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说着,绕到静雄的面前,又从药柜里拿出了一卷全新的绷带。静雄看着映入自己眼里的新罗一身纯净的白色,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总是身着与白色完全相反色调的男子。
“非要说的话,就是那只跳蚤没那么惹人讨厌了。”静雄微微低眸想了想,然后这样开了口,“以前他光是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觉得想要揍他,每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现在也许是因为他看不见了吧,我对他没有那么大的成见了,即使是住在一起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而且还能看着他让他少去惹是生非。”
新罗静静听着,一时间没有说话,手上动作没停的一直微笑着把绷带缠绕在静雄的身上。
不得不说以新罗的专业水平包扎起来就是比临也要娴熟很多,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临也有时候会压迫到他的伤口,但是新罗非常完美的避开了一切不适。
在一个间断的时间点新罗又开了口:“临也他啊,其实比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厉害呢。”
静雄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却并没有开口接话,新罗便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即使他那扭曲的性格已经是无可救药了,但是他的精神力却是远远地超过我们每一个人,那种不知信念源于何处的精神力甚至能够让他忘记伤痛,永远把最好的姿态展现给外人。”
“说起来你知道吗,大概半年多前临也被人刺伤住院了,他居然在第二天就从医院消失了,还能继续生龙活虎呢,明明这种伤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好的啦。”
说完这一段话之后新罗正好包扎完毕,他顺势把静雄的衬衣拿起来递给静雄,静雄若有所思地接过衣服,沉默不语地穿了起来。
“新罗,难道那只跳蚤……”静雄低声开口,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沉默之中。
新罗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始走向房门口。“临也可是被你给打伤的哦,静雄。”他开口,语气中带着也许只有平和岛静雄这个男人会理解笑意。
“你难道真的以为,临也所承受的,仅仅是失去视力吗。”
在那扇病房房门打开之前,塞尔提感到无比的焦灼与难耐,她就这样坐在折原临也旁边,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彼此都没有一点交谈。
说是没有交谈,其实应该是根本无法交谈,太过古怪的沉默氛围终是让无头妖精有些难以忍受,一时间她甚至忘记了临也看不见的事实而在PDA上打着字,试图用自己的关心来引起一些话题,却在下一秒被折原临也听见了她打字的声音,随即对方冷冷地说出的一句“省省吧我可看不见你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将她彻底地打击到。
两人本来交集就不多,更别说在临也失去视力和身受重伤之前她还对持有她的头并引发了一系列事情的临也怀有深深的敌意,这份排斥的心情不是一下子就能缓解的,虽然好心的她早就已经对曾经的事情不再计较,但是面对着当事人,既不能表现出拒绝也不能表现出关怀,让她觉得很是难做。
而此时,这个一向话多的情报贩子却只是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休息,没有任何搭理她的打算。空气似乎都要因此凝固,她也只能僵硬着动作一直坐在沙发上。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塞尔提几乎是看到了被解救的曙光,她心怀着激动的情绪看着平和岛静雄从房内走出来,站到折原临也的身边示意新罗让他也进去,便在静雄话音落下的同时也跟着站了起来。
临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之后就把双手插进了口袋里站了起来,塞尔提本以为静雄会扶着临也走过去,却看见静雄打了个哈欠看都不看临也一眼就坐到了沙发上。她下意识有些紧张地上前想要去扶一把,却还没迈出一步就看见临也迈着自然的步子走进了房间并顺手关上了门。
……诶?
无头妖精彻底愣在了原地,只看见平和岛静雄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那缭绕的烟雾几乎要和自己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她不属于人类也暂时不存在的脑子让她无法理解现状,但是她却隐约有一种感觉,这就是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会存在于此的原因。
一走进内置的病房折原临也就皱起了眉,即使眼睛看不见身体却有一种熟悉感,他很清楚地记得他当初就是在这里养伤,又是在这里被那个男人见证了他最狼狈的时候。这对于他来说是如同噩梦般的回忆,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和平和岛静雄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临也凭着记忆直接坐到了床上,双手摩挲到的床单都依旧是熟悉的触感,这让他无法再压抑住自己汹涌的情绪而冷声发问:“你都和小静说了些什么。”
新罗正在寻找探测用的手电筒,听到这尖锐又敏感的问题却是满是笑意地回过头,正好看见折原临也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没什么啊,只不过是些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新罗无谓地开口回答。
折原临也闻言再次冷笑:“哦?那么那些事情你又知道了?”
