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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雄知道的，折原临也的眼睛恢复的概率是微乎其微，而他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照顾他一辈子，总有一天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会结束，两人会回到各自的世界中去。
——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呢
静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好像是自己不愿意他离开一样。
——开什么玩笑！
静雄握紧了拳，甚至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座椅因为他的用力而发出“吱呀”的响声，却未能平复他的心境。
他是不愿意承认的，在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以后，他放不开任何一个闯进他生活中的人，哪怕那人是折原临也。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本能，也许是心底的感情在作祟——他竟无法否认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总有一股属于折原临也的味道。
无声地叹了口气，静雄觉得自己有些头痛，虽然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因为折原临也而费神，但这一次却有本质上的区别。他闭上眼睛，不置可否地靠在靠背上休息。
也许是过了很久，一直把视线投向窗外的折原临也回过头，虽然知道自己看不见，却还是仰起头把目光对准了身旁的平和岛静雄。男人的呼吸非常地均匀，他甚至可以通过两人靠在一起的手臂感觉到男人身体平缓的起伏。
睡着了。
临也暗笑。
他知道男人不是累了，也许只是因为无所事事，但是他却觉得就这样放松下来的男人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临走之前他向平和岛静雄表示此行不会有危险，平和岛静雄显然是不相信这套说辞，但此时男人松懈的态度却也体现出男人根本没把那件事太放在心上。
不是没把「要保护折原临也」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没把此次出行会有危险放在心上，因为平和岛静雄从来不相信折原临也的话语，他相信的只是自己的直觉。
折原临也想要放声大笑，却还是忍住了，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在想，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平和岛静雄与折原临也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道理，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世界开始融合深入，似乎离重合的那一天已经不远。
只是折原临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情报贩子是坚守着自己的信条的，他把人类和怪物的世界的界限分得明明白白，决不会允许自己跨越那条线。
但他不过去，不意味着，怪物不会过来。
平和岛静雄已经闯进来了，并且把自己的世界搅得一团糟。
折原临也对此表示失望，或许自己当初本就不应该玩火，最终落得一个自焚的下场。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折原临也深知这一点。男人出于责任心扬言要照顾他，而那人也确实把他照顾地很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份责任心有了变质的倾向，让一切的事情都变得不再可控。
平和岛静雄可能不明白，但他折原临也不可能不明白。
抬起头，折原临也把虚无的视线投向了想象中平和岛静雄因熟睡而微微低垂的脸，然后伸出手，顺着男人的肩膀一点一点摸索到了男人的脸颊。
折原临也只是轻轻地抚着，平和岛静雄也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人类总是身不由己的生物，小静。”他低声说，嘴角有着轻不可见的笑容，“你和我……”
“都不例外。”
平和岛静雄醒来的时候，折原临也却睡着了，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享受自得的样子。他意外地没有发火，只是在压抑下心底那异样的情绪后，轻轻摇醒了身旁的人。
“还有五分钟就要下车了，快醒醒。”他说着，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了身旁的矿泉水，用一只手拧开了瓶盖，在看见折原临也懒散地坐起来之后把水递到了那人的手上，“还有两口，喝了吧，好清醒清醒。”
折原临也自然地接过水瓶，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后，淡然地把水瓶交还给静雄。看着折原临也面无表情的脸，静雄无奈地接回空水瓶然后揉成一团捏在手中，准备下车的时候扔掉。
车很快就到了京都的站，在折原临也的安排之下，两人打着出租来到了预定的酒店。房间很大，一看就是十分高级的档次，虽然卧室只有一间，但客厅厨房卫生间却是全都有，而卧室虽然只有一间，但并排着的两张一米八尺寸的单人床让静雄几乎惊讶地眼睛都要掉下来。他知道折原临也一向不会亏待自己，但静雄没想到他会奢侈到这种程度。
“你这家伙现在又没什么收入，居然还敢这么浪费。”静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指责一下这个家伙。
折原临也也不恼，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之后头也不抬地回答着：“嘛，毕竟是第一次和小静出来玩，不想留下点美好的印象吗。”
“别恶心我了。”
