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杨先反应过来,从茶几底下取了些废报纸过来,将碎掉的玻璃片小心收进去,包好后还用胶带缠了两圈,确认不会掉出来了,才收进垃圾桶里。
苍佑从尴尬中缓解出来,问他:“为什么用纸团包了才扔?”
明杨已经转过身拿起另一个杯子放在水槽中开始洗了:“不包起来的话,捡垃圾的人会伤着手。”
“你怎么知道?”苍佑问完就后悔了,预感又要勾起明杨的伤心事。
果然,明杨关水龙头的手一顿,将杯子在晾碗架上放好说:“我奶奶以前割伤过好几次。”
明杨倒也没太想那么多,难过了一瞬间,就不想了,他把餐桌上的课本塞进书包里,扭过头对苍佑说:“好了,可以去学校了。”
苍佑局促地跟着,走在明杨身后,一言不发。
明杨以为苍佑还没从摸他手的紧张情绪中出来,坐在车上忍不住瞎想,亲都亲过两次了,怎么今天还纯情起来了。不过也是啊,他们之间,不过是债主和欠钱的,太亲密的接触不合适,这样想着,明杨也没话说了。
还好距离学校不算很远,两人没用沉默太久,明杨下了车,苍佑看着人进了教学楼里,才长出一口气。
刚准备动身回学校,电话响了,苍佑放下钥匙,接通:“喂,妈。”
“我今天晚上九点到机场,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家,你回来一趟,我有话问你。”
“好,知道了,我晚上过去。”
在教研室看了一上午文献,下午满课,吃完晚饭又去公司晃悠了一圈,苍佑忙完一整天,驱车向家开去。
临下车时,想起跟明杨说好了要去接他,没想到第一天就食言,已经九点多了,再出来肯定来不及,他打开对话框输入:“今晚临时有事,你自己回家。”
发送出去,觉得不满意,他又补充一句:“明天早上会接你。”
等了一会儿,看到明杨回复“好的”,苍佑才将手机揣进兜下了车,进去时,他妈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他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妈,我回来了。”
“茶几上那个袋子,是你奶奶从国外带的巧克力和点心,你从小不爱吃甜的,他老人家总是记不住,非让我给你拿回来。”
苍佑把袋子拢一拢:“奶奶年纪大了,记不住也没什么,我一会儿拿走,回去给舍友们尝一尝。”
说完,路爻迪不满意了:“早就说让你住到学校附近那栋别墅里去,你不听,跟一帮人挤在那么小的房间里算怎么回事,现下你倒好,连这么点吃的都要惦记着。跟同学正常相处没什么,但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必要处得那么深,浪费时间。”
苍佑听得心烦,想走,但尽量保持着客气问:“今天叫我回来,有什么话要说?”
她这才想起要聊的正事儿:“昨天晚宴上听金家太太说,前阵子你从她家酒吧里包了一个服务生?”
“没有。”苍佑冷静地回答。
“所以那个叫明杨的服务生,不是你带出去的?”
连名字都知道了,意味着已经打听过了,苍佑没法再否认:“人是我带走的,但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要个服务生做什么?”
“他还在上学,我心血来潮,想资助个学生而已。”
苍佑话说得一板一眼,路爻迪一时倒也没怀疑他的说辞:“你要资助也资助个学习好的,将来能有所回报,一个酒吧服务生,能有什么用。”
话不中听,苍佑实在听不下去,打算离开。正要开口,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他回头一看,是他哥。
那人笑嘻嘻地跟他挤眉弄眼,笑完又去跟路爻迪开玩笑:“妈,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当你放在心上,再说了你又不了解人家,说不定是我弟独具慧眼,从酒吧里挖出一块儿璞玉呢。”
“资助学生是好事,我没意见,但即便是这样,”路爻迪抬眼看向苍佑,“咱家不是有慈善基金吗,你想资助学生,随便叫手下去接管就行了,你自己掺和什么。”
他哥又插嘴:“我弟从小独立,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拿主意,您又不是不了解。”
路爻迪瞪他一眼,继续对苍佑道:“你哥我是指望不上了,他散漫惯了。但你口碑在外,可不能把二十几年的好形象毁了。昨天赵书记的夫人还问起你呢,说等小安过完年回来了就订婚,你懂得,政界的人家,忌讳那些花边新闻。”
“妈,我没答应过要跟谁订婚,您别又瞎谋划那些没影儿的事。我着急回去,您休息吧。”话音一落,苍佑就直接走了,离开时还没忘把茶几上的袋子拎着。
苍佑心情不好,开车速度比来时快得多。
十点多了,也不知道明杨回去了没,心里想着,苍佑在本该直行时拐了个弯,回了自己那栋公寓。
作者有话要说: 苍佑:车是手开的,与我无关。
第12章
明杨正在房间里开着直播背《蜀道难》,以前他也做游戏直播,仗着脸好看,攒了一些粉丝,每次打赏的礼物钱够他喝一杯那种昂贵酸奶。
这会儿他正专心看粉丝发的弹幕,没听见楼下的动静,所以当人站在客房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苍佑回来了。匆匆忙忙对直播里观众说了声自己要下播了,然后退出页面,赶紧把手机往课本底下藏。
苍佑从小优秀,没挨过谁的骂,想起刚刚在家里,他妈说自己资助的孩子学习不好,有点挂不住脸,这会儿回来发现明杨鬼鬼祟祟地对着手机叨叨些什么,便有点迁怒于明杨:“不好好学习干嘛呢?”
