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小师叔不用担心。”
魏无羡拿出一张方形兽皮,以水为墨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将兽皮一撕两半,其中一半递给晓星尘,另一半留在自己手里。
晓星尘满怀疑问接过,只见魏无羡在自己手中那一半兽皮上随意画了几笔,他忽然感到手中兽皮微微发热,定睛一看,他手中那块上面也凸显出几个缭乱笔划,和魏无羡手中那块一对比,笔划一模一样,须臾,兽皮恢复成正常温度,上面的笔画也随之消失。
“早知魏公子足智多谋,擅长发明精巧法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洋从晓星尘手中拿过兽皮,左看右看,也由衷称赞:“有意思。”
魏无羡笑道:“有了这个东西,不管距离多远,都能方便传讯,这下小师叔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正事议完,天色已晚,几人决定明日各自启程,魏无羡又叫了大小八道菜和两壶酒,意为彼此饯行,预祝各自除恶顺遂,马到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再见~
第31章 醉言醉语
魏无羡好酒,可蓝忘机喝一杯就醉,不能轻易陪他,晓星尘更是滴酒不沾,一个人喝酒终是无趣,魏无羡半带不情愿地递给薛洋一个酒杯。
“小流氓,你喝不喝酒?”
薛洋有了实体,想到未来能与晓星尘同行,陪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心情大好,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酒过三盅,对饮的二人便熟络起来。
魏无羡当初反感薛洋主要还是因为薛洋害了宋道长和晓星尘,如今这两个人都恢复生命,晓星尘更是看起来近乎不计前嫌,他对薛洋就不怎么反感了,而且他看到过薛洋如何珍惜装着晓星尘残魂的锁灵囊,更看到过薛洋临死握在手里的糖。
如今薛洋已死,化为鬼魂反而有浪子回头放下屠刀的趋势,其中缘由,魏无羡看得明明白白。眼下合作在即,他暂时也懒得提起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只为晓星尘重生而高兴,与薛洋一杯接一杯对饮,晓星尘和蓝忘机都端然正坐,安静吃饭,或是饮茶,魏无羡与薛洋这半边桌子则越来越热闹。
薛洋欣赏魏无羡鬼道才能已久,此时饮酒对谈,少不得讨教打探,因有晓星尘在侧,他就只问一些有趣但不伤人的鬼道术法,魏无羡更是大方,有问必答。鬼道术法被仙门中人视为不齿,但其实经魏无羡摸索改造,自创出了不少实用又不违逆正道的术法,奈何人们偏见难消,平时很少能遇到有人与他深入探讨,这一下薛洋作陪,魏无羡终于说了个尽兴。
刻意收敛起杀戮倾向的薛洋,也显得没有多么恶劣极端,不过是看不起仙门百家虚伪死板,不爱受到规矩约束,主张快意恩仇,这方面倒是和魏无羡投缘,两人越说越来劲,酒要了一壶又一壶。
数不清饮到第十几壶酒时,晓星尘提醒:“薛洋,你不可多喝,子夜还要应对反噬,万一醉了……”
“反噬?”魏无羡大声问,“什么反噬?怨气反噬,还是怨灵反噬。”
晓星尘道:“都有,所以,魏公子还是别叫他……”
“说起这个,我很好奇,”魏无羡已是有些醉意,不顾礼仪频频打断晓星尘,“每日遭受反噬,竟然两年也没受什么影响,这不合理,小流氓,怎么回事?”
薛洋脸上被酒薰出两朵红云,得意道:“因为我有道长教我的清风剑法!”
“什么?清风剑法?”魏无羡用晕乎乎的大脑思考片刻,道:“只听说过清心音,没听说过剑法还能护心。”
薛洋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当然没听说过了,那可是道长自创,专门教给我的,这个世上只有我和道长会!”
魏无羡奇道:“小师叔,什么神奇的剑法?教教我?说不定,我也能用……”
“你想得美,”薛洋朝魏无羡丢过去几粒花生米:“道长答应过不教别人,对吧?”
求证一般,薛洋歪过去撞了一下晓星尘的肩膀。
晓星尘僵在当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薛洋又对魏无羡道:“心法是不可能教你的,但是十六招式的名字可以让你听听,道长把十六招连成了一首诗,好听的紧。”
魏无羡道:“说来听听?”