“那是当然的嘛。”折原临也语气中的威胁成分其实非常明显,但新罗并不在意,还是用似是而非的回答回应着临也。
临也的表情僵硬起来,本来没有焦距的视线变得锐利起来,似乎是想要借此流露出自己威胁的情绪,又像是想要借助气势深深地将新罗看透。
“……算了,反正凭小静的智商他也做不了什么。”最后临也还是放松了语气,看似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嘛嘛,你们俩其实都半斤八两。”新罗拿着手电筒走到临也的面前,把强光对准了临也的瞳孔,但临也仍是没有一点反应,“不过呢,你自己也心里清楚啊,矢雾小姐在我这里做的事情我可是连塞尔提都瞒着呢,你自己可得注意些。”
“啊,那个可真是谢谢新罗你和波江了呢。”临也笑了笑,并不知道有一束多么强烈的光正在照着自己的眼睛,“不过,还是那句话啊,新罗。”
新罗关掉了手电筒的光,看着折原临也脸上可以称之为虚伪的笑容。
“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小静呐。”
这是一个日常的开始,虽然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日常意味着什么。池袋的天空依旧明朗,池袋人的日常生活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那双透着光的红色眸子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能够将它挖掘出来的也仅此一人。
然后,一切破坏殆尽。
日常就此结束。
第18章
平和岛静雄与折原临也打算离开新罗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饭点,虽然新罗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两人是否要留下来吃顿饭的意见,但在二人第一次拒绝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挽留。
走出了公寓的大门时临也本想说自己可以走,但男人就真像是当成了一种习惯了一般,连询问都没有就拉起了他的手往前走去。某种程度上折原临也感到了挫败,无奈这份差距在一段时间内都是无法弥补的。
对于二人还没吃午饭这一点,生活地向来粗糙的平和岛静雄提议就近到附近的快餐店解决,挑剔的情报贩子却不给余地地回绝了。最终还是走在通往便利店的路上的静雄有些气结,他本就没有义务给某情报贩子做饭,却不知为何还是妥协了。与其相对的,折原临也脸上像是理所应当的表情让他差点按捺不住心中揍人的冲动。
走在回家路上讨论着自己不打算回家做饭时,临也居然放出话来说打不了自己亲自来做,让静雄不免觉得折原临也偏执地有些神经,抱着一种“为了缓解心理损伤的人的情绪”的心态,他努力使自己的妥协表现地不那么明显。一路上静雄明显可以感到折原临也想要挣脱自己的小动作,他也并不是说一定要牵着临也走,只不过难得一次看到这样焦躁得如此明显的折原临也,反而让他心情愉悦许多,便就是想要逆着折原临也而行动。
在离家不远处的便利店前,静雄把临也带到路旁的护栏处,然后放开了手。看着临也像是有些不解却又微妙的不愿表现出来的表情,静雄在心里轻笑一声还是开了口:“我自己去买东西,你就站在这里别动等着我,行不行?”
临也突然皱起了眉,把指责的目光投向静雄:“你心可真大啊,小静,如果这个时候我被别人袭击了怎么办。”
那种指责的眼神由于无法对焦而显得软弱无力,没有让静雄感到一点不安,他能听出折原临也语气中的一丝试探,就知道折原临也很清楚当前的事态,于是他在拍了拍临也的双肩示意自己相信他的判断之后没说什么,就转身往便利店走去。
“放心吧,我鼻子可是很灵的,不会让你在我眼前消失的。”走之前不忘留下这么一句。
男人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拉开越来越模糊,临也突然紧紧地拽住了衣角,阻止着自己一瞬间居然想要去拉出对方的冲动。他没有对静雄的话语回应什么,只是淡淡地把连衣的帽子戴上,微微后倾着把身体靠在路边的护栏上。
在这样的时分他的不安感其实是很浓厚的,只是他的自尊心没能让他表现出来。街道上人不多,敏感的听力让临也无意识地捕捉着街道上的人流信息,身后的马路上传来川流不息的的车驰声,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交谈声窸窸窣窣,然而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靠在护栏上不起眼的他,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没有人在身旁时,折原临也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不自觉地想到平和岛静雄那个男人。
他其实本就不担心这一趟便利店之旅会引发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从某个方面来说他还是很相信平和岛静雄的,但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取代了不安的是一种他不曾体会过的浓浓的落差感。
非要打个比喻,就像是站在山脚之下看着自天上流泻而下的瀑布,和站在山顶之上看着奔流而下的瀑布的那种区别。
他无数次地声明,平和岛静雄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但如今的他却有一种感觉——
