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崎笑笑:“腿太短,我的你穿不上。”
花泽涨红脸,用力从岛崎的手中挣脱他的腿来,对着岛崎的裤裆踢过去。当然,又被那只大手抓住了。
“你刚知道我没你高吗?想占便宜就直说!”这是昭然若揭的耍流氓,连小孩子都骗不过。
“那我直说了,我想占你便宜。”岛崎捏着被他擒获的脚掌倾身,迫使连接着脚的那条腿曲到它主人的胸前。另一条腿立刻快速做出反应,抵在岛崎肩上以阻止他的迫近。
真的太近了,还是以这样的姿势。
花泽嗅到须后水的气味,心烦意乱。
“你看,我直说了你又不答应,只好自己动手了。”岛崎用委屈的语气说道。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无辜起来很无辜,委屈起来很委屈。花泽想给他颁个最佳演技奖,直接把奖杯砸在头上那种。
花泽说不过他,便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滚字。
岛崎松开手,听话地滚了,当然裤子的事情也跟着他一起滚开了。花泽只好继续只披着一件衬衣下地,在岛崎的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这里很显然是一间单身公寓,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拖鞋、牙刷、毛巾,所有的东西都是单数的。屋子里所有的装饰几乎都是黑色或灰色,看不到更多鲜艳的颜色。
这点花泽能理解,盲人嘛,买颜色再艳丽的东西又有什么用。不过,他以为这房子里至少会有一些拥有色彩的显然不属于岛崎的东西。
比如女人忘记拿走的物品之类。
岛崎拥有足够魅惑任何女性的外表和气质,事实上他也的确在这么利用自己的优势获取一切能获取的情报。只看到岛崎资料时,花泽还以为他是个热衷和女人玩乐的花花公子。
这样的人居住的地方,不应该没有女人的痕迹。
他认识的成年人类肃清者中,也有不少是利用自己的皮相去接近猎物的。那些人对女人的着迷让未成年的花泽想破脑袋都无法理解,就像人类也无法理解他对木天蓼的迷恋一样。
找了好几圈,花泽的确什么也没找到,连女人的头发都没看到半根。他脑中涌出一股悲悯:看来,眼盲在情场的确是劣势。就算那些女人们因为迷恋他向他泄露情报,一定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吧?
所以,等她们清醒过来之后,发觉自己的确不应该把青春浪费在一个瞎子身上。
花泽用他十几年来有限的关于情爱的知识自顾自想象着,同情起岛崎来。
岛崎在煎鸡蛋和培根,直到厨房用计时器发出铃铃声他才关火。空气重新寂静下来之后,他一边把牛奶倒在被子里一边捕捉他的小家伙又跑到哪里干嘛去了。
哦,在用牙齿啃自来水水阀,他渴了。
这样下去的确不太方便,既然只有指甲对岛崎来说是个威胁,那不如就剪掉吧。他想着,从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工业剪刀,走到在歪着脑袋舔水喝的花泽身后。
“又干嘛?”
“过来,坐在这里。”岛崎拍了拍沙发。
花泽走过去坐下,不明所以。
然后他看到岛崎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了束缚器的锁。
一整晚都保持被禁锢住的姿势的手突然得到了解放,花泽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双手都很麻,大约是束缚器尺寸不合适一直压迫着血管和神经,他曲了曲手指,发现暂时无法灵活使用。
还没回过神,岛崎拿起他的一只手:“指甲伸出来。”
手腕比脚踝还细,要折断它再容易不过了。
花泽抬起头,看到对方手里的工业剪刀,立刻醒悟过来,忙把手往回缩:“我不……”
“伸出来。”岛崎语气严厉起来,唇边的笑意也没有了。他捉住花泽的指尖捏了捏,柔软的指头下就藏着足以致命的利刃。
“不要!”花泽还想抵抗。
“别惹我生气。”岛崎说,他声音不高,但语气让人胆寒。花泽看着岛崎的表情,确实蹙起了眉头,看着有点怕人。同时,他手上的力道收紧了,压迫得花泽发疼。
就像真的要折断这只手腕一样。
直到他伸出指甲,那让人恐惧的力量才徒然松懈。
因为指甲根部残留着神经的缘故,每剪掉一片,花泽就会颤抖一下。不是痛,但却让人难以忍受。除了生理上的不适之外,还有点心理上最后的防备被人强行卸下的感觉。
猫科人类的指甲坚硬程度可以和匕首媲美,剪起来也非常缓慢。这个对花泽来说如同折磨一般的过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剪掉一片指甲,花泽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要不要杀了岛崎。
岛崎正全神贯注握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去感受指甲的位置。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松懈地和一个解放过野性并且没有束缚器的猫科人类待在一起。更何况,这个猫科人类本就是来杀他的。
就算岛崎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逃掉吧?
