赖的折原临也，静雄十分不满地皱起眉，却也没有任何可以表示不公平的理由。
把整个屋子的清洁工作完成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顾不上小小的沙发的拥挤，静雄把抹布一扔就直接坐上了沙发，把头靠在柔软的靠背上休息。感到手臂上突然贴上属于他人手臂的温度时，用手机听着音乐消遣的折原临也终于不耐地扬起了眉。
“好大的汗味啊。”他甚至还抬手故意在鼻子前挥了挥。
静雄没有理会，不用看也知道折原临也脸上是怎样一幅令他不快的表情，为了保持心态他索性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继续休息。
“啰嗦，你有本事你来做做看。”
“……小静全部弄完了？”
“废话。”
得到了似是而非的肯定回答后，临也没有向静雄说什么就站了起来，感受到身旁动静的静雄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折原临也起身的方向。折原临也微微屈着身，扶着客厅的茶几朝前方缓步走去，离开了茶几之后他把手放在了前方探索着道路，直到碰上了一堵墙壁。
静雄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但又识趣地没有开口，只是看看折原临也接下来的动作。
没有对静雄怪异的沉默发出疑问，临也仅是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前走去。在转角的时候他随着转角拐了个弯，目标从客厅变换到了厨房和餐厅，继续沿着墙往前走，临也又经过了卫生间的所在地和卧室的所在地。静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临也一言不发地在他的房子里走来走去，他也没有说话的打算，只是轻轻地跟在附近，有些时候会默不作声的帮临也挪开前面几米处的小障碍，就像是两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一样。
看着临也的动作，静雄其实有些奇怪临也为什么不用盲杖，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想着其实折原临也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他们都在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
临也走完一圈回到玄关之后仅仅用了十分钟，虽然静雄知道临也对自己家的构造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还是忍不住去拉着临也把他重新安顿在了沙发上。两人都坐下来之后，气氛就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静雄这个时候才想起了自己想要回到池袋的初衷。
自从受伤住院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和周围的人联系了，不论是工作上的前辈还是自己关心的弟弟，自己都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此次回来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此时手机已经报废了，最近的几天他也没有时间去买手机，想了想后静雄挪了个位子，来到了沙发旁的小茶几上的电话旁。
电话上有提示灯在闪烁，静雄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电话中有几条留言。想来也应该同样是为了自己这两个星期的失踪而打来电话询问，静雄没有想多便摁下了留言播送的摁键。
「静雄啊，这几天一直都联系不上你，不过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你的消息啊。社长已经给你放长假了，也说是会照付你一个月的工资的，所以你就好好休养吧，身体养好了再回来工作。」
静雄听出了最新的一条留言是来自前辈汤姆的，在心中怀着无限感激和愧疚的同时，静雄也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事件已经被新闻报道出来的事实，而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走在大街上时路人投来的目光中除了惊吓和好奇以外还会有诧异了。
静雄瞥了一眼另一端沙发上抱着膝盖安静坐着的折原临也，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像是饶有兴趣地在听着留言一般。
静雄撇撇嘴，摁下了下一条留言。
「哥哥，我是幽。我收到了你住院的消息，希望你能早日康复。我和工作一切都好，请哥哥不必挂心。」
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内容后静雄果断关掉了全部的留言，他轻呼出一口气把自己埋进沙发里，耳边属于弟弟的清冷声音却让他觉得无比舒心。他没有必要再去听剩下的多余的寒暄的内容，那无非就是一些电话簿里少得可怜的联系人送来的不痛不痒的慰问，原本打算打个电话给弟弟报平安的想法也因为这个电话而抹去了。
没有人会比自己的弟弟更了解自己的力量，静雄觉得自己收到了来自幽的信任，这比任何祝福都来得让他鼓舞。想到自己那向来面无表情的弟弟，静雄脸上浮现了一丝温柔的笑容，他轻轻地挠了挠头，站了起来步履轻快地向厨房走去。
“跳蚤，晚餐你想吃什么。”语气也同样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愉悦。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把和临也在回来的路上买的一些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倒在了厨房案板上，东西窸窸窣窣落了一台，声音略显嘈杂，却不影响他的心情。
相比起厨房客厅却是没有什么动静，以为是外面没听清楚的静雄再次问了一声，好半天临也却仍旧没有回答，这让静雄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就看见临也仍旧保持着环抱双膝的姿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身子正对着茶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临也？”对于临也的无回应静雄感到些许疑惑，他再次走了出来来到临也的面前，弯下腰去看临也的表情。
其实那张清秀的脸上的表情只能称为“面无表情”，但是折原临也本人周身却散发出了一些和表情不符的古怪情绪。静雄在临也无法聚焦的眼睛中捕捉到了一抹焦躁，这幅模样有些熟悉，他最近似乎经常看见，就像是对方知道了些什么事实，亦或者是又在计划着些什么。
不过那抹情绪诞生地太过短暂，几乎就是下一秒，临也轻笑地仰起头，周身怪异的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静雄觉得自己方才看到的只不过是幻觉。
“没什么，晚餐你随意就行。”临也一口气回答了前后两个问题。
明明听到了他说的话却没有及时回答，这让静雄心生疑惑地皱起眉看着折原临也，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皱了皱眉后就重新回到了厨房。
吃完晚餐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折原临也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好后就借用了浴室洗澡。出来之后他仍然穿着他一贯的黑色V领衫，静雄并不意外，毕竟是他亲眼看着对方把好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收进行李箱的，而当静雄看到洗衣娄里的同样的衣物时，他才想起了折原临也睡觉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在折原临也友好的“叮嘱”之下，静雄放弃了洗澡的打算，为了不感染到伤口，他只能很憋屈地拿着不算大的浴巾沾着水一点点地擦拭着身体。身上还残留着下午做家务时的汗渍感，静雄耐着性子慢慢地擦着身体，同时又注意着不碰到自己背后的伤口。
在自家的卫生间里，静雄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背后的伤口。
镜子中清晰地呈现出后背上那坑洼交错的伤痕，明显的皮肉撕裂开的伤口纵横在皮肤上，大面积的结痂让整个后背显得十分可怖。这副模样说实话让静雄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并不是这种会在意皮肤美观的人，但在看到这模样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想起了折原临也曾经说过的一句“真是美丽的伤痕”，眼神不觉地低沉几分。他不知道折原临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说出这一句话的，甚至无法揣测他的意图，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那时临也手上的力道透过疼痛完整地传递给了他，而那份力道所代表的东西才是他所在意的。
走出去的时候折原临也还坐在沙发上，难得地没有鼓捣他的手机也没有鼓捣他的电脑，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正对面的电视机上，但是身为一个盲人再加上电视其实根本没有打开的事实让静雄不知道折原临也到底在注意着什么。
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默契地达成了「让折原临也帮忙缠绷带」的莫名其妙的协议，静雄坐到沙发上之后没有说话，折原临也也开始一言不发地拿起绷带，熟练地在静雄的身上缠绕起来。静雄微微地偏过头，看见折原临也的头发还因为湿润而柔顺的贴在他的脸颊旁，发梢处挂着细密的水珠，要掉不掉的状态看着揪心，也让他莫名有种想要伸手去揉一揉的冲动。
包扎完之后临也突然恶意地拍了一下静雄的背，成功地让静雄一瞬间地龇牙咧嘴然后带着怒气回过头来就揪住了临也的领子，恰好对上折原临也幼稚恶作剧得逞后挑衅的笑容。看到对方长时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鲜活起来的笑意，静雄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但很快临也就收回了笑意，他也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毫无意义甚至更加幼稚，仅过了几秒就悻悻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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