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丢脸,可能是我们这些老顽固的思想更丢脸,但我和你妈传统了一辈子,你想让我们在一夕之间接受同......接受你和何似的感情也实在强人所难。
以疏,你在这种事上吃过一次亏,明白众口铄金有多可怕。
爸妈不求你以后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只希望你好好的,有个安稳的工作,找个能相互扶持的人共度余生,何似......爸妈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但是,但是......”
后半段的‘但是’叶父说不下去,棒打鸳鸯疼的也是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
停顿了一会儿,叶父苦笑着摇摇头,“你们好自为之,好坏自己掂量明白了就不要后悔,也不要害怕,爸妈现在接受不了,以后会慢慢适应多个媳妇的事实。”
“爸......”叶以疏无法形容自己和何似被亲人理解,接受的心情,酸甜苦辣搅成一团,明明各有滋味,她却只尝到了越来越浓郁的甜。
叶父没有应声,继续说着自己窝在心里窝了好几天的话,“你们以后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就回家来,爸妈没办法堵住别人的嘴,但能给你们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干净环境。爸呢,手艺好,可以给你们做饭吃,你妈呢,刀子嘴豆腐心,自己闺女和她喜欢的人真受委屈了哄哄不成问题。”
叶以疏动容,千言万语涌上心有只剩下一句,“爸,谢谢您。”
叶父拍拍女儿垂下的肩头,笑得温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爸有什么好谢的。”
叶以疏望着叶父说不出话。
的确,他们是一家人。
久违的三个字一经提起比任何感情都来得猛烈。
卫生间,叶母捏着何七七的鼻子站在门口慢慢露出笑容。
他们年轻的时候尚且拧不过这几个有主见的孩子,现在上年纪了就更没了胜算,不如退一步,看看她们所谓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样子。
“唔!”何七七被捏住鼻子好久,气得跺脚。
叶母低头,和蔼可亲的来回又捏了几把,“你的何似是别人家媳妇,你急什么急?”
何七七,“!!!!”
叶母火上浇油,“以后小叶子和何似要过二人世界了,知道什么是二人世界吗?就是你掺和不进去的世界。”
“......”何七七悲愤了,突然好想她的花。
叶母咳嗽两声作为预警,估摸着外面的人差不多绷紧皮了,拎起何七七走了出来。
何七七低着头,怏怏不乐。
叶以疏看了眼叶父,见他撇头示意,忙躲去了他身侧。
叶母瞧见叶以疏这动作,差点笑出声,她家这姑娘,少年老成,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小孩子家家的行为,不过,情绪经过脑子过度到脸上依旧冷冰冰的,非常不好说话。
“我听说你把对面的房子也买下了?”叶母突然发问,和叶以疏心里备选的几个开头差了好远,她反应半晌才点了点头,“买了。”
“嗯。”叶母把随时要瘫软下去的何七七拎起来,低声训斥,“站直了!”
何七七伤得重,挺不起胸膛,直不起腰。
勉强稳住何七七左摇右晃的身体,叶母再次开口,“我和你爸这两天搬过来住,真有人上门骚扰我和你爸这两把老骨头能顶点用。”
叶以疏难以置信,“......???”
叶母进卫生间前还冷冷一张脸,怎么转眼就站在她这边了?
叶母不解释,兀自拎着何七七往出走,顺便不容反驳地下命令,“马上到饭点,老叶你跟我去买菜,廷昕去对面歇着,知道自己有伤还见天往出跑,一会儿吃饭不准吃肉!”
叶父茫然。
吕廷昕同样。
三人不解的目光对到一起,短暂交流后,叶父和吕廷昕跟了出去。
叶以疏揉揉鼻子,笑容再也藏不住了。
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柔和。
叶以疏晚了几步跟上去,从门口的鞋柜上拿过钥匙塞给走在最后的吕廷昕。
吕廷昕回头,用口型说:“放心。”
叶以疏,“好。”
目送几人进门,叶以疏转身回家。
手才握住门把,姜骊像是掐准时间一样从自家门里走了出来。
叶以疏听见门锁的声音转头。
不远处,姜骊穿着单薄衣衫,身形消瘦得厉害。
“骊姐......”叶以疏不知道怎么劝慰姜骊想开点,阴阳相隔的距离谁都打不破。
姜骊关上门走过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一开口嗓子涩得能刮疼耳朵,“新闻我看到了,刘钊这次被抓是个契机,一定要让他进得去出不来。”
“我明白。”
“这几天小心点,虽然刘钊人在里面,外面也未必安全,刘钊的关系树大根深,不是一朝一夕能扳倒的。”
“嗯。”
“等刘钊的事情解决了来我家吃饭,先前跟何似约好的,不要忘记。”
“不会忘。”
“好。”姜骊将垂在脸侧的头发夹到耳后,露出失去光泽的侧脸,“我已经订好机票了,吃完饭第二天就走。”
叶以疏惊讶,姜骊明知道她想找的人已经没了,怎么还要走?
