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静雄感到头大，这两个小家伙从开始讲话就没看过他们的哥哥一眼，现在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他提着便利店里买来的东西，用另一只手收了力象征性的敲了一下舞流的额头，但还是收获了对方的一声痛呼。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你们的哥哥现在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应付你们两个小家伙啊，他本来眼睛就……”静雄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一个过大的力道狠狠的拽住。疑惑地侧身一看，他才发现那只熟悉的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竟是用力地泛白。
他心下一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方才说的话都是建立在两个小家伙已经知道她们的哥哥失明的基础之上，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折原临也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的两个妹妹。
死跳蚤，自尊心这么强干嘛啊。
在心里无法停止如此感叹的同时他也只能拍拍折原临也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了，看着折原临也沉默地把手收回去的动作，静雄顿时觉得心情沉重了几分。
“话说回来还真是池袋奇闻呢，静雄哥什么时候和阿临哥关系这么好了！”
“疑惑。”
“而且前两天的新闻一直在报道阿临哥的办公室遭遇爆炸静雄哥受伤的事情呢。”
“担心。”
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弥漫着的古怪气氛的折原双子一旦开口就像是关不下来的开关，一唱一和又滔滔不绝，很快地就让静雄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这两个小家伙身上。
“别担心了，我早就已经没事了。话说比起我，你们就不关心一下你们的哥哥啊。”
话说出口静雄就知道自己这些话都是白说，双子和折原临也的关系差自己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才知道的，他也清楚地记得当初两个小家伙为了见自己的弟弟幽一面，还真的计划着要让临也亲自去撞一撞大货车。
但这次不等双子不屑一顾的否认，折原临也本人反而主动的开了口：“她们两个不需要这种感情。”
折原临也侧着身把帽子摘了下来，清秀的脸上是一副带着高傲笑容的表情，但是他也同样没有看双子一眼，而是背对着双子的方向没给静雄反应地就往前走去：“回去吧，小静。”
折原临也的声音淡漠到了极致，让静雄不禁为这三人的关系感到些许心寒，他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家伙摆了摆手，转身跟上折原临也的脚步。
迈出第一步的一瞬间他还下意识地想要去牵折原临也的手，但在抬眼看见折原临也好好地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后，他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折原临也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便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去牵她的手。考虑到身后已经跟上并且还能清楚地看见他们动作的两个小家伙，静雄也妥协地没有过多的动作。
只是下一秒，身后响起的由于奔跑而不规则的脚步声让他少见地愣了神。
折原临也突然停下了脚步，下一秒折原舞流就从背后扑到了他的身上，他把冲击地身形一晃，再次站定之后九琉璃也走了过来，安静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什么什么，难不成阿临哥现在住在静雄哥的家里！”那是欢快地毫无负面情绪的声音，似乎两人根本就不在意临也话语和行为中表现出的疏远。
静雄有些惊讶的看着三人，但从始至终折原临也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动摇，平淡无波的脸上依旧写满了冷漠。他没有阻止两个小家伙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
“是啊。”而且承认地极为干脆。
舞流在那一瞬间犹如爆炸，她蹦跳着从临也的身上下来，开始拉扯九琉璃的衣服，让九琉璃也顺势松开了手臂。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啊！呐呐，静雄哥是怎么俘虏阿临哥的？”
“实话。”
静雄觉得头大，折原家的思维从来就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何况摊上双胞胎这对活宝。但是不等他回答，身体恢复了自由的折原临也就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什么嘛，阿临哥真扫兴。”舞流莫名的抱怨了一声。
静雄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这似乎表示着自己并不需要回答方才的那个问题，便松了口气。
四个人依旧很安静地走着，先不说九琉璃，舞流十分难得地仅仅是扬着热烈的笑脸跟着走着，一句话都不说。这个阵势似乎是表示双子二人也到跟到静雄的家里去，而当走到楼下舞流的欢呼声也直接验证了这一点。