薛洋用一根筷子敲着酒杯,就要将烂熟于心的剑诀娓娓道来:“清风自南……”
“薛洋,你喝醉了!” 晓星尘紧张地夺过他手中的筷子,对蓝忘机道:“含光君,我看魏公子也有些醉了,你……不需劝他少喝一点吗?”
蓝忘机静静测头看了魏无羡一眼,对晓星尘道:“无妨,他高兴。”
又轻轻颔首:“失礼。”
“……”
看来是不能指望蓝忘机阻止这两个醉鬼了。传闻中含光君最爱安静,可在魏无羡面前显然与传闻中大不相同。
旁边薛洋和魏无羡各自不知因为什么缘由嘻嘻哈哈笑作一团,笑够了,薛洋将手拢到嘴边:“道长不让我念那首诗,我改天悄悄念给你听。”
像是要说悄悄话,声音却压得不够低,同桌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魏无羡拍桌大笑:“夔州小霸王?现在这么听话?哈哈哈……蓝湛你看————”
谈笑间,魏无羡时不时倒在蓝忘机肩上,蓝忘机面无表情,始终身姿挺立,魏无羡又喝了几壶,在他肩上靠得不稳了,他就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住。
晓星尘垂下视线,低头喝茶,薛洋望着对面的人露出几分羡慕神情,手支在桌上托住昏昏沉沉的脑袋,醉眼迷离盯着晓星尘。
薛洋没有表情时,一双浓眉下的漆黑双眸天然带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攻击力,仿是他对整个世间都冷眼无情;但一笑起来,眼神晶亮,露出虎牙,凸显几分稚气,又变成一个快意游戏人间的潇洒顽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风流少年的独特魅力。
几壶酒下肚,薛洋高挺鼻梁下,唇色嫣然红润,像一朵诱人采摘的红花,晓星尘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中一阵心慌,幸而蓝忘机终于表示要带魏无羡回去休息,起身去找店家要房。
两人都醉得不能走路,晓星尘也不放心再让薛洋独自一人露宿荒野,他与蓝忘机,各自拖着一个醉醺醺的人回房。
走到半途,望着前方二人亲密无间的背影,晓星尘突然面红耳赤————本来两个男子同处一室过夜并无不妥,但因前方二人是道侣,有他们在,同宿过夜这件事就显得有些微妙暧昧。
他与薛洋之间若是全然清白,也可问心无愧,但是时至今日,薛洋的心思昭然若揭,晓星尘自问也不能坦荡磊落,若此时返回,多要一间房又仿佛欲盖弥彰想要遮掩什么。
左右为难,好在蓝忘机没有一丝多余神色或眼光,道别之后安安静静带着魏无羡回房,晓星尘也关上房门,长吁一口气。
薛洋有实体之后与活人别无两样,因为刚喝完酒,浑身热腾腾的,晓星尘抓着薛洋一只手臂搭在肩上,半背半拖,进得屋中,薛洋睡眼惺忪道:“床……我要睡床啊道长……我两年没睡过床了……”
晓星尘依言拖着薛洋来到床前,正要放下,薛洋却将他脖子搂紧,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耍赖:“我想和……道长……一起睡……”
连气息也有温度,吹进耳朵里痒痒的。
晓星尘脑中嗡地一声,心里一阵打鼓,迅速将扛着的人甩在床上,退后两步。
“薛洋,你若敢有任何逾越之举,我就撤了缚魂咒,把你赶出房外。”
“唔……道长……”薛洋歪歪斜斜在床上坐起,“不干什么……我就想挨着你……”
说着从床上不安分地站起,晃晃悠悠伸手抓他,起身迈出一步,身体就踉跄欲倒,晓星尘下意识上前去扶,只觉薛洋全身绵软无力,站都站不稳,应当是无法有什么逾越之举了,他扶着薛洋坐在床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醉成这样,薛洋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吧。
当薛洋再次软软地倒在他肩上,晓星尘没有推开。
今日在席间,看到魏无羡与蓝忘机那般亲密要好,心意相通,心生羡慕的不止有薛洋,还有晓星尘。
往日在义城,他也想过,若能和义城小友阿岚,相伴相随,携手一生,该多快乐,只是一朝生变,所有期望都成了泡影,所有温暖都成了谎言。
不敢对任何人说,他的心里,其实非常想念那位小友。
思念排山倒海而来,最终压过顾虑。就像蓝忘机扶住魏无羡一样,晓星尘也轻轻扶住薛洋,让他在自己肩上靠稳。两人坐在床边,薛洋整个上半身都依附于他身上,脸几乎埋在他的的颈窝里。
酒香中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萦绕在晓星尘鼻尖。
“晓星尘————”
薛洋说话时带着醉酒后的长长尾音,显出几分孩子气的憨态,他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问:“是你吗?”
