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养?”江辽听到这话,才放慢了脚步。
周昶丝毫没有犹豫说:“我供你上大学!”
仿佛这句话,这个想法他老早就决定好了。
“你自己的大学不上了?”
“野鸡大学不读也不亏。”周昶把缴费单抢了过来,医生开了很多消炎药,估计又要坐在输液室等到天黑。
“双标……自己不读书,逼着我读书。”江辽的嘴角微微有了弧度,尽管只有一两秒的变化,但还是被周昶发现了。
“我跟你不一样啊!”
“我知道。”
周昶见江辽又一副高冷的死表情,意识到没把话说清楚,“你那鬼表情是不是又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说不准哪天我就会死,你没听医生说吗?百分之五十,又不是百分之一百。”
“别瞎说。”江辽的钱整整齐齐折在一起,他拿出现金时,周昶也突然想起口袋里的五百块。
“江辽。”周昶把江辽扯出排队队伍,“要不,算了吧。”他把钱塞在江辽手里,“挺贵的,我怕没机会还你钱。”
“你怎么那么怂,还有哪来的钱?”江辽接过他的钱,他猜到了是葛斌付的劳动费,以周昶的性格,把他杀了,他也不会去偷钱。
“画稿钱。我不想剃光头,好丑。”周昶摸着自己的黑头发,他剃寸头还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个时候爸爸每隔几个月都会带他去修理头发。
“借口。”江辽冷漠的插到队伍里头,没人比他高,所以也没人敢作声。
“我们别插队!”周昶把他扯了出来,重新排队“还有补习班的工作!刚找到的就放弃吗?”
“放弃,好好养病。”江辽很听话,乖乖重新排队。
“我……”周昶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听到江辽的话瞬间变成哑巴。
“你答应过我,带我去北方看雪。”江辽打开手机,闲鱼上显示发货了,“钱的事别担心,你帮我补习吧,我比起那些小屁孩更需要你。”
江辽告诉周昶衣服已经洗好包好,按照卖家填写的地址已经发走,让他别担心。
“以后钱别乱花就行,总能还清的。”
“谢了。”
江辽居然在背地里做了这些,尽管他把事情做的再好,周昶也还是念叨着他:“你洗衣服花了多少时间?你去寄快递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是不是逃课了?有这时间不会多写点试卷吗?”
谢了这句话,只是周昶怪罪江辽的开始。
“没事。”
“没事你个大头鬼!没事!从今天开始,把你的所有卷子给我检查,考不上一本,就二本,考不上二本,就野鸡大学。”
两人缴费完,周昶坐在输液室里等着护士,输液室没人,快到黄昏,大家都回去了。
“我发现你怎么跟女人一样口是心非,自己看不起野鸡大学,却要我念。”江辽没坐,站在周昶腿边,他真的很讨厌医院的气味,这椅子上的气味更重。
“总是女人女人,你是弯的吗?”周昶用腿轻轻碰着他的膝盖,“所以你要加油,替我考个好二本!”
“这句话不是我问你吗?”江辽不好意思别开了脸,看着输液室的墙,墙的一半是玻璃,一半是实体砖面,他透过玻璃看见有个女孩站在外边,和女孩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女孩猛然蹲下了身子,躲了起来。
但江辽没停下话,接着说:“你每次都推开我!这次听到没?我说我那个你。”
他以为面对周昶能很习惯说出我喜欢你,他高估自己,他做不到,在这阴冷的室内,没有阳光推他一把。
“没听见,风太大了,没听见没听见!”周昶听懂了话,故意摇着头,头发也可爱的摆动着。
“没听见算了。”江辽见他那得意的样笑了笑,也不生气。
“我没听见你就不说了?”周昶这次直接踢了江辽一脚,把自己的腿也给弄疼了。
江辽见他咬着牙忍痛的样,连忙蹲下帮他揉着腿“不说了,这话说多了好虚伪。”
“说明你是骗我的,江骗子。”周昶被揉得很舒服,明明很快不痛了,但江辽一旦有停下来的动作,他又喊痛,江辽还是不厌其烦的帮他按摩。
“我说了你又嫌肉麻,让我闭嘴,怎么比在床上还难伺候。”江辽用手量了量周昶的腿,细得吓人,他自己的腿也是这个粗细,只是一直没意识到。
“你和谁做了?不是我,我没有。”周昶把另一只腿也挪到江辽面前,话不是人话,语气也很傲娇,但他的腿却在求江辽揉揉。
“你是不是想挨打!”江辽捏着周昶的小腿肚,小腿肚都没点肉,他顺着膝盖窝,慢慢顺到了周昶的大腿内侧,这里有肉,他终于有地方使劲了。
周昶感受到了大腿内侧的酥麻感,“你摸哪呢!”
