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事情的结局就是,那人因为这学期都没好好做过作业,期末考试红灯闪亮,可吃了苦头。
程述说,你看,对待有些人,得惯着他。原屹说,嗯,我们的程小述同学变得更聪明了。
是他的幻觉吗,好像原屹一直在有意无意提到从前的事情。
真卑鄙。也真管用。
“原屹,”程述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了,“从前的程述已经死了。你看,就连这副嗓子都再也回不去了,声音变了,性格变了,就连长相好像也变了点。”
什么都差了一点点,什么都不对了。
“嗯,知道了。”原屹似乎毫不在意这个话题,翻看程述的手臂,之前受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了。
看到对方这么敷衍,程述加重了语气:“原、屹。”
突然原屹抬起头来,对着程述的脸就压过来,程述一紧张往椅背一靠,手上茶杯一翻,茶水流了半张桌面,可即便这样也拦不住骤然袭击过来的吻。
就在双唇即将贴上的瞬间,他用力一转头,原屹的动作就停住了。然后一只手捏着程述的下巴把他转过来,原屹在程述皱紧的眉头间亲了一下。
“你再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我就会忍不住吻你。”
咬了咬下唇,程述很识趣地不继续了。
第二天一早,又是礼拜一。
缤纷幼儿园的门口,无数家长送自己的孩子进园区,而其中有一个身影,穿着风衣,在校门口仔仔细细地打量。
大门口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背着一个红不红绿不绿的书包,蹲在角落里,半天也不大愿意进去,小眼睛里很惶恐。
直到一个阿姨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一颗巧克力:“小朋友,都快上课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小女孩不太敢接过,但咽了咽口水:“老师很凶,我怕。”
“哦?老师怎么会很凶呢?我的孩子也在这里面上学,你跟阿姨说说,阿姨包里还有好多巧克力呢。”
听到这句,小女孩的心房有些松懈,她左右看了看,把巧克力收下,小心地放进书包里,粉嫩的小手招了招,示意女人俯下身躯,在她耳边说起悄悄话。
女人的表情,名为惊喜。
第三十一章 倒台
早晨睁开眼的时候,程述觉得被窝里实在有些热,动了动,感觉后头有什么东西圈着自己,回身一看,竟是原屹。
他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
原屹的一只手臂压在自己的脖子下面,上半身的衣服有些松散,露出锁骨以下一大片。
程述一皱眉推开了人,原屹睁开眼坐起来,碰到程述探究的眼神,便说:“你昨晚做噩梦了。”
噩梦?程述揉了揉太阳穴,他不记得了。只是如果能把原屹招来,估计一定动静不小。
程述给了他建议:“只是做梦而已,以后你不用管我。”
原屹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被程述枕了一晚上的那只手有些麻得难受,他没表现出来:“可是,你在梦里喊我的名字,我怎么能不过来呢?”
因为两个人都起来了,被窝里的温度很快就散出去了,程述捡起掉落在地的睡袍披在自己身上:“不可能。”
“好吧,你确实没有喊任何人的名字,你看起来被梦魇住了。不过,你怎么好像很确定自己不会说梦话?”
程述坐在床边扣紧了最后一个扣子:“...清醒的时候,我都没跟你求援过,怎么可能梦里向你呼救?”
美好的一天,又是从掀开血淋淋的过去开始。
说出口的瞬间,程述已经后悔了,可是这不是发出去的消息,还有撤回的可能。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毛病了,这样扎人心的话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好像能从中得到一种变态的、畸形的快感。这种快感,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且痛且过瘾。
从他清醒开始算起,说了多少句他不记得了,总以为下一句就能让原屹暴跳如雷,可是原屹的反应一次比一次沉稳。
这一次,他听完,凑上去,额头贴在程述的背上,轻声说:“没事,即便不叫我,我也会听到的。”
这期间,床头的手机屏幕一亮,短信发来。原屹看见发件人就伸长手臂去拿,划开一看,是温之存发来的。
「你提供的所有资料都已经整理完毕,可以开始了。」
阴霾许久,暌违已久的阳光,终于还是从层层云朵之间漏下来了,照在人心田一点之上。
“程小述,”原屹翻身下床,“要不要和我一起看一看,杜家是怎么得报应的?”
虽然原屹和温之存联手对付杜家这件事从未刻意隐瞒程述,程述知道的也是模模糊糊,可是速度如此之快还是让程述摸不着头脑。
以他对原屹身家的了解,他与杜家之间根本还是实力悬殊。是原屹攀上更高的权力对象?还是杜家突然登高跌重了?