只要划破他脖子上的大动脉,这屈辱的一切就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花泽渴盼了一生的自由。
可是,对方是这样的游刃有余,不可能对他毫无防备。如果一击失败,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会被杀掉。
要不要动手?花泽问自己。
我不知道。花泽回答自己。
他第一次全然失去了判断,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无助。
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掐住他的喉咙,让他渐渐无法喘息。他的手开始发抖,被岛崎察觉到后,笑着捏了捏他的指尖。
“我会很小心不剪到你的,放心。”
这一瞬呼吸停滞了。
直到剪完指甲,花泽都维持着这个动作。他背脊布满汗水,脸白如纸。
这叫什么来着?习得性无助。
当数次败在某人手里时,就会潜意识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敌过对方,从而放弃反抗。这样的心理反应花泽本可以克服的,前提是如果岛崎一直残酷对待他的话。所以花泽讨厌他的温柔,温柔比残酷更能瓦解他的意志力。他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悔不已。
岛崎这时已经完全换上了一副轻松快活的面孔,好像刚才威胁花泽的是别人一样。他找出备用的牙刷和毛巾,扔给正重新穿好衬衣满脸阴霾的猫科少年。对方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木讷地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看来,一贯优秀的少年自尊心再次受创了。
不过,对岛崎来说,花泽会毫无反抗的让他剪完指甲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操控别人的内心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在暴力和柔情中切换得如鱼得水,将一个身心都尚未成熟的孩子慢慢攻破。若要问他哪些部分是演技,答案是所有。
他轻笑,他发狠,他索求,甚至是他玩笑般的戏弄。
一切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演技。
要说这一切里是否夹杂着半分也好的真实,倒也不是没有。至少,在抱着花泽嗅到他身上那好闻的味道时岛崎所体会到的愉快,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喜欢的感觉是真实的。
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欢方式,岛崎是个糟糕的人,他会使用的方式仅此一种。
“昨天答应过你的,吃完饭带你出去买衣服。”岛崎说:“你有喜欢的牌子吗?”
花泽木然往嘴里塞煎蛋,答道:“随便。”
花泽在哭,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眼泪,让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为了不让岛崎察觉,他只能无声地哭泣。
嗒。
嗒。
嗒。
泪水滴落在地毯上,也不知道这样微小的声音,还能不能被岛崎捕捉到。
“那就去我常去的商场好了,似乎小孩子喜欢的牌子还挺多的。”岛崎的声线没有变化,也许的确没能听到。
那就好,花泽想,这是自己最后的一点颜面。
岛崎哼着歌把烘干后的花泽的裤子拿过来,等对方穿上之后,再次拉起被他松开了一整夜的牵引绳。
“你可千万别给我添麻烦啊,小家伙。”岛崎用拇指抚了抚花泽的耳朵,然后低头吻在上面。
TBC
第六章 06
·花泽好惨一导盲猫,工作中被吃猫猫头
“亮,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个男孩曾这样问过岛崎。大约是他在组织时的童年玩伴,他记不太清了。
那时,岛崎正摸索着把手上的枪拆成一块一块再重新组装回去——这是他的日课,要检查的。
学会拆卸枪械是作为杀手的基本。方便携带是其一,在面临某些极端处境时,不把武器留给敌人,也能为自己制造绝处逢生的机会。
那不用枪不就好了,我都看不到敌人在哪里。岛崎想,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教官的脾气不大好,容易被揍。虽然他并不知道教官也对自己必须得训练一个小瞎子玩枪感到困惑,谁叫boss把这小瞎子扔给他时只说了一句和其他人一样训练,他又没敢多问几句呢?