静雄感到头大地把箱子拉进卧室，检查了一遍行李之后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庙会所在的街道离他们住的地方非常近，只需要拐过一条街，虽然静雄并不喜欢这种太热闹的地方，但既然答应了，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午餐都没有吃的两人，在临也的提议下，开始四处搜刮起街边的小吃来。
对于静雄来说，在这种大白天的时候牵着临也的手让他觉得不太习惯，折原临也却好像毫无顾忌，总是自然地把手回握在静雄宽厚的手上，也总是聒聒噪噪让静雄告诉他这附近都有些什么摊位。
有些时候静雄并不明白，折原临也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如同自娱自乐，如同自我满足。就像是现在，除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自满心与好奇心外，祭典对于折原临也来说，本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他却像是有什么执念一般的一定要来，退一万步，眼睛看不见的折原临也，在祭典上应是体会不到任何乐趣的，他却仿佛毫不在乎。
现在是中午，祭典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本应是太阳当头的时间，天气却很给面子地一直是晴空，没有温润的阳光，秋风吹得很是惬意。不知是哪里的店铺传来了什锦煎饼的烤香，静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正打算询问一下身边的人意见，那人却心有灵犀般地恰时说出一句“小静我们去吃什锦煎饼吧”，让他很是受用。
向路人询问了一会，静雄带着临也来到了卖什锦煎饼的店铺前，快速地打包好之后静雄提议去路边坐着持，临也也并没有异议。这个店铺往前走两步就是一个岔路，岔路是一段通向上的台阶，台阶似乎是通向某一间寺庙，祭典通常是在寺庙附近举行的这个常识静雄还是有的，作为尊重，他和临也就地就在台阶的边缘坐下，然后吃起了这顿所谓的“午餐”。
静雄吃得很快，再加上本就肚子饥饿，三两下就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偏过头，他发现临也吃地极慢，一小份被切好的煎饼，他却吃了一块都不到。在腹诽着“这家伙吃个东西至于这么优雅吗”的时候，他看见了临也嘴角边粘着的残渣。
静雄愣了愣，继续观察着临也，临也其实并不是吃地太过优雅，只是似乎是因为视力的阻碍，让他没办法很精确地快速下口，那些嘴角边的油渍应该就是由于临也的急迫而沾上的。临也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吃完了并且一直在观察着他，他仍然表现自然地让自己每一口都能咬在正确的位置上，速度也渐渐地变快。
看着临也有些专注的神情，静雄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临也因为这一声抬起了头，表情变得有些警觉，眼底因为似乎是察觉到了静雄刚才在看着他而划过一抹不满。
“你这家伙啊……”静雄摇摇头，自然地伸出右手贴上了临也的唇角，把那些食物油渍慢慢抹去，“还真是别扭。”
不知道是因为静雄的话还是静雄手上的动作，临也的身体突然一僵，眼神也变得有些异样，静雄也在下一秒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手顿时僵住，过了一会才缓缓收回来。他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不敢把视线投向折原临也那边，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偏过头，看见折原临也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那份什锦煎饼。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买。”静雄把手指上的油渍蹭在一旁的草地上，然后开口。
“随便。”临也嘴里嚼着东西，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静雄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然后伸出手指向了正对面的饮料铺：“我就在对面，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叫我。”随即他又想起折原临也看不见自己的手势，略微尴尬地放下了手。
临也简单地应了一声，静雄快速地跑向对面，几乎是两步三回头，似乎是生怕自己不在的这几分钟内折原临也就会出事。但事情没他想的这么紧张，直到他背对着店铺点了饮料又跑回来的这段时间内，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重新坐在折原临也身边时，静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他把饮料拿出来，插好吸管，然后递到了临也的手上。那家饮料店是一家卖特色水果牛奶的店铺，他隐隐记得临也似乎不爱喝太甜的东西，便帮他要了一杯酸橙牛奶，至于他自己，老板在他莫名的气场震摄下，居然真的单给了他一杯纯牛奶。
临也并没有对饮料做太多的回应，甚至没有道谢，但从临也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是喜欢这个口味的，这让静雄放心不少。
午餐吃完之后，临也又嚷嚷着让静雄带他到处看看。一顿午餐吃得很久，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本来庙会应该是晚上才是最热闹最好看的，会有例行的焰火大火，也可以看到各式各样好看的浴衣，但临也奇怪的思维却好像并不在意那些，好像就是想要在白天结束这趟行程。
静雄不厌其烦地一家一家地告诉临也都是什么样的店铺，遇上了买章鱼烧或是苹果糖这样买吃的的店铺，临也就会很执着地要去吃，好像他中午根本就没吃饱，又好像章鱼烧和可丽饼这两样东西搭配起来其实很好吃。
他不敢苟同，却也就这样任着折原临也。
偶尔路过捞金鱼或者是打气球的铺子，静雄并不是很想说出来，而他最终说出来了之后却还是狠狠地拒绝了折原临也想要捞金鱼的愿望。
