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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青山(近代现代)——宴惟

时间:2020-03-20 14:02:34  作者:宴惟
  柳妈坐到他旁儿的椅子上,拿手碰他的眼角,“三少爷,你也老了哩。那会儿在我怀里吃奶,就半个猫儿大。”陆邛章眼眶的红已褪了,但眼里还有血丝,人瞧着有些倦,“不老岂不是怪物了。”
  柳妈只是笑,粗粝的手指腹一下又一下的抚他眼角,仿佛抚一抚,就能淡了皱纹。
  有人敲门,陆邛章问声,“谁啊?”
  是林妈,她在门外问,“东家晚饭在院里吃罢?”冬至本就应吃团圆饭的,只是方才那出院里谁也瞧见了,拿不准陆邛章的脾性,厨子请林妈来问问。
  “进来说话罢,外头冷。”
  林妈进来先瞧了桌上的饺子,见全吃了,心里高兴,顺便给收拾了,“厨子要晓得东家全吃了他包的饺子,指不定多欢喜哩。”
  陆邛章一笑,“今儿都放假,我不在院里吃晚饭,在哪儿吃。”说着,想起些事儿,“往后我不忙,都回来住,让丫头们把东厢好好收拾一通。”
  “嗳!”林妈端着碗筷,应得精神,“待会儿我就叫那俩丫头来收拾,再烧上炭盆,暖和得跟春天似的。”
  晚饭搁西厢屋里吃,陆邛章今儿心里怪,瞧林妈在旁儿伺候,拉扯她让她一块坐下吃。
  林妈不光做事麻利,心眼儿也通透,全然明白他,问道:“天儿冷,东家喝杯酒暖身罢。”
  陆邛章不大喝酒,垂眸想了会儿,点头,“暖一壶来。”暖壶酒很快,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柳妈跟小孩似的,由陆邛章哄吃进了大半碗饭。
  碗里就剩两三口了,陆邛章怎么也哄不进柳妈吃了,林妈瞧不过,接了碗来,“东家你吃饭吧,剩下的几口我喂大姐。”
  按理来人家里做事,事先总要打听主人的来历的,林妈不是,她是来陆家做事后,才晓得了一些陆邛章爹娘辈的事儿。
  同别个深宅大院的故事没什么不同,陆邛章的爹陆春笙,家大业大,风流多情,娶了正头太太,又纳陆邛章做妓女的娘做姨太太,偏他娘是个没福气的,生他时丢了命。
  陆家的三合船舶原同陆邛章没什么关系,不过他前头的哥哥给土匪要了命,才轮到他做东家。他打小不短吃穿,却也没什么人疼,什么事都是自个儿摸索着学来,做生意一样,对待人也一样。
  他有本事,年轻的时候自认不要人来疼他,又没人能束他,所以赵延玉娶太太了,他一个人,赵延玉有儿女了,他还一个人。他和赵延玉同岁。
  林妈瞧他自个儿给自个儿的倒酒,心里头有些酸。陆邛章傲,与其说他不愿丢了这份傲求梁向意,倒不如说不压根不晓得该怎么留人。心里不愿,却又清楚利弊,眼睁睁让人走了。
  陆邛章吃好打西厢房出来的时候,厨房里下人们才开始吃饭,热热闹闹传出一阵说话声。陆邛章脚踏在积雪上,伴着他们的说话声,回自个儿的东厢屋。
  屋里早由丫头收拾好了,胖肚儿彩瓷瓶里插了腊梅,香气被碳火烘暖,柔柔钻进他的鼻子里。陆邛章枕手靠在床边,抬头瞧帐子顶的梅花。
  酒意烫红了他的脸,呼出的气息都微沉。他瞧着梅花,想刚从红姨手里买回梁向意的时候,院里一个冬天腊梅都没开花。
  佟顺子这几年做事沉稳,他已派他跟着囚八子。黑风岭的三个原当家,真把梁向意当弟弟疼也就罢了,要是想些别的,他一个也不留。
  他目前能做的,且这些。
 
 
第22章 蛐蛐儿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它们在陆邛章读佟顺子寄来的一封封信中溜走。他知道梁向意在一个叫赤城的地方安顿下来,那儿有山有水有渡口,傍晚时天边的云霞总是赤红色儿,梁向意预备着在那儿开个酱园子。
  立春,奉城开始暖和的时候,陆邛章把佟顺子招了回来。梁向意的酱园子开起来了,顺顺当当,没人刁难,陆邛章也不用心里受怕,担心着了。
  佟顺子回到奉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陆邛章的办公室。
  “他现在身边儿可待的是他二哥?”
