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让未置一词,单单的只是将盯着那只酒盅的眼睛,改为了盯着一旁离他距离稍远一点的茶壶。
“玉卿子,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你生于窥光二十六年,那年干旱无雨,百姓颗粒无收,是个降灾的年岁。虽这情形,看似不好,但那一年我知道有一颗苟莽星也同时悄然入世,这苟莽星虽被称为煞星,可正所谓以毒攻毒,自古有天道有为,欲将其用之,必先催毁之的道理,于你来说,那可是天大的福星啊!至于这何时会接应此景......”只见这柳万知中指,无名指,大拇指,三指轮番上演一番弹斗之后,他竟是又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他算的有误,只是这天机把守的太严,此一刻往下,竟是寻不到了踪迹。
“......”白让依旧置若罔闻,不过那双盯着茶壶的眼睛,此刻竟是直直的向那堂外盯去。
原来是又进来一人,手拿折扇,折扇上画着一只玲珑通透的玉如意,正是游相见。可这眼睛也不过就只停留了片刻便又很快的移回,复又看向了眼前的那只酒盅,再没动静。
这柳万知眼看白让心无旁骛的样子,怕是一个字也没听的进去,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于是就悻悻的走开了。
这刚离开白让这边,刚刚坐于他们身后旁听的一无名仙士倒是很中意这柳万知的道行,忙起身追了过去坐在了其身旁满脸期许的问道:“神算子,神算子,帮我也算算呗,你看看,看看我这面相,你说我这最近,有没有好事发生?”
话说这柳万知在白让那里没讨到好脸,正在气头之上,迎面就来了这么一位不长眼力见的,还一连的炮轰般的追问,他以为他柳万知谁不谁都给算的吗?切!不禁两眼斜翻白了那人一眼,没有好声的说道:“你,印堂发黑,邪妄横生,小心最近呐——,有鬼缠身!”
“......”眼看着那无名仙士,由一脸的满怀期许变成了蹙额愁眉,接着起身十分不快的移到了自己刚刚所坐的那个位置,再也没有了动静。
再说这边的游相见刚一落座,就发现那位置竟是恰好就正对上了另一面的白让,那可是个此时风头正紧的家伙,自己又不喜欢招惹什么是非,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现在马上,换个位置,省的等下被有心之人看他们两厢正对而坐,拿去比对,搬弄是非。
可这游相见正要过去隔壁的另一座位,却好巧不巧的被同来赴宴的旁人给坐了过去,他本就踏着开宴点过来的,眼下宾客几乎都已来齐,竟是已座无虚席,哪里还有什么位置可换,复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白让,只得暂时死了这份心。
这游相见坐在白让对面,可这白让倒是没有察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只管喝着。
同时事实证明,这游相见的担心,也并非是完全多余的。
听——!
“你说这百面道人也是年少成名,出身医道仙家名门的楚山圣地,早早的就广为人知,怎么就没有哪家的仙首或者望族给瞧上呢?年纪不小,倒也该是说门亲事的时候了。这白让也就单这两年来才声名大起,一朝竟是把他那所有荣光都给比了下去,这游相见眼下与其正面而坐,是不是虽然表面平和,心里该不会早已惊涛骇浪,拍打了无数遍了吧!”
“我倒觉得不是!你看那百面道人,优哉游哉的压根就没把那玉卿子放在眼里。淡然的样子坐在那里也不过就是彰显一下他对那白让的视而不见,印证自己家大业大,应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谁给比对了下去才是!”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巧就给那游相见给听进了耳朵里去。只见他慢悠悠的拿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接着端在手里举杯向刚刚谈话两人的方向举了举,嘴角上扬,眼睛一眯,冲他们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这一笑不轻不重的倒是把刚刚那两人给吓了一跳,纷纷噤声不再言语,其中一人眼神示意另一人说着“都怪你!”,另一人也不甘心两眼怼了回去,似乎在说着“也有你的份,不能全赖我。这下咱俩可好,把那百面道人给得罪了,这怕是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另一人眼神则依然是不认账,一副“反正怪你,与我无关”的表情依然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游相见头疼!抬手捏了捏眉心......