无论平和岛静雄做出些什么,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
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的关系发展成今天这一步其实才是自己以及众人最难以置信的事情,但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以至于似乎没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越这一纠缠与羁绊。
自己的正后方就是马路,他想着如果有谁看准时机过来推他一把,他就可以如许多人的愿那样离开人世不再为祸人间了。这样莫名的被害妄想让折原临也觉得可笑,他在无聊的等待之中打发着时间,双手伸进口袋里无趣地摩挲着手指,有时也会时不时听一听那个男人的动静。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对平和岛静雄的声音格外敏感。或许是从自己看不见以来,绝大部分的声音来源都是平和岛静雄,让自己的身体已经对这个声音产生了异样的机能。总之,即使是不情愿,他也可以掌握到很多平和岛静雄的动向。
就像是不久前在男人的家里醒过来时,隔着厚厚的房门和墙壁,他仍是能听到男人打电话的交谈声。现在也是一样,平和岛静雄站在超市门口低声地询问导购员某些物品在哪里的声音还算是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临也闭上眼睛,微微地仰起头,把脸面向了超市门口的正前方,表情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随后他听见了男人彬彬有礼的道谢声,对于物品价格昂贵的抱怨声,还有对周围的人说“借过”时低沉地显得磁性的声音,以及自言自语指责起自己任性的不满语气。
折原临也想笑,而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平和岛静雄的声音不大,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听到的,但是他依旧能够把一切收入耳中。失去视力后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感,只是没想到尤为醒目的听测对象之一居然是平和岛静雄。
因为是怪物么。
折原临也如此腹诽,但也只能把思绪就此打断。
自右侧传来的不规则的骚动的脚步声并没有被他忽略掉,就像方才说的,听力良好的他早就察觉到了右侧蠢蠢欲动的气息。虽是这样,临也却没有回避的打算,不如说,他在心里满心期待地等待着事件的发生。
他就这样仍然自然地靠在路边的护栏上,头又重新低回只能看见地面的程度,右侧传来的脚步声已经开始愈发靠近,他抬起手,把帽檐更加往下拉了一点。其实他有些想要讥笑,凭这虽不蹩脚但也不够成熟的靠近技巧他就可以判断来人究竟是谁。那一瞬间折原临也主动回避了平和岛静雄的声音,一心专注在来人愈发靠近的感觉上。
即使眼睛看不到,临也也可以清楚地判断出此时他与来者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的三米,他在心里嗤笑一声,听见凭空响起的一道由清丽女声构成的“去死吧”的喊声后,他几乎觉得自己能够看见对方一跃而起伸着脚朝他踢来的动作。
临也判断着时机,正打算去屈身躲过时,正前方传来的气息和声音让他停住了动作。
“喂,你们折原家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有够奇怪的。”
平和岛静雄冷不丁的一句话打破了周围僵冷的环境。
一时间折原临也并没有察觉到平和岛静雄接近的声音,他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怔住,半晌都没有反应,直到那方才对自己发起攻击的的同一个女声再次响起,他才淡淡地咬紧了下唇。
“静雄哥,先放开我的腿啦,这个姿势很累诶。”
平和岛静雄把视线从突然偏过头的折原临也移到一旁那与折原临也有着惊人相似面孔的扎着辫子的女孩身上,随后放开了自己一直紧紧抓着的女孩踢来的腿。女孩收回腿往后蹦跳着退了一米,脸上带着热烈的笑容抬头看着平和岛静雄。
“嘿嘿,静雄哥果然好厉害啊。”她这样说着,语气满是热忱。
静雄皱着眉又偏过头看了一眼把脸埋在帽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人,不由得感到无比的奇怪。
这时与女孩又有着相同面貌的另外一个女孩从前方不急不慢地跑了上来,形影不离才是她们的的日常表现,此时两个女孩一见面就毫不羞涩地拥抱在了一起,让静雄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舞流,九琉璃,你们也稍微注意一下吧。大街上上演谋杀亲哥哥的戏码,这未免也太过分了。”想了半天他还是觉得自己既然处在一个兄长辈的地位上,就应该表现地成熟一些,于是用这样训诫的口吻开了口。然而在说这话的同时静雄完全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一手拿着自贩机另一手拎着标志杆地在街道上追杀着折原临也满城市跑。
但双胞胎姐妹并没有在意话语中违和的这一点,两人的拥抱结束后舞流把玩着辫子开口:“阿临哥才不是那么弱的人呢,说不定他早就察觉到我了,还在那偷笑我的技术烂呢。”
“阿临哥的作风。”九琉璃也低声的开口赞同着妹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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