家中的环境折原临也应该很熟，原本静雄担心的只是在回来的这段路上该怎么办，但没有想到折原临也竟然真的不受他的指引地走了回来。一路上折原临也都表现的很自然，差点让他都以为临也已经恢复了视力，但是换个角度静雄也知道，正是因为要隐瞒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妹妹，折原临也才会表现出比以往更加的小心翼翼。
回到家后静雄有些手忙脚乱地招呼着两个小家伙，生怕不能和折原临也配合好，但临也一直都没表显出什么，一回到家后就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把视线投在茶几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静雄无法预料折原双子的思维方式，他本来也不是折原临也那样会看人的人，对于这不速之客也没有任何准备，站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看着自己购买来的只够两人份两餐的食材，他感到颇为无奈。
“舞流，九琉璃，你们要留下来吃饭吗？”问着这话的时候静雄从厨房探出头去看向客厅，却看到一幅差点没让他眼睛掉出来的画面。
折原临也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折原舞流和折原九琉璃一人一边地坐在折原临也身旁，还甚为亲密地抱住折原临也的手臂。那副画面堪称和谐，那就像是真正能够体现出他们是一家人的场景。
静雄彻底不懂这三人的关系了，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互相讨厌还是彼此珍视。
其实折原双子和折原临也的关系本就是池袋十大未解之谜之一，既有人看到过他们在街头毫无顾忌地打斗，又有人看见过他们在饭店中一同进餐聊天的场景。与平和岛静雄的关系不同，这三人之间从来没有绝对的憎恶与喜爱，也没有绝对的斗争与和平，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三人的关系。
而就在平和岛静雄犹豫的期间，他听见舞流开了口：“阿临哥，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我们说啊。”
今天的九琉璃格外沉默，并没有句句话都会接着舞流说下去。
临也坐在沙发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不动声色地挣脱开舞流抱着自己的手，用那只自由的手伸进外套的内袋里掏着些什么。
“你们两个家伙，就只会给我添乱。”临也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些热烈的温度，并不像之前那样冰冷。
他又听见舞流呵呵笑了两声：“阿临哥，我们不是说过嘛，即使你对我们和对其他人一视同仁，我们也会一直把你当家人看待哦。”
听到这话折原临也的动作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但随即他还是流畅地从衣袋里把自己想要交给两个妹妹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么，哪一天我如果被小静杀死了……”他微笑着把那个东西放在舞流的手上，“在高兴之前，可别忘了为我哭一下下。”
那是一张照片，静雄没能按耐住好奇心，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见了那张照片的面貌。那张照片他不陌生，他曾经在折原临也办公桌的柜子里看见过它，照片上是折原舞流和折原九琉璃的合照，应该是多年前的了，两个人的样子比现在都要稚嫩很多。
舞流低着头看着这张照片很久，又把它递到九琉璃的面前，两人就这样挤着临也一起看着这张照片。过了很久，舞流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却是看着对面的墙壁开了口：“这不是我和九琉姐五年级学园祭上的照片嘛，真没想到阿临哥你居然这么恋童。”
“变态。”这是九琉璃来到这里所说的第一句话。
折原临也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妹妹九琉璃的头：“这可轮不到你们两个来说。”
九琉璃也站了起来，越过折原临也走到舞流的身边，然后两人就这样直接地背对着折原临也朝着大门口走去。
“阿临哥，那我们就先走啦，祝你和静雄哥的生活过得愉快咯！”
“再见。”
舞流把照片放进了衣服的口袋内，也没和在厨房的他道别就拉着九琉璃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静雄一直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方才的对话他没有打扰，现在也没有阻止，直到极大的关门的声音传来，他才把视线重新放回折原临也身上。折原临也微阖着眼把头靠在沙发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明显是显得有些疲惫。
静雄走过去，站在沙发边低头看着折原临也，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让他们两个知道你眼睛看不见了，都是家人不是吗。”
听到这个问题折原突然笑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嘲讽，随即他睁开眼睛，猩红的眸子里透着异样的感情：“她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什么？”惊讶的还是他平和岛静雄。他看着沙发上的男子平淡的微笑，有些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是到后面就可以感觉出来了。”临也叹了口气，“舞流和九琉璃其实喜欢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但是今天她们一次都没有这样做过，一直都是待在我的身旁。”