姜骊看得出叶以疏的疑问,主动解释道,“只是远远看一眼。”
“看完还回来吗?”
“回来,不过,不住这里。”
“那住哪里?”
“小时候一起住的胡同里。”姜骊揉揉僵硬的脸颊,笑得牵强却认真,“我们以前住隔壁,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玩,一起疯,一起长大,那里回忆很多,我住在那里不至于因为想不起来她的样子整夜失眠。”
“......”叶以疏动动嘴没发出声音。
整天想起应该才会失眠吧,就像当年的她。
何似刚离开那会儿,叶以疏走到哪里都会看见何似的影子,她兴奋的去抓,去抱,次次满心欢喜,次次希望落空,每每摔得头破血流后才恍然惊觉何似已经不在了,被她用移情别恋那个荒唐的理由逼走的。
怕自己坚持不到何似回来的那天,叶以疏不得已搬到了对面。
不敢走远,不敢靠近。
想何似的时候,叶以疏会站在1301门口敲敲门,听着屋子里空荡荡的声音对着空气傻笑,好像何似没有离开,只要那扇门开了她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种让叶以疏上瘾的想象,上了瘾就再也没有戒掉。
现在何似回来,她才终于敢打开这扇门,看真实的何似从这间房里进进出出。
姜骊......她等不到想等的人,回去不过是徒增悲伤。
“我出去走走。”姜骊打破沉默,“何似在家吧?你快回去照顾她。”
叶以疏机械地点头,“好。”
姜骊离开后很久,叶以疏回了家,她没去找何似,而是从储物间里拉出来一个大箱子,盖子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里面的东西崭新如初。
叶以疏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看着最下面的一本日记和一副摄影作品陷入沉思。
日记是何似‘丢’的那本,何书珊为了刺激她而给了她。
摄影作品是她匿名买的,何似去年10月将它命名为《初恋》,然后扔在工作室的角落无人问津。
叶以疏偶然发现,高价买下。
《初恋》中,一个女人站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透过错落树叶之间的缝隙看着狭窄的天空发呆。
画面里只有那个女人的背影,叶以疏认得出来,那个人是她。
那天,何似读的大学在举办研究生毕业典礼,优秀的人很多,最优秀的何似不在其中。
那年,何似25岁,她们相识的第二十二年头,她们相爱却不在彼此身边。
第二十三年,何似在迷途里找到了归路。
路的尽头,叶以疏还在原地。
第111章
临近饭点,1301的门被敲响, 在屋里发呆许久的叶以疏急忙起身去开门。
潜意识里, 叶以疏以为是叶父或者吕廷昕来叫她吃饭的, 谁知道门一打开是满头大汗的小胖。
“叶医生, 我老大呢?”小胖规矩地问。
“进来。”叶以疏侧身将小胖让进来, 顺手带上了门,“她在里面休息。”
“我能去看看她吗?”小胖抱着保温饭盒, 站在玄关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叶医生和他老大真不是一个世界的,瞧人家这知书达理, 轻声细语的模样, 和他老大那不是瘫在懒人沙发上就是坐在桌上的德性简直一个仙女一个土锤。
叶以疏犹豫,“不然你等会儿?何似还睡着。”
叶以疏中途去看过何似一趟, 屋里没开空调,何似又怕热,叶以疏只好给她脱了衣服, 让她瘫在床上晾着,这会儿, 何似全身上下也就一条内裤和捂着肚皮的被角, 小胖要是进去还不把她看光光?
叶以疏暂时还不想叫醒何似穿衣服。
“好!”小胖唯命是从,只差发誓。
叶以疏被小胖一抖一抖的腮帮子逗笑, 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说:“坐,喝点什么?”