白让的思绪似乎早已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走神走的厉害!饶是那岑夫子已经到场,向他这边望了不下三四次,竟是也没一点回应,到最后竟直接拉着他那身娇肉贵的芳菲仙子一步两步,巴巴地走了上来,直至走到了眼前,白让这才回了神,立马起身冲两人作了个揖。
岑夫子脾气超乎寻常的好,似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悠悠地冲其女儿说道:“芳菲,这就是我刚刚给你提起的玉卿子白让,被大家冠以战神的美誉,你虽久居闺阁,但是应该有所耳闻。”接着又看了看白让,说道:“玉卿子,这就是小女。你们不妨先熟识熟识。”
白让又作了个揖,以示恭敬。岑芳菲见面前之人眉清目朗,品貌非凡,那脸庞早似被落日余晖打了章印一般,别有一番风趣。
可白让没有注意到这些,思绪依然在九州之外神游,哪怕是那岑夫子具体是何时离身去招呼其他之人的,他都不甚清楚。
岑夫子看不透彻,远远的从另一边望过来,不明白他这到底是真迷糊,还是装迷糊。
“玉卿子?”岑芳菲立在一侧喊了一声。
没人应。
于是岑芳菲也就不好再开口,讪讪的走开了。
这场宴席,最终以白让的,不闻不问,不听不看,不言不语而最终收场。可是这揖倒是作了不少,免得有人说他,恃才傲物,失了礼数。
说来白让这初次被议婚光明殿之时,那沈清壶倒还清楚着呢。还知道这一山更比一山高,想着趁自己还有名望,手还够得着,准备去抱抱那战神的大腿,于是乎,就命人八抬大轿抬了一位不。着。寸。缕的美人送了过去。
不。着。寸。缕着实说的有些夸张了,其实那美女是披了件纱衣的,可不知这流言蜚语,传着传着,不知传到了谁的耳根里,从那嘴里再被吐出来的时候就突然变了味儿,变成了不。着。寸。缕......
刚被送去的第一天,众仙家世人皆传言这美女眼若春上波江水,肤若凝白翠脂玉,是美人中的极品,任凭你是如何的一个斩断春花秋月梦,从此不染杨柳姿的男子,也都禁不住她那婀娜多姿,九曲回肠的撩拨而坐怀不乱!
可说出此话的人,被打脸也是打的无比的生疼,谁都不曾料想,那盛装美人的锦缎娇子硬生生的被晾在了那桂殿门前整整一夜。这夜晚可是比不得青天白日,艳阳高照,就算那轿子里坐着的是一个高贵优雅,刚刚吐蕊的娇艳玫瑰,过了一夜,更深露重的也会变成一个被霜打焉了的茄子......
第二日,众人皆闭口不言,等那黄昏日落!
第二日晚,依然如此。
别说变成了被霜打了的茄子,翌日清晨,那美女的一张脸,连那脱了水的苦瓜都已是不如!
这第三日,众人依然闭口不语,继续等那落日清辉铺满大地。
说来这美人倒也硬气,第三日入夜,直接登门闯进了那桂殿大门。
于是就连抬轿子在一边陪等的脚夫,都死盯着那扇被美人芊芊玉手推的一摇三晃的桂殿大门不放,像是数道金光,望眼欲穿,恨不得能够盯出来一个洞,再从那洞口一眼望到尽头,直望到白让休憩的那张床上去......
正盯得出神,却是见那美人一阵哭天抹泪的疯跑了出来,连娇子都被抛在了身后,直奔那蓬莱灵山境的山下,一众脚夫则慌乱的抬着那台花枝招展的空轿子,一路紧随其后,追赶而去。
沉寂了两日的街坊邻里,旮旯街头顿时像炸开了锅。
“听说了没那被送去的美人自个儿跑下来了!”
“听说那美人竟是被白让赶下来了蓬莱山。”
“听说了没?那美人身娇肉嫩的硬是挨了白让手中的一道七彩流光!”
“诶!听说那白让嫌那美人丑,污了他的眼,劈了一道流光,那美人哭花了妆就被脚夫又给抬下了山。”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还有人说:“那美人深受打击,断了生念,一头扎进了忘川水,自此香消玉损......”
第53章 拒婚2
再到后来,神位故事不断的推陈出新,慢慢的就被大家给淡忘了。
再次被人拿来说起,又是几年后的一个夏天。战神白让成功抵御了一场洪灾,救了一方黎民百姓于危难,深得民心。岑夫子断了念想多年的心事重被开启,竟是又一次开始为白让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再次为其议婚光明殿。
“玉卿子......近来都在忙些什么?”神君岑夫子老头这次并没有单刀直入,倒是转着圈儿的开始打起了太极。“其实随着年岁的增长,身边太过清净也算不得是一件好事。自古以来,不论神仙还是百姓都讲究个儿女绕膝,共享天伦,能够图个老来以享天年的好光景。”
“神君不知,让,素喜清净。至于年老之事,此前并未多想,只盼能够图个安稳,顺其自然就行。”
油盐不进!