“估计啊，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哥哥的眼中，映不出她们的影子。”
“……你可真是看得起你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平和岛静雄感到自己的口里干涩无比，每一个音节和发声都带着窒息般的困难，但是他却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折原临也又轻笑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侧过身仰起头把视线投向想象中平和岛静雄的眼睛所在的地方：“小静，你能感觉到我在看你吗。”
静雄一愣，站在原地和折原临也对视着，几乎无法作出反应。
“说什么蠢话，视线怎么可能感觉得……”
“感觉得到哦。”临也打断了静雄的话，“我现在就能深切地感觉到，小静看着我的视线。”
静雄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折原临也猩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颜色一直都很看，就像是天山红宝石的色彩，散发着摄人心魂的光芒。但是此时平和岛静雄发现了，那双虽然一直看着自己，却根本没有映出自己姿态的眼睛里的空洞。这就是来自盲人的视线，深刻却无法感知，眼底是一片无尽黑暗，只能用这样的形态假装欣赏着世间万物的景致。
可能他一辈子也体会不到这种痛苦，但是折原临也可能一辈子都要活在这样的世界中。
很早以前平和岛静雄就觉得折原临也是一个丧失的人，丧失了人心，丧失了情感，他热衷于玩弄人心，热衷于摆布情感，但是如果他连所丧失的东西都丧失了，他还有什么是留下的。
平和岛静雄感觉不到折原临也的视线，但是他知道自己一直看向折原临也的视线。
煎熬吗？也许吧。
这些都是折原临也自找的，他这样想。
“对不起。”在那几分钟的沉寂之后，平和岛静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以前，折原临也一定会为这句话而不屑一顾或是情绪失控，但此时，折原临也只是依然用没有焦距的目光看着平和岛静雄的眼睛，嘴角带着微不可见的弧度。
“没关系。”
“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这种话从折原临也嘴里说出来其实是很违和的，平和岛静雄却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他握紧了双拳，牙龈甚至都绷得很紧，全身的情绪都处在爆发的边缘。但最终他只是转过了身悄然离开，只留下折原临也带着一如既往的表情站在客厅。
一顿午饭吃得很压抑，但并不是因为二人的关系有什么破裂，也不是因为谁的态度有些转变。压抑这个形容词是单方面指平和岛静雄的，对于折原临也来说没有任何改变，二人没有一句交谈，平和岛静雄甚至没有机会询问方才他所看见的关于折原双子和折原临也间发生的事。
他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们三人间若即若离的关系是为什么，又比如说他曾经看到的那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意思，再比如说舞流说过的临也要对她们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或许因为是亲兄妹吧，双胞胎似乎一眼就看懂了那张照片的意思，而这个时候平和岛静雄才真切地发现自己是有多么不了解折原临也。
其实本来二人就并不熟悉，国高时二人所有的交集就是长达三年的追逐，步入社会后也不过是挂着犬猿之仲这个噱头延续了高中时的孽缘。但是静雄现在想来，明明是高中同学，自己却连对方究竟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对于折原临也的个人印象似乎就是永远压抑的黑衣，和写得还算好看的字。
午餐过后这种气氛仍然没有改变，平和岛静雄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何况本来这才应该是两人正确的相处模式，但再怎么明白，对于本性而言是很难忍耐的。
折原临也没有午睡的习惯，他拿出许久没有用过的电脑，坐在沙发上面开始鼓捣起来。
平和岛静雄靠在阳台的墙上看着街道默默的抽着烟，此时已经是深秋，下午的时间里太阳并不晒人，清爽的秋风温和地吹着，让他有种惬意的感觉。偶尔回过头，就可以看见折原临也聚精会神对着电脑工作的样子，整个环境很是安静，没有任何能够打扰到两人的声音出现。
站在阳台想了很久，烟灰缸里也已经多塞了四五个烟头，平和岛静雄把双手伸进了裤袋中，转身走回了客厅。虽然不打算打扰临也的工作什么的，但有话不说就不是他平和岛静雄了。
“临也。”他声音肃穆地唤了一声。
临也应声回了头，却没有摘下耳机，这幅模样有些好笑，现在却不是该笑的时候。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针见血会让临也有所动摇，却没想到对方有些好笑地扬起嘴角，表情上写满了玩味。这个时候临也才在静雄面前缓缓摘下了耳机，身体也是坐得端正，一副准备好好谈谈的架势。
“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呢，小静想知道哪一件。”临也回答，声音也是同样的玩味。
静雄深吸一口气，没有坐下的打算，而是低着头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折原临也。
“我知道你现在又在计划着什么，肯定的。”
“但是，你以前说过的，不会再把我身边的人卷进来。”
44/80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