  “不是。”佟顺子面上的匆匆神色还没散,扭摇了摇头,“是个后生,他俩瞧着差不多大。您不晓得,那人可能闹腾,斗蛐蛐养鹦鹉。”
  陆邛章不语,思衬那人的身份,想来想去,只有一人符合,三当家的方狸子。
  “东家,您不放心,四月可亲自去瞧瞧,咱那会儿不是有一买锦缎的大单子嘛。那酱园子离渡口不远,常做渡口来往人儿的买卖,生意不赖!”
  陆邛章轻飘飘瞥他一眼,佟顺子识趣的低了头,“东家,我多嘴了。”
  佟顺子还年轻,不晓得陆邛章的心思。陆邛章想去,但不能是他想去,得是有人拉着他硬要他去。
  他挨了训,转头跟曹坤诉苦。曹坤是什么人哩,做了三合船舶十来年的副总经理,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眼睛一转便笑,“你就瞧好罢,咱东家指定去赤城。”
  还真叫他猜准了!只是曹坤在其中费了多少口舌佟顺子可不晓得。曹坤只推说这回城里的几个布铺、成衣店掌柜十分挑剔,得东家亲自去瞧这批缎子的织色才行!
  佟顺子毕竟在赤城待了俩月,自然由他陪陆邛章同去,个倒霉小子,一路战战兢兢,生怕又挨东家的训。
  两人到时,正是傍晚。货船在渡口抛了锚,从船上下来,后边的天正是赤霞色,粼粼在江面投下一片碎彩珍珠光。走了两天两夜的水路,佟顺子累得不行,陆邛章倒一点儿不疲累,下船头一句话就是,“那酱园子在哪儿,你指给我瞧。”
  佟顺子虚虚一指,“东家,你就是闻也晓得了,酱菜的香味老远传过来。”陆邛章心里急,给佟顺子不经意挑出来,扭头冷冷一瞥。
  越走近,酱香味越浓。酱园旁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虚虚遮了酱园的招牌,风一吹,露出匾上的字儿——永和酱园。
  陆邛章跨进酱园的门槛。右边是柜台,不大,一算盘显眼,再踏一步瞧,柜台后边有五六个排列的黑肚酱缸。
  堂里正蹲着两个人,都背对着酱园门口,不知在瞧什么,可专注了,耳朵根儿都红了。陆邛章正要叫人,其中一个站起来了,背影像个丫头,声音听起来气极了,也委屈极了,“三哥!你把我的蛐蛐儿咬死了,你赔我!”
  给他唤作三哥的也站起来,声音可神气儿!“我的可是常胜大将军,再赔你一百只,结局也一样!”
  佟顺子见陆邛章不出声,遂大声嚷道:“买酱!”只见那丫头一下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气急了,“豆酱、酱油、醋和酒,你要哪样儿?”