晓星尘心砰砰直跳,没有回答,薛洋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是你……我肯定……又做梦了……”
那就权当是让他做一场梦好了。
“道长————”
少年拖着长音的呼唤,触动晓星尘藏于心底的旧日柔软,他应道:“怎么了?”
薛洋趴在他肩上道:“我嫉妒那个盗墓的……”
“嫉妒陈曦宝?”晓星尘不解,薛洋掀摊惹事确实是在他结识陈曦宝之后,原来是因为嫉妒么?
“你嫉妒他什么?”
“他一喊救命,你就跳出去了……可是……我喊你那么久……你却理都不理……”
晓星尘想不到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事:“我何时有不理你?”
薛洋委屈道:“八年啊,我喊了你八年,你都不理我……你怎么那么狠心……有一次……我快要死了……求你救我……你都不救……”
随着薛洋描述,又触发了藏在灵识中的记忆碎片,他恍然忆起一个模糊画面,是薛洋遍体鳞伤回到义城,用带血的手打开棺木。
他的尸体和残魂,静静躺在里面。
原来是那个时候。
原来薛洋曾那样刻骨铭心地想念过自己。
义城三中,也并非只有欺骗与玩弄。
“那时候我生你的气,所以不想救你。”晓星尘顺着薛洋的醉酒言语,淡淡回答。
“我知道你生气……”薛洋奋力抬起沉甸甸的脑袋,注视他,“你生气可以来找我算账啊,为什么要自刎?还碎魂?你怎么那么狠心,还那么傻?”
隔了十年的责问。
目光和语气都真挚无比,就是分不清怪他狠心多一点,还是怪他轻生多一点。
“道长,你要保证,不会再那么傻了……”
晓星尘喟叹:“好,我保证。”
“口头保证不行,来拉钩——”
薛洋醉得厉害,分不清今夕何夕,伸出手去才发现自己早已没有小指,望着小指断处呆住,一阵怅然。
这怅然落入晓星尘眼中,荡起层层酸楚,他立刻紧紧包住那只手盖住疤痕,急切保证:“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决不食言。”
得到承诺,薛洋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睁着朦胧醉眼,嘴角扬起,道:“你真好。”
两人挨得太近,还来不及躲,薛洋滚烫的唇就凑过来,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下,见晓星尘除了轻微后缩没有更多排斥,薛洋便得寸进尺,再次压到他的唇上,可是这一次,晓星尘心中泛起痛苦的巨浪,快速后退,双手手臂伸直支起薛洋双肩,像是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这是薛洋,不是“阿岚”。
薛洋想亲亲不到,被他阻隔在一臂之外,又浑身无力,只好委屈地呼唤:“道长~~~”
撒娇的语气,像极了吃不到糖的孩子。
这分明又是“阿岚”。
晓星尘喉头一哽,沉痛道:“薛洋,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薛洋被扫了兴,脸上不加遮掩浮起杀人时的阴翳。
“我恨他们!”
“除了常氏,别人又何曾与你有仇?”
“有!”薛洋带着醉意,仍然斩钉截铁:“他们都不救我!一次……一次都没救过我!”
薛洋竖起一根手指,在晓星尘眼前摇晃,晓星尘按下那只手,凝望断指处的疤痕。
“你是说断指之后么?”
薛洋脸上的狠厉与痛苦交织在一起:“七岁断指,八岁杀人……没有一个人救我,那些人,就是该死……”
又道:“不……断指后……有人救我,但那个人,比常氏还该死!”
常氏被灭门的下场已表明薛洋对他们抱有怎样深刻的恨意,然而,居然还有比常氏更令薛洋仇恨的人?
“为什么?那人是谁?”
薛洋冷哼:“可惜他已经死了……没能亲手杀他,是我一生的遗憾……”
晓星尘想,大约是此人捡到薛洋却救治不尽心,又或救到一半将他丢下,所以让薛洋记恨。既然已死,又不是薛洋杀的,便不必追究,比起这个,他还有另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想问。
一个以前提过,薛洋却不肯回答的问题。此时趁薛洋醉得一塌糊涂,说不定能问出一点什么来。
“薛洋,八岁,第一次杀人,你杀了谁?为何而杀?”
“八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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