岑老夫子郁郁而不得法,暗自和自己的手较了较劲,两手交叠,狠狠的拧巴了两下。两道眉毛瞬间横着被拉长了些许,眯着双眼不着痕迹的用一道冷冽的寒光瞪了立在光明殿下的白让一眼。
白让则是固有的姿势,两眼盯着身前的那片空地,就那样狠狠的盯着,像是从那里反而能够盯出一片风花雪月,梦里情长。
“其实老夫喊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商量,神魔两界各自安生,倒也没有什么大的事端发生,凡是作乱的神鬼邪神也都有所安置,可谓四海太平。闲来无事,我这老头就格外落个清闲,所以就特意喊来玉卿子你过来话话家常,莫要见怪。”
“……让,愧不敢当,神君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白让冲其做了个揖,复又立好了站姿。
“就说说我这小女吧,你说这数九寒天的非要吃什么荔枝,唉……我纵然是个得道神位,可也是办不到啊!你说说这不是无理取闹么,这孩子真是该有个人管管了!”
“……”
“我听闻这南海神州有棵万果神株,此树能够幻化各种果蔬,堪称神奇至极。你这闲着也是闲着,老夫恳求玉卿子能否为我分忧,陪同小女一起寻那神树去,变幻些荔枝,省的她揪着此事不放。省的让我在这劳神费力的,不能专于正事。”岑夫子自己都觉得此刻他似乎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万果神株这种东西也能瞬间脱口胡诌,突然就有点佩服起了自己,老虽老了,可这脑袋瓜儿,倒还是蛮灵光的。
“……”白让眉头此刻少有的皱在了一起,乌溜溜黑漆漆的两道眉毛,像是骤然挺拔凑在一起的两座小山,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只见白让微微停顿了片刻过后,不紧不慢的说道:“神君这个愿望怕是很难达成了,您有所不知,那万果神株早在百年之前,就被罅隙在火岩山缝间突发的一场炙热天火给烧了个精光,让当时就在场,可惜功力不足,没能将其救下,可惜了这么一棵万年神树……就此灰飞烟灭,实在是可惜……”
“……”明明知道白让也是一番胡诌,岑老头竟是再也无言反驳。仿佛刚刚白让口中的炙热天火烧的不是那子虚乌有的万果神株,而是烧在他此刻的心口之上,火气蹭蹭蹭的直直冒到了三丈!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在最后一刻马上要冲破身体而出之时戛然而止,停在了那里。接着那股火气被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硬生生的往下压,再往下压,一点一点的往下压,于是便稍微降了降,降到了喉咙之下,岑老头方才没被这股愈发而不得发的火气给骤然憋死,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玉卿子说的这事,老夫还真是不知道,既然是你亲眼所见,那就算了,就不提了。啰嗦这么半晌,我这也是有些困了,马上要到晚饭时辰,也就不留你了,你且就此回去吧!”说着神君岑夫子起身拽了拽背后有点粘腻在身上的衣衫,步履蹒跚,一步三晃悠的不再对殿下之人多做理睬,径自离开向后殿去了。
白让二登光明殿就此完结!并没有拖泥带水,旁生枝节。
因为岑夫子有了第一次为其女儿大张旗鼓的张罗女婿搞得人尽皆知之事,这白让第二次被单独唤至光明殿,大家自是不用再做他想。再者说,这世间也就没有那不透风的墙,白让被再次议婚光明殿的事到了第二日就被传遍了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白让又把那岑夫子给回绝了!”
“怎么说?”
“直接说啊!”
“那不得把那神君老夫子给气个半死啊?老脸往哪里搁啊?那白让再说是个年少后辈,就礼数而言,怕是不敢吧!”
“人家是战神殿下,所向披靡,神君如今又能怎样,不得照样对他礼让三分。”
“不会不会,我倒觉得这玉卿子,不是那么狂妄自大之人!你这话哪里听来的,不能尽然全信。”
“我那姨母家的二舅子的大儿子就在蜀山求仙问道,这话还能有虚不成!”
“属实?”
“绝对属实!这种关乎他人名望之事,谁敢胡诌啊!你说是不是!”
“……哦……你这样说,倒也不全无道理。”此人虽点头示意,但心中也是半信半疑,没有全然尽信。因为早些年间,老家遇大旱天灾的同时又有邪魔到处作祟,那玉卿子前来镇压,他是远远的见过一面的。虽只是远远的望了那么一眼,但那白让英姿独立,眉宇间一派的清明祥和,不像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不懂礼数之人。
还有人这样说:
“神君岑老头准备强硬着手腕,把白让同他那小女儿的婚事按头给办了!”
“真的假的!不敢吧!”
“有什么不敢,神君到底是神君,诸神到底还是要给三分颜面,就算是那仅仅屈居在他一人之下的白让,也难以逃脱被其钳制的命运。”
“白让可说不准!这玉卿子素来清心寡欲,没得动过荤腥,如在世神僧,绝美娇娘入怀也都能被其给生生的赶出那门去,第一次就果断的不曾屈服的拒绝了,这第二次我看倒不会因着几句威逼利诱,就让他给轻易破了那戒!”
“那咱们就等着瞧,等那岑夫子哪天昭告天下,说是要办喜事,你就知道我这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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