  陆邛章盯着他转过来,白净脸蛋上的气还没散,凶巴巴的瞪人,眼神利得像个逮妖怪的孙悟空,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要酱油。”
  个丫头的打扮,头发也不知多久没裁了,不扎辫子就散着,上袄子下袄裙。梁向意盯着陆邛章,一时,脸上的气要下不下的,低头瞧了眼自个儿的肚子,一溜烟跑进柜台里,给人从缸里舀酱油。
  梁向意一时理不清心思,又气又委屈的,一会儿想自个儿被咬死了的蛐蛐儿,心疼的要掉眼泪;一会儿又怨方狸子,三哥说的,要他和他扮两口子,不然肚子大了,要兜不住!现下,全给陆邛章瞧见了!可气,可恼人,陆邛章要笑话他了。
  陆邛章想他,一点点,一寸寸,不管他是生气还是瞪人,都想瞧,心里软得要兜不住,盛在手心里都会从指缝儿滑出去。
  梁向意把酱油打好,就放在柜台上,一句话没说,溜进酱园后边的大院子里。方狸子以为他跟自己生气了,嚷着:“我赔你蛐蛐儿。”
  陆邛章拿了酱油,扭头朝佟顺子说话,“付钱。”
  出了酱园,陆邛章才彻底笑出来,问佟顺子,“方才那丫头,你瞧着,是不是怀身了?”
  “我没注意。她可太凶,吓着我了。”
  “你再想想她是谁?”陆邛章笑着问。
  佟顺子一双眼迷糊转着,瞧着他东家唇角越抿越深的笑意,忽然一开窍,“是!是……”陆邛章给他一个眼色,教他噤了声,不好意思的也挠头笑了。
  “城里可有卖蛐蛐儿的地儿?”
  “不晓得,应是有的。”
  陆邛章晃着瓶儿里的酱油,浓郁的黑色映出他的笑模样,“给我买几只来,要‘常胜大将军'那样儿的。”
 
 
第23章 宝贝
  赤城商会会长张洪泉,早年求学的时候受过陆邛章祖父的恩,此行,他和佟顺子便借住在张家公馆。
  瞧着太阳慢慢落下,天边赤色云霞快坠进水里了,人还没到,张太太有些急了,问身旁陪她一块在花园等的陪嫁妈子,“怎么还没到?”
  “太太,你别急嚜。老爷派去码头的人不是回来传话了,陆家的船已在码头抛锚了,指不定到了新地儿,陆少爷逛逛耽搁了些时间。”
  她话音刚落,花园外边,陆邛章便出现了,远远的,朝张太太一笑。
  “太太,这么巧的!陆少爷说完便到了。”
  除了带来的些许礼品和奉城特产,张太太还眼尖儿的瞧见陆邛章手里提着的的酱油瓶子,捂嘴一笑,“怎么到了,先去了酱园子。”
  除了陆邛章,就是佟顺子晓得为什么,撇脸憋笑,听陆邛章说:“也不晓得怎的,竟逛进酱园里去了。太太收下,拿给厨房妈子烧菜用罢。”一时是除了陆邛章,三人都笑了。
  三合船舶不是头一回走赤城锦缎的单子,到了,只需同当地老板约好瞧缎子织色的日子,陆邛章点头便可做成买卖。所以,托佟顺子买蛐蛐儿,是陆邛章头一件交代的事儿。
  这可难为了佟顺子,他又不爱这个,压根儿不太晓得蛐蛐儿好与不好,跑遍了赤城,买来三只,交给陆邛章,只盼它们真是常胜大将军。
  赤城的春比奉城暖和太多,午后的时候,日头甚至是有些烫人的。八九样酱菜盛在敞口缸里,摆在阴凉处,酱香浓郁,色泽酱的正正好儿,陆邛章乍能认出的,有渍黄瓜,萝卜条。
  柜台里的人听着脚步声,懒洋洋道:“可尝尝再买。”陆邛章认得是谁的声儿,脸上堆了笑,掂了掂手里的黏土罐子。
  梁向意午后犯困,坐在柜台后边,肚子虚虚给掩了,眼皮打架似的往下坠,听脚步声晓得来人进店了,费劲儿抬起眼皮,人显得懒洋洋又不高兴的,“要什么?”