看苍佑脸色不好,明杨把手机拿出来,小心地承认错误:“直播了一会儿,但不是玩儿,背课文来着。”
“直播?”
“嗯,他们说爱看我的脸,我也能在上面挣点钱。”
“以后不许弄了。”
“为什么?”明杨稍微壮了壮胆子,开口质问。
“这是我的房子,我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哦,也是,有钱人的隐私怎么能随意给外人看,明杨想到这一点,立刻表示理解:“知道了,以后我在外面播,不会暴露你房子的信息。”
苍佑顿时更生气了:“少你吃了少你喝了,生那么好一副皮囊,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做直播怎么就不珍惜自己了。”明杨嘟嘟囔囔地不服气,此刻明杨和眼前黑着脸的人都还没意识到,实际上苍佑只是一想到别人会看着明杨的脸评头论足,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与隐私什么的都无关。
“你让我上学,我就没法儿打工,不打工我哪来的钱还你。”明杨理解不了苍佑的想法,理直气壮地说着。
“说了几次了,钱不用你还,跟白说了似的。那就当我继续包养你,行了吗,能安安心心踏实去上学了吗?”
“所以你还是要跟我上床的,对吗?”明杨想了想,反问道。
“是。”苍佑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地回答他。
听完,明杨却像瞬间松了口气似的,他吃苦吃习惯了,别人没理由地对他好,他不习惯,反而这种直白的金钱关系让他心里更舒服。
可苍佑不舒服,但他没有说出口,然后开始转移话题:“楼下有从国外带回来的吃的,我放餐桌上了。”
“给我带的?”
“嗯。”
明杨跑到楼下,又咚咚咚地跑上来,打开一盒巧克力,特乖,先拿着喂苍佑,眼巴巴地望着:“好吃吗?”
苍佑原本不爱吃甜食,这会儿被明杨看着,他不忍心拒绝,咬了两口,冷静评价:“好像还行。”
“那你再尝尝这个。”明杨又打开另一个盒子,挑了一块儿点心,放到苍佑嘴边。
“不吃了,晚上吃这么多甜的,不好。”对于在饮食习惯上有严格要求的苍佑来说,这个点,吃下那么一大块儿巧克力,已经是给明杨面子了。
“好,那我也尝一口就不吃了。”明杨把手中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喂进嘴里,慢慢地品尝着。
“干嘛突然那么乖?”苍佑看着眼神在点心盒子外面留恋的明杨,心里堵着的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顺了。
“花了你的钱,就是你的人了,自然要听你的话。”
苍佑忍不住扭过头笑了,这张嘴,真会哄人。
终于迎来周末,明杨扎扎实实地睡了一个懒觉,醒来后无事可做,眼看要中午了,便收拾完换好衣服,下楼挑了一小盒点心出门。
他是去找邻居家的于宾。
两人到一家小餐馆吃饭,点完菜坐下,明杨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苍少说是从国外拿回来的,咱也吃一吃这洋点心。”
于宾拿起一块儿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里:“看来那个苍少对你还挺好。”
“嗯,他很好,只是看着比较凶而已。”
“那你平时出门他会管你吗?”
明杨摇摇头:“不啊,他还让我上学呢。”
“啊?”大约是没想到那些客人里还有这么纯良的人,于宾一时惊诧不已,但心里也替明杨觉得幸运,“以后呢,那他也会让你上大学吗?”