今天的折原临也意外地孩子气。
在时间接近六点二人准备回去的时候静雄这样想到。
就好像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心机或是阴谋，折原临也的气味无比干净，一下午的蹦蹦跳跳也不像是装出来。静雄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折原临也其实很不真实，仿佛平日里那个笑地阴阳怪气的人才是真正的折原临也。
很纯的气息，却让静雄觉得这才是折原临也伪装出来的，伪装毫无心计，伪装轻快自在。但是这样的伪装太不适合折原临也，以至于连平和岛静雄能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出不对劲。
不过也许，正因为他是平和岛静雄，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
平和岛静雄不适合隐藏，折原临也不适合伪装。
他想要点破，却又不敢。他其实不明白折原临也究竟为什么想要自己陪他来参加这个毫无意义的祭典，折原临也说过，他们之间不需要回忆，然而他们之间的回忆却越来越多，多到平和岛静雄在想起某件事的时候甚至要回想一段时间。
很充实，脑海被记忆填满，心中留下的满是热度。
但是折原临也究竟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直到最后静雄也没能问出口，而折原临也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静雄的心思，在离开这条祭典的街道前，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在余晖下有些模糊。
“我们合个影吧，小静。”他这样说，“两人一起。”
静雄看着身边的折原临也，对方正微微抬着头，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想起那天也是这样，夕阳的光线打在折原临也的脸上，让他的心智不受控制地吻住了他。
但现在不一样，他知道自己不会再这样做了，他看着折原临也询问中带着期待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嗯。”
也许是傍晚时分气氛太过柔和，平和岛静雄不想拒绝任何来自折原临也的请求。心态很平和，情绪也很放松，没有一丝不安定的因子，这样的平淡不真实地美好。
那人笑了一整天，让他笑到最后，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静雄看着折原临也招呼着一位游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自然地和对面交谈起来，几秒过后，临也把自己的手机给了那人，然后转身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记得要笑哦，小静。”临也的声音很轻快，也隐隐带着一丝嘲弄，好像是在嘲讽着他笑得很难看。
静雄的脸确实因为这句话黑了不少，但想了想，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下一秒，静雄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挽住，一转头，他就看见折原临也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非常不适合他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在耳边。静雄愣了愣，听见帮他们照相的人喊了声“准备”后才急急忙忙回过头，扯出自己刚刚准备好的笑容。
闪光灯闪了两下，静雄看见帮他们照相的游客笑着朝他们走来，把手机递还到临也的手上，随后说了句“两位都很上镜哦”便要求着不要谢地走了。
临也正低着头看手机，静雄知道对方也不过是做个样子，便没有什么兴趣，正想催促临也快点走的时候，那人却把手机一把递到他的眼前，耳边也传来那人的声音：“快看，小静。拍得很好哦。”
静雄顿时愣住，直直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照片。
背景是一片繁华的街道，天空是微微泛红的暖色，他们两人站在视野的正中央，折原临也挽着他的胳膊，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而他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却很是生动，一副没来得及露出笑容的狰狞样。
他转过头，拿着手机的折原临也脸上还挂着与照片上无异的笑容：“怎么样，还不错吧。”对方说，声音在他的耳中却显得莫名温和。
静雄笑了，他没管折原临也是如何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找到手机的镜头的，他也没有对临也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样子做出讽刺，他只是抬起手，恶意地在临也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脑袋上揉着，弄乱了对方的发型。
“你笑的太丑了。”他说。
他也觉得自己突然有一点明白了。
——也许折原临也想要的
——只不过是那么一点点他认为不需要的回忆罢了
第23章
人都是会改变的，只不过在程度上会有差异。
从很久没有去上班，不再有公物损坏赔偿单送到自己眼前来时，静雄就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变得温和了一些。不再动不动就对着路边的东西发火，也很少再有人受到他暴力的波及，但是想来，如果这种改变是基于和折原临也生活的这一个月，那反而让静雄有些按耐不住。
说到底暴力的来源是折原临也，暴力的去向也是折原临也，因为那个人而收敛听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平和岛静雄不想接受这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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