自然他是不会想到这一切归功于超脱于自然科学之外的原因。
“你到底做了什么?或者我应该问,你付出了什么代价?!”程述突然抓住原屹的手肘。
那个地方,正是原屹脱臼还未彻底痊愈的地方。幸亏冬天睡衣厚,才没被程述摸出异样来,原屹摆出一个调笑的样子:“你这是在担心我的口气。”
程述把手一松,扭过头去,原屹侧身,在程述看不见的角度揉了揉发疼的手肘。
这天晚上,黄金时间档里,几乎所有的电视台、自媒体平台、资讯App都被一段视频给彻底霸屏。
这视频一看就是非正常拍摄,还是特意剪辑过的版本。黑糊糊的房间,杜怀正的那张脸却被照得很清楚。同样清清楚楚的,还有他那张嘴里吐出来的话。
“小子,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权力也是你拧不过的。”
“我只要把你套上头套,混在死囚犯里,或者随便找个拆迁工程,把你的尸体跟碎石一块铲平......你就像没存在过一样,没人会知道的!”
“告诉你,杀死你的不是我,是权力!”
狰狞的面孔,丑恶的表情,彰显着在高位者对平凡人的不屑。
除了这段以外,还有一些很让人考究的照片、文书、账单、音频......有关于杜家贪污的,有关于杜家恶意拆迁的,有关于杜家插手刑事案件的,有关于杜家阻拦上访者的,有关于杜家侵吞公共财物的......数不胜数。
人说,大厦将倾,非一砖一石的过错。这回杜家数罪并罚,几乎是没有招架的余地。就算是想管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从前,杜家家族昌盛,散出的势力像一张网,让他们更坚固,可是现在,这种网变成了作茧自缚,几乎杜家每个人都被挖出了黑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明面上。
所以即便是杜怀正那八竿子打不着从来没见过面的远方亲戚的儿子,因为在地铁打人这种芝麻大的小事情,都因为姓杜的缘由,成为他头上值得被骂的一条罪状。
墙倒就会众人推。
被杜家欺压过的人瞬间声势浩大,自发牵手,舆论压力沸反盈天。
如今的杜家,就像是手里拿着两个盖子,面对十口烧开的大锅,盖住一个,另一个闹腾,最后,每一锅水都会烧干,祸及自身。
一个杜家,在政局里浮沉多年,若说上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底下一些黑幕,那也绝对是笑话。
只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爆出来就可以假装平和,原屹所做的就是把那遮羞布一次性给掀干净了。
“关于杜怀正局长滥用私权、渎职贪污的事件,有关部门已经第一时间引起重视,就在刚刚已经下达了紧急文书,限制人员出境,并立刻接受调查。本台记者会为您关注后续,这件事也给我们一个疑问......”
电视机里的记者面对这种突发事件,依然从容有序地报道和评论。
坐在沙发上的原屹和程述都是一脸严肃地看完了整个报道,面上全无喜色。即便赔上整个杜家,在他们心里,也不能和原筱的一个微笑对等。
放广告的间隙,程述问原屹:“会判到死刑吗?”
原屹说:“大概率不会,最多可能是终生监禁。”
程述点头:“那就好。”
前半生风光,后半生铁窗,这滋味当然要数着秒钟一下一下地捱过去才算是真正的惩罚。
程述往窗户外面看过去,楼下的一棵树上,竟然已经有新芽冒出来了。
哦,对了,冬天快过去了,春天又要来了。清明节前,一定要有几件值得庆贺的喜讯,在给原筱扫墓的时候告诉她。
这还只是第一件而已。
第三十二章 血凉
忙完杜家的这一系列杂事,温之存好不容易才得了空,跟程述在茶馆一聚。门口当然还是原屹的保镖杵在那里,寸步不离的。
他观察程述的状态,好像越来越有生气了。而程述只是瞥了温之存一眼,就挪了视线:“你昨天...过得挺放纵。”
脖子上有咬痕。
温之存咳嗽了两声,微微有点不自然:“出门忘了戴围巾了。”
程述很久没有关心过好友的私事了,今日一反常态,多嘴了起来:“你还是打算就这样在不同的性爱伙伴之间换来换去,不认真去谈一段恋爱?”