明杨想了想,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他原本是为了钱,有目的地接近苍佑,但越相处,越感觉自己招惹了一个品行端正的直男。
“我先把高中上完,到时候再说。”剩下的话明杨咽进了肚子,苍佑是个好人,他便不会欠人家,不管是钱还是别的什么。
从把明杨带走的那晚起,苍佑再没去过不浊,周六晚上,金易给苍佑打了两通电话,说是给幼时的一个朋友接风,邀请他务必来。
不得已,他答应了。
晚上八点半,苍佑是最后一个去的,但也没人敢嚷着罚他酒。
今天要迎接的这位,是赵书记的儿子赵景泰,他们家跟苍家是世交,赵景泰本人性子算得上儒雅谦和,这也是苍佑没有拒绝来赴约的原因。
见了面,赵景泰热络地同苍佑打招呼,苍佑温和地回应寒暄几句,之后聊会生意,聊会经济形势,二人简直是在座之人里聊天内容最正经的两位。
快十点的时候,赵景泰起身跟众人告别:“今天刚回来,有些乏了,我就聚到这个点儿,以后再约。”
说完,想起回国前妹妹的嘱咐,看向苍佑:“对了,差点忘了,小安还让我替她问候你来着,有时间给她回个消息,那丫头,可惦记你呢。”
苍佑点点头,不发一言地应下。
赵景泰一走,苍佑也不想待了。这时金易坐到他身边,默默倒了一杯,放在他的位置前。
苍佑没接,金易也没劝,只是转头问他:“听说苍少让明杨去你家那个学校上课了?”
“嗯。”苍佑没什么语气地回。
旁边的人闻言也好奇了:“怎么还送去上学了?”
没等苍佑说什么,有人开始起哄道:“哎哟,还是苍少会玩儿,穿着校服可比扎着酒吧领带的小明杨带劲儿多了。你们想想,放学刚一进屋,书包都来不及摘,就被按住,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那张脸泛着潮红,眼睛里满是不忿地瞪着你,操了,我感觉要把自己说硬了。”
几个人顿时大笑起来,说的话也更加龌龊起来。
“苍少玩了快一个月了,还不觉得腻啊?”金易压低声音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说着,一股不明的情绪涌上苍佑心头,于是连语气都变得警觉。
金易嘿嘿一笑:“我也不瞒你,其实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后悔了,当时应该跟你争一争的。瞧着你对他也不怎么上心,要是不要那孩子了,直接给我,钱不是问题。”他显得多么大度似的,接着补充一句,“二手货也没关系。”
“不用金少操心,他现在很好。”苍佑站起来,低头看了看他,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却让金易瞬间噤了声。
苍佑离开没一会儿,一帮人很快接着热闹起来,金易却只是独自低着头喝闷酒。
身边人注意到他兴致不高,推了一个男孩子过去喂酒,金易摆摆手,都没正眼瞧一下。
“金少,怎么了,怎么最近身边都不带人了?”
“没意思。”金易不管身后的追问,直接推开门朝外面前台走去。
可能是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苍佑表现得越在乎,他越是中了邪似的惦记明杨。
他知道酒吧前台那个服务员跟明杨走得近,明杨上学的事儿,还是听他说的。这会儿喝了点闷酒,心里更烦,金易知道明杨不会搭理自己,便想让于宾以朋友见面的名义把明杨叫出来。
老板的弟弟发话,于宾也不敢不应,只好战战兢兢地给明杨发了消息。
很快收到明杨的回复,他把手机递过去:“金少,他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可以吗?”
“好,什么时候都好。”
周日,明杨白天在家里做了一整天卷子,简单吃过晚饭,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之前苍佑介意过他去不浊那种地方,出发前,明杨思来想去,还是给苍佑发消息报备了一声。
到的时候,还没等明杨跟于宾说几句话,金易就从吧台凳下来,堆着笑接近明杨:“可以去里面聊聊吗?”
“我跟金少,似乎没什么好聊的。”明杨此刻还是客气的。
“这个时间,于宾他很忙,恐怕没时间招待你,”金易笑得森然,“你也不想让你朋友为难吧。”
于宾无奈又愧疚的眼神,立刻让明杨理解了为何非要在这儿见面的理由,只怕今天自己不来,朋友更难做人。
转身,到了走廊比较安静的地方,明杨停下,直接了当地问:“金少找我什么事儿?”
金易还想进包厢,明杨却是说什么都不肯了。
金易只能先暂时妥协,不怀好意地回答之前的问题:“来给苍总的墙角松松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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