“我不知道。”岛崎娴熟地把枪拆了装,装了拆,还玩出了乐趣来:“不要变成死人就好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玩伴被他逗笑了,挥拳捶他肩膀。岛崎肩一沉,躲开了。反手在对方腰上捅了不轻不重的一下,然后听到怕痒的男孩吱哇乱叫。
没想到,第二天岛崎的这句玩笑话就一语成谶了。那长他几岁的男孩死了,在任务中失手被杀死的。
具体经过如何岛崎不得而知,这种事太过普遍,到周围人都麻木了的地步。按照组织的规矩,那男孩的尸体被回收,以防从身体的蛛丝马迹被心怀叵测之人侦查出任何不利于组织的信息。
焚化之前,就放在地下停尸间中。
组织的大楼地下有停尸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在确切经历过死亡之前,这个事实对岛崎来说很遥远。
他站在男孩的尸体前,揉着脸上被教官揍出来的淤青。乳牙被打掉了一颗,好在本来就松了,血流得不多。本以为惩戒能让岛崎放弃来这里的想法,但直到他被揍得伤痕累累,还是笑着对教官的方向道:“我想去看他。”
“看吧,好好记住他的样子,小心别也变成这样。”教官把他扔进停尸间,甩上大门。岛崎踉跄了两步,摸到一张床。
床上躺着昨天还和他打闹的男孩。
岛崎先摸到了他的手,凉的,硬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怪味。顺着胳膊往上想去寻找脸庞的时候,岛崎的手在脖子上停了下来。
这不是他熟悉的脖子的触感。在他的概念中,脖子应该是接近圆柱的形状。但现在他摸到的地方很奇怪,形状乱七八糟不说,还很硌手。
哦,是折断了。颈椎从皮肤里穿刺出来,难怪。
原来真的可以不用枪就杀人,岛崎想。从这天起,他开始有意识的去折断些什么。捡来的树枝,铅笔,格斗训练用的塑料匕首,还有真正的人的颈。
咔嚓。
死就是这样的声音。
“我看不见,你带路。”岛崎拽了拽手上的牵引绳,扯得颈上被他套上项圈的少年发出不满的声音。
花泽已经从坏情绪中平复过来了。他再三确认自己正站在户外,呼吸清晨湿湿凉凉的空气。购物广场的中庭人来人往,多是赋闲在家的退休老人,来买早上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还有逃课打电动的学生,他们和花泽一般年纪,肆无忌惮的享受偷来的时间。商店们刚刚开始营业,还未换上工作服店员为了不迟到在狭窄的过道上奔跑。
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花泽置身于人群中,而非岛崎那只有黑色调的囚室般的屋子里。只要任何一个岛崎松开绳子的瞬间,他就可以从盲者身前彻底消失掉。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广场人充斥着话语声和脚步声,岛崎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察觉到他的思绪了。这是他逃离岛崎最好的机会。
不能走神,花泽咬了咬下唇,他得表现得更自然才行。
抬头搜索了一圈,花泽锁定了一家服装店。然后调动起情绪,用尽量轻快的声音说:“这家吧。”
他手心都是涔涔的汗水,除了紧张,还有周围人都在看他的缘故。
准确说,是看他们。
岛崎自不用说,他向来都是旁人目光的焦点。花泽对自己的外表也很有自知之明。是的,他并不认为有一张漂亮的脸是什么好事,特别是作为猫科人类。外貌是他的负担,是让他被人觊觎的缺陷。所以他在执行任务时总是戴着兜帽,他想遮挡住的不只是那对耳朵。
好漂亮,那是豹猫吧?
一定很贵。
快看!他耳朵上的缺口是月牙形的。
窃窃私语声传到花泽耳朵里,就算他不想听,也没办法关闭自己比人类更灵敏的耳朵。
在他们口中,自己是一件商品。被精工细作后再明码标价,然后身心都贩卖给他人的商品。
在他们眼里,身后那个牵着绳子的男人就是自己的拥有者。
在他们心里,猫科人类就是这样的玩物。
自负主宰一切的人类,傲慢得令人作呕。
花泽蜷了蜷手指,想到自己被同为人类的岛崎剪掉的指甲。冰冷的哀伤滋生开来,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还会长出来的,他告诉自己。指甲也是,执念也是,恨也是。
花泽回头,用一双布满殷红的眼看着岛崎。后者对少年的情绪无知无觉,倒也听到了周围的叽叽喳喳:“看来,你真的很好看啊,他们都在谈论你。”
花泽不说话,他径直往前走,去拿他眼睛看到的第一件连帽卫衣。那卫衣是宝蓝色的,上面有暖色的条纹装饰,是很适合少年的款式。
“我去试穿。”他说。
“在生气?”岛崎感觉猫科少年的步子明显加快了。
也是,当然会生气。他这样骄傲一个人,如今像个真正的宠物那样戴着项圈,被从前不被他放在眼中的人品头论足,是何等的侮辱。
岛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并不是一只习惯了被圈养的家猫。
花泽钻进试衣间,绳子就那么长,岛崎也得跟着进来。狭窄的试衣间站着两个人果然还是有点挤,好在花泽已经习惯了跟这个人贴在一起。这让他感觉有点讽刺,最讨厌身体接触的他,第一个习惯的身体竟然是他的敌人。
他一边解衬衣纽扣,一边思索着怎么让岛崎松开绳子。
“想取下来吗?”岛崎问:“项圈”。
5/14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