这腔调听得温之存举手投降:“你怎么跟七大姑八大姨过年催婚一个口气......你最了解我了,谈恋爱这种事我实在嫌麻烦,能花钱解决生理需求就够了。人情来往,我不想应付。”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样样都很优秀,难道过去这么多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对你动心的?”
温之存耸耸肩:“所以我从来都是开门见山,约法三章的。我喜欢一切都界限分明,‘钱’是使之成为交易的最佳手段,不至于纠缠不清。自然也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一旦发现,我都会结束关系。”
程述在心里了然。难怪呢......
见程述若有所思,温之存试探地问:“你一向不在乎我的这些事,今天突然有问,是觉得我这人太乱来了?”
“你一直是自由身,根本不受‘忠贞’的限制,想和谁睡、和多少人睡都不是问题,我当然不觉得你乱来,”程述斟酌着话说几分才合适,“只是万一有一天,你遇上对的人了,这样子的态度,很容易错过了。”
哈哈笑了两声,温之存摆摆手:“我都不去招惹别人了,谁会那么不长眼看上我?”
跳过这个话题,温之存又问:“你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这几句闲话。”
程述把声音压低:“我想知道楚靖.....还有被救回的可能吗?”
“你要给他脱罪?!”温之存声音乍然放大。
“不是脱罪,从法律上来说,他本就无罪。只是他虽不亲手杀人,却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但.....现在,我不想他背着原筱的名义而死,一个殉情却临时脱逃的家伙,她一定也不想看见他。”
温之存思忖了一会儿:“有点难,因为死刑不是好判的,乍然一翻盘,之前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就会是假证,那......”
程述抬了抬手,重新解释自己的意思:“我没说要让他被释放,只是暂时不想让他去死。蓄意谋杀和助人自杀的罪行,应该是不一样的。”
“我听原屹说了,那瓶氰化钾是原筱主动买的,她有自杀的倾向...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自杀。”
伸出手摁在自己的脑门上,程述千头万绪根本无法理清,他觉得越想脑袋越疼:“当年的尸检报告上显示,原筱身上没有任何斗殴的伤口,那瓶毒药一定是她自己主动喝下去的。可到底是谁,让她绝望到那个地步?杜旗、楚靖、贾瑜...还是我不知道的什么人?之存,我真的好累...”
在程述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温之存给他建议:“或许,可以从原筱生前的人际圈查一查。毕竟你说过,杜旗这种身份的人会盯上原筱,肯定有契机的。”
叮的一下,脑海一阵电光火石的声响。
程述乍然被一道遗忘的线索给击中思绪。
“手机......”
温之存没听清:“什么?”
“手机!从被侵犯的那天开始,原筱的手机就不翼而飞了!我们都以为是在混乱中弄丢了,或许根本不是!”
再回家中,门口是原屹脱下的一双鞋子,今天他回来得倒是很早。
浴室里有水声,淅淅沥沥。门口的换洗衣篮子里,程述经过,瞥了一眼,看到衬衫之下,露出一些绷带。
他们日日夜夜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程述都没发现原屹竟然身上有伤,而且还是到了需要打绷带的程度。
该问一问吗?
门一开,披着浴袍的原屹走出来,他一见着程述,把浴袍给系紧,解释说:“我房间的淋浴头出了问题,所以才在你房间里洗个澡。”
“没事。”明明这是他家,征求自己意见的口气还挺让程述不好意思的。
程述伸手握住了原屹的胳膊,很轻柔的:“什么时候伤的?”
原屹把胳膊一缩:“上个星期没睡好,过马路的时候和一个骑电瓶车的擦了一下。”
“不会是之前杜家......”
“当然不是!”原屹矢口否认,“你想,要是杜家买凶杀人,肯定会找一辆卡车来碾我,怎么会是电瓶车呢?真的只是意外。”
程述放下心,想想如今杜家都是牢狱加身的状态,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杜怀正那张如霜打的茄子的脸在本市各大新闻上霸占了很久的关注度。除他之外,还有他一家子,瓜连着藤,一溜的像是全家福,只是都没有喜色罢了。
可惜啊,程述没有那个权力能去见他一面,亲眼去见证一下他的凄凉。
程述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应该也对你说一句谢,是不是?毕竟,扳倒杜家,也算是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
原屹捂住了他的嘴:“那你还是别说了。”
说得好像要两不相欠一样。
程述倒也不坚持,只是说:“既然现在杜家也已经没有威胁了,你也不用让那么多人整天跟着我,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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