正在顺拐的小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走路姿势有多滑稽,脸上带着笑乖巧礼貌地回答,“白水就可以。”
“好。”
叶以疏去里面拿杯子帮小胖倒水, 小胖落了单这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周围的摆设。
简单不失格调,一看就不是出自何似的手笔。
小胖抱着保温饭盒唏嘘不已,视线一转停在了叶以疏没顾得上收拾的日记和相框上。
“坐啊,不要客气。”远远走来的叶以疏说,看见小胖惊讶的表情时停了下才又继续往前走。
小胖放下保温饭盒,俯身摸着相框上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难怪方主编要查账,估计是猜到您买走了这幅作品吧。”
叶以疏不知道查账这件事,没做回应。
小胖看着照片里的背影低声回忆,“老大那次是受伤拍不了照才被她师傅赶回来的。”
叶以疏端着杯子的手不受控的抖了下,“伤在哪里?”
“手腕。听说是子弹擦着骨头飞过去的,再往下一点那只手就废了。她回来的时候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所以拍这幅照片的时候手不稳,后期修了很久,效果差强人意。”
“修不到满意,所以丢去了角落?”叶以疏问。
“这种水平根本没人看。”小胖尴尬,“它卖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想是哪个人傻钱多眼瞎还不懂艺术的人来推动社会主义发展了,暗戳戳地为赚的那几万块兴奋了好久,原来......是您买走的。”
小胖抬起头,眯眯眼红通通的看起来怪可怜,“叶医生,您干吗不跟我说啊?要知道是您想买,我一分钱都不收,还差人专门给您送过来。”
叶以疏将水杯放在小胖,模糊不清的视线凝固在下方的那两个汉字上,“不一样,那时候,我买了它就是我的,你送的,不经过何似,它还是何似的。”
智商堪忧的小胖听不明白,转而想拿放在一旁的日记。
叶以疏先他一步拿走,顺便抱起相框重新放回了箱子,锁好,然后拖进储物间,整个过程无比娴熟,小胖站在一旁空有帮忙的心思,找不到见缝插针的机会。
叶以疏再次出来,已经稳下来的小胖正用袖子扇着风,抿着水,坐姿端正,看见叶以疏时露出一个官方微笑,“叶医生今天不上班?”
问完小胖就后悔了,新闻他又不是没看,这节骨眼,叶以疏就是想上班也没几个人找她看病。
叶以疏不怎么在意,实话实说,“手头的工作结束就准备辞职了,不差这一两天。”
“辞职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叶以疏倚在墙边,眉眼含笑,“......等何似养我。”
“哦,啊?”小胖震惊,他印象里的叶以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是坐吃等死的主啊!
叶以疏不以为意,“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对面看看,让他们给你加双筷子,马上到饭点了。”
小胖连连摆手,抱起保温饭盒献宝似的说:“我带了吃的,两个人的量,等老大醒了,我俩一起吃。”
一起......吃?
还是一男一女。
叶以疏垂下眼皮,抹去眼底的异样随口问道,“你带了什么菜?”
小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家常菜,拍黄瓜,鱼香肉丝,清炖猪脑。”
叶以疏莫名打了个寒颤,“何似喜欢吃猪脑?”
小胖摇头,“不喜欢,但是吃什么补什么啊,老大得为自己的身体考虑。”
叶以疏竟无言以对,从补脑这个点上来说,小胖着实贴心。
“那行,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叫她起来。”叶以疏说。
小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要!”
“嗯?”
“您不是说老大睡着了吗?让她好好睡吧,我不着急。”
中途被打扰,何似那个不分早中晚的起床气会吓死他,小胖胆战心惊地想。
叶以疏不懂小胖的担心,单纯从自己不能留下小胖一个大男人和光溜溜的何似待在一起考虑,“没事,她睡了有一会儿了,再睡下去晚上会失眠。”
说完,叶以疏也不管小胖有多想哭,直接进了卧室。
里面,何似四仰八叉地躺着,要不是胸口裹了纱布,叶以疏真难相信何似这样离奇的睡姿是来自一个病患。
叶以疏走过去,只一声‘阿似,别睡了’,何似就乖乖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完全没有小胖假想的起床气。
简单替何似穿戴好,叶以疏把小胖放了进去,自己站在外面听着卧室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笑意难当。
日子,似乎回到六年前了。
简单,热闹,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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