他抖了抖腿,江辽还是不松开,使劲捏着他的大腿肉,周昶很慌,江辽的手再往上靠一些些,大概半截中指的距离,就要碰到周昶的命根子了。
“你硬/了。”江辽抬眼看着周昶,眼神暗暗的,面无表情,而周昶的脸红到耳根发烫,这里是医院,他握紧拳头在控制欲望。
“我,我,我是…冷,你滚啊,手冰死了。”周昶急忙抓起江辽的手,手包裹着手,好在周昶的手骨长,才能把江辽的两只大手都紧紧环住。
“帮我暖暖。”
“小朋友,你蹲在这做什么?”
江辽跟护士的身音同时响起,周昶见护士站在门口看着墙边,立刻松开了江辽的手。
江辽说帮我暖暖,周昶却只听见了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常桑,进来。”江辽低着头,手指交叉抱在一起,只是周昶的手很快散开了,他反应过来深呼吸了下,声音不大不小,外头的女孩正好能听见。
护士见是他们都认识,帮周昶打完针便离开了。
江辽见护士走了,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待会我让福子给你们送饭,你打完针别走,我来接你。”
话刚说话,江辽就走了,留下周昶跟常桑面面相觑,常桑坐在周昶身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他,周昶透过月光依稀看清了常桑的侧脑袋,露出的部分很光滑,即使她带着黑色的毛线帽,周昶也知道,帽子里没有一根头发。
☆、同性恋病
“你跟我哥!是情侣!”常桑笑得眼纹都出来了,她皮肤很干,眼下全是雀斑。
“不是。”周昶犹豫了半天,说出假话的那一刻,脸就通红,好在输液室没有开灯,常桑看不清周昶微红的眼白。
“就是!他刚碰了你!”常桑指着周昶的大腿,嘟着嘴。
周昶用腿侧轻轻撞了下常桑的小腿,“我这算不算也碰了你,小朋友!”
常桑个不高,一米五都不到,瘦得像块平板电脑,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年纪小,个子小,瘦,小朋友。
“我18岁!不小!”
“18也太年轻了,怎么就生病?”周昶自言自语道,连忙抬起手撕着嘴皮,意识到说漏了嘴,“算了,不想说就别说,我也不想知道。”
他确实不想知道,他太能理解这种被人无意识揭开伤疤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还是癌症呢!不就是生病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常桑感觉到了周昶的愧疚,连忙安慰着他。
周昶没想到她会这样坦然,这才敢回过头望着她,“你这头……是个人就看得出。”
常桑把黑色毛线帽往下拉了拉。
“这样呀,那哥哥你呢?来医院看什么病?”
“同性恋病。”周昶被自己的回答气笑了,呆呆的笑了两声,“哈、哈。”
常桑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突然伸出手去拔周昶手背上针头。
“唉!别拔别拔!我骗你玩的!”周昶手长又有力,控制住她很容易,没让她拔成。“你真的有18岁吗?我怀疑你是个傻子!”
“你才是傻子,同性恋又不是病!”常桑双手叉腰,皱着眉瞪着周昶。
没有眉毛的她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老头,惹得周昶笑得更大声。
“哈哈!小朋友还真嚣张,你要是把针头拔了,我这病就好不了啊!”
常桑还是一副小老头的表情。
“好不了更好!这样你就能一直喜欢我哥!”
周昶扯嘴皮扯不赢她。
“如果你哥喜欢上的人,你也要叫那人哥哥,你会不开心吗?”
“我超开心!那样我就有两个哥哥对我好!阿辽哥从来不嫌弃我坐在他脖子上,但王文倩会打我,我要是弄脏了她的衣服……”常桑说着说着,眼球向右偏,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就狠狠的打我。”
常桑的声音突然有了哭腔,淡淡的,不仔细听,听不出来,“你会保护我吗?”