  打瞧见永和酱园的牌匾开始,陆邛章的心儿就跳得乱了,越近越乱。他有些怯,闪过一瞬,像给场夏天的急雨淋了,把他整个淋得湿透,淋得心里乱糟糟的东西要奔一个出口,出口就在梁向意身上。永和酱园里有他想见的人,勾着他的脚步往里踏。
  陆邛章显然是没有梁向意自如的,占理儿的人自如,不占理儿的人情怯,只能握住自己手里的黏土罐子。
  梁向意坐在柜台后边的凳子上,底下的腿晃着,仰头直勾勾的追陆邛章要躲的眼,又问他,“要什么?”见陆邛章一时还不答他,眼里添了些恼,却也是很浅的,“你说话哩,哑巴啦。”
  陆邛章瞧够了他,倚着柜台,把话说得很慢,“我什么也不要。”把手里装蛐蛐儿的黏土罐子推了过去。
  梁向意盯着黏土罐子,他心里是别扭的,却又想陆邛章能多在这儿待一会儿,跟他说话,“是什么?”
  “蛐蛐儿。”陆邛章把罐子推到他面前,“你不是嚷三哥的蛐蛐儿把你的蛐蛐儿咬死了,教他赔你。我……买了三只,养在里头。”
  梁向意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把罐子推还给他,有些气鼓鼓的狡黠劲儿,“我要三哥给我买的。”
  陆邛章没想过他会不要,眼里闪过一瞬的慌,落在柜台上的手微微蜷了,好一会儿,才僵僵木讷的说,“你……不要啊?”
  他极少给人拒,因此显露出来的模样便十分不自然,那么高大一个人站在柜台前边,像个给人欺负了的大傻子,心里还盼着梁向意有些回旋的余地,又张开口,“你要罢,我不会玩蛐蛐儿,得养死了。”他抬头,眼里的殷切也藏得极好的,只露出那么一点点,很快又给他的垂眸掩去了。
  梁向意一下便恼了,不是恼他,是恼自个儿没出息,瞧他无措的样子,心里就难受,把罐子拿过来,打开一点来瞧,“谁教你买蛐蛐儿了。”
  他看完蛐蛐儿,明明是心里喜欢得紧,又推回给陆邛章,小声嘀咕,“自作多情哩!”一抬头,注意到陆邛章的目光,再低头,落到了自己袄子下边的肚子上。
  他一下就烫了耳朵,脸也跟着烫,左右瞥了眼店里,把显怀的肚子全用柜台掩了,又急又赧,“谁,谁准你瞧了?”他急,咬着嘴巴生气,蹬陆邛章的眼儿。
  陆邛章才不应他,他才不要谁准,眼睛是他自个儿的。只是他心软,给梁向意的样子弄得心软,恨不得亲下他的眼睛,好教他不要气了,再同他说,他瞧瞧也不行嚜。
  酱园是两层,上边住人。方狸子醒了,脚踏在木板子上,木板子承重,发出不堪踩踏的绷紧声。他三哥要下来了。
  梁向意给这声儿壮了胆,“你不买东西,不许再我家酱园子里磨蹭。”陆邛章知道是谁要下来,他不怕方狸子,只觉得还不是见方狸子的时候,把罐子往梁向意跟前推,轻声呢喃,“我托人买的,常胜大将军,别再给你三哥气了。”不等梁向意推拒,走了出去。
  梁向意抓着罐子追出去,不晓得陆邛章闪进哪条过弄,不见了人影。
  方狸子下来了,在他身后打哈欠,“走,三哥赔你蛐蛐儿去,咱去买!”梁向意扭头,“不要。”
  方狸子眼一转,一下蹿到他身边,一把抢了他手里的罐子,“啧。我全给听见了,现下你有常胜大将军了,瞧你神气的!”
  梁向意慢慢涨红了脸,伸手,“你还不还我?”
  方狸子瞅他,“别以为我不认得他,陆邛章!他现在又来骗你,给你送几只蛐蛐儿,瞧你宝贝的。”
  “谁宝贝了?谁宝贝了?你还不还我……”梁向意捞不着蛐蛐儿罐子,可急哩,“还有,不许你说他坏话,我可不笨了,他甭想再骗着我,谁也别想。”
  方狸子怕他摔了,还给他罐子,搁梁向意面前笑话他,“你就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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