“不会,你让你哥保护你!”周昶很快说出口。
常桑突然笑了,又突然恢复到正常的表情。
“他可能以后会离开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斜川。”
周昶低着头,口里酸得可以马上流出胃水,也可能是心里酸。
小傻子,是你会离开他。
“那你也走!去外头玩玩。”
“真的吗!你会带我出医院吗!”常桑眼睛一亮,抓着周昶的手臂不放,一直摇着他的身体。
“我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我妈塞了钱给看门大爷,她不让我出院,我都晚期了!反正没得救,我压根不想活了,我只想去北方看大雪!我们这里从来没下过雪。”
周昶推开常桑,抓住她后颈,他的一只手就能包住常桑的整个脖子,常桑瘦得太过分。
脖子带动脑袋。
他按住她快要飞舞起的脑袋,让她别太激动。
“雪有啥好看的,化了就一坨水,你没见过水吗?”
“那不一样!”
是啊,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我就和大部分男人不一样。周昶很无奈,掰响起关节玩了起来。
“你是同性恋,你和我班上的男同学就不一样,但你就不是人了吗?”常桑也学着周昶的动作,她掰不响,不敢用力。
周昶只觉得她像个幼稚园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很幼稚。
“你才不是人。”周昶学着小孩的口吻回呛她。
常桑又拍了拍周昶的背,是输液打吊瓶,扎一下也不太痛的力道。“还有!我信我哥,他选的人绝对是好人!”
“我谢谢你夸我,我谢谢你全家。”
“想谢我就跟我说实话,你是什么病。”常桑逼着周昶看她的眼睛,他也不想说假话,这个女孩单纯到什么都对他说,连不想活了的想法,都被她混在一堆话里,轻描淡写而过。
“和…你一样的病。”他终于把话说出口了,胃里的酸水好像变成血液,融在身体里到处溜达,轻轻松松。
“你要加油!”常桑握紧拳头,手臂上下摆动。
“你才要加油,为什么不想活了?”
常桑长叹了口气。
“都晚期了。你呢?你为什么想活下去。”
这个女孩明明跟母亲关系很好,不想活下去的理由太吸引周昶了。
而且她看得清周昶的内心,她知道他愿意活着。
“谁说我……”周昶还想撒谎来着,但不自觉说了实话。“我觉得兔肉肠好吃,我觉得江辽煮的面很好吃,我想多吃几次。”
“啊!说到面,我要饿死了,福子姐姐快来吧!”常桑捂着肚子。
说曹操,曹操到。
福子陪着常桑吃着饭,周昶只吃了两口就要回酒吧,输完液后还跟常桑打了招呼,常桑笑得很开心,多吃了三片杏鲍菇。
“约好了就不能反悔!”常桑朝他挥着手,长袖叠落下胳膊肘,周昶看到了她的胳膊上漫着一条又一条的红划痕。
“好。”
是啊,约好了的事就不能反悔,我一定会好起来带你去看大雪,漫天散开的雪片落在冰河上,只有北方能见到的大场面!
他边想着事边走着路,很快就到了酒吧,还没进门,就见江辽穿着水衣,带着口罩,跪在地上洗地毯。
“嘿,老江!你忘了来接我。”周昶没走进他,江辽的四周都是泡沫水痕,混在冰凉的空气中,他跪在的那块地,更冷,更凉。
江辽见周昶来了,突然一个抬头,扭到脖子,他痛却也没喊出声。
“你能不能靠谱点!”周昶这才急忙走进水痕里,把他扶起来,“好笨!”
“老毛病,不碍事。”江辽把洗洁精扔地上,空出手来正了脖子。“都怪直播的时间太长。”
周昶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变成玫瑰花色,骨节的皮也发裂破了。
“你还知道你是个露手露脖子的主播啊!手都成什么样了!没手套吗?”周昶把他扯进屋子里,酒吧里头空无一人,今晚没有营业。
“真是老天赏饭吃,手被你这样糟蹋都好看!”周昶边骂他边在柜子里找药。
江辽坐在高处的吧台桌上,一只腿垂着,一只腿踩着椅子,等着周昶站在他腿中间。
防冻药管已经被捏得七扭八歪的,周昶使出吃奶的劲才挤出一些些,他节省得涂在江辽的每一个小伤口上。
“等明天葛斌安排我事做,我给你买双手套。”周昶抬头才能跟江辽四目相对。
“不用,我会织手套,我懒不想织。”江辽对着手哈着气,涂完药,手更痛更痒。
17/28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