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把李子敬送到宫泽竹的公寓内。虞洛许久不曾踏入这个公寓,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住在这里和宫泽竹日夜相伴的日子好像不过是昨天。他嫌恶地踢了踢早就被吓呆了的李子敬,把他扯进一个空闲的房间内锁好,才坐回客厅内和阿库丽娜商榷救人的方案。
李子敬真是个不成器的玩意儿。他们俩直接从男人床上把他绑到了车上,李子敬当场就被吓尿了,骚味充斥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差点没把他们两个人给熏死。虞洛甚至连威胁都没有威胁一下他,李子敬就自个儿一连串地把所有的事都吐出来了。
他嫌老头子死期还太晚,暗中玩弄手段,结果行事不周,反而被发现,顺藤摸瓜,他和宫泽竹的暗中勾结也被知晓。老头子之前也明白自己这亲儿子和继子都巴望着自己早死,可这次明确地得到了证据,还是气不过。
自己的亲儿子傻,没关系。管教管教就是了,怎么着也不会和自己真的站到两边去。
主要还是宫泽竹。老头子清楚地知道宫泽竹终究还是个祸患,留不得。可至于到底要怎么处置宫泽竹,李子敬也摸不清。
“宫泽竹一个大活人,你爸还能把他弄没?”虞洛气急发问。
李子敬害怕地点点头。虞洛转头看向阿库丽娜,发现她居然也是一脸严肃。
没辙。
虞洛把所有的信息列在纸上,在那栋郊外别墅的平面图上圈圈画画。阿库丽娜是职业保镖,对这方面很上手,之前也处理过相关资料,很快想出各种方案。但其实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个思路,潜入救人。只是路线有差而已。两人很快决定最终方案。
虞洛却突然想起什么,思考几秒,道:“你等等,我去找个东西。”
银润的光芒从月刃上一路跌落,融入浓浓的墨绿色之间,然后消失不见。眼前是座仿欧式城堡的建筑。高耸削尖的塔顶闪着几点异样的白光,藤蔓从墙底蔓延而上,似乎要与这座城堡纠缠致死。
事实上整座城堡里并没有多少人。虞洛和阿库丽娜都知道对方防卫薄弱,毕竟不会有人会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
两人潜至大门外,阿库丽娜熟练地在门锁上操作几秒,门便悄无声息地向他们洞开。虞洛与她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兵分两路,从不同方向溜了进去。阿库丽娜往下找人,虞洛往上找人。
先前他们根据李子敬给出来的信息推测过,宫泽竹要么被锁在地下牢室里,要么被锁在塔楼中。两人干脆分两头行动,以防时间太久被发现。
别墅内倒是十分安静,一楼没有一盏灯点亮,一切都陷于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之中。虞洛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一阶阶楼梯,攀上整栋建筑的最高处。旋转式的楼梯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身量,壁上无灯,仅仅依靠从高高窗棂中流淌而至的白色月光勉强照清向上的步伐。
虞洛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炙盛,总算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他面对的反而是一扇与城堡整体古旧风格十分不相符的铝制门,像极了医院里的病房门,甚至房内的强烈白光都能从门缝隙中渗出来。
虞洛站在门外屏住呼吸凝听门内动静,开始确实如同整座建筑一般安静,慢慢虞洛才逐渐听出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从嘤嘤细咛到崩溃哭泣。虞洛再也忍不住了。
他听得出来,那是孩子的声音。他侧身于门沿之外,一脚踹开那扇里面的铝制门。
预感灵验了。
里面的人像是早有预料,轻快地拍了拍手,仿佛在赞扬虞洛这一脚踹得有多好似的。
虞洛心下暗叫不好。对方绝对不如他们所想一样毫无防备。他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那种不安感的来源。
他这一路太顺了。从与阿库丽娜分路行动后,每扇他需要通过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光,只有他前进的方向会若有若无地要明亮一些,仿佛就在指引他往这边走,确认他的方向没问题一般。
虞洛顿时心凉了大半截,也顾不上隐藏什么了。他往门内一站,立即四下寻找宫泽竹的身影,整间房内却只能看见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和一个坐在旁边的小男孩。
虞洛眼神一滞,这个男孩,和宫泽竹有点像。但又并非如此,他忽而想起很久以前和宫泽竹看起来的某部电影,这男孩反而与那里面的主演更有几分相似。
他当时对宫泽竹与主角相似的言论不屑一顾,这会却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两人的相似之处并不在于他们的长相,而在于眉眼间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情态。
倦怠而又不敢放手,期待而又不敢相信。
成年的宫泽竹早就褪去稚气,知道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这种脆弱和矛盾的神情鲜少再出现在他脸上。可是虞洛看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竟然很轻易地就再心中描绘出了幼时宫泽竹的模样。
眉眼精致漂亮,可神情却总是悷悷的。好像在和身边的人说活,可是在笑的时候又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大概在普通的大人看来,便是一个乖巧可爱的聪明孩子,可惜好像有些孤僻和神经质了一些,总喜欢自言自语。
他身边哪有什么叫宫泽雪的人呢。
他到底在和谁说话呢。
宫泽竹啊宫泽竹。
虞洛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一遍、两遍、十遍、百遍、千遍。这名字在他心头反复来回地被沉沉的情意碾过,仿佛要被压进灵魂的最深处一样。
千遍又万遍,万遍又千遍。他永远念不完这个名字。念一辈子也不够。
“来找宫泽竹的?”对面病床上的老人支起身子来,并不像一副病重的样子,反而精神矍铄。虞洛知道他是谁,李子敬的父亲,李正信。
李正信头发几乎都要掉光了,只剩下几根白毛在脑顶盘旋。他笑眯眯地伸手抬起旁边小男孩的下巴,乐呵呵地对他说:“来找你小竹哥哥的。也要叫他哥哥,虞洛哥哥。”复而又转向问虞洛:“你是虞洛吧?”
“宫泽竹在地下的暗室里,很可惜,你找错了。不过,我估计你应该还有一个同伴,大概已经和我三伯交上手了。是叫阿库丽娜?俄罗斯姑娘,挺好的,你也会俄语,两个人总可以用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懂的话沟通些什么。李子敬也真是笨,以为捏住了人家的母亲,就可以为所欲为。宫泽竹难道就不能反将一军么?”
“我有时候也真是遗憾,为什么李子敬是我的儿子,而不是宫泽竹。但又觉得还好小竹不是我的儿子。”李正信笑笑,手指插进小男孩的嘴里。
小男孩刚刚哭过,眼角旁还有明显的泪痕。这会却是忙不迭地含住了李正信干瘪的手指,一边用力吮/吸,一边眼泪又流了出来。
李正信的手指插得太深,几乎让他想呕吐。
虞洛看不下去,上前两步将小男孩从李正信身边拽开,拦在自己身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正信,道:“你不恶心吗?”
“你怎么不觉得宫泽竹恶心?”李正信不气反笑,“你确定你不用担心一下宫泽竹?他们那边怎么样了。还有闲心管其他事。”
“我带你走。”虞洛反手揉一揉身后男孩的发顶,又对李正信道,“你也跟我走。要是你在我手上,他们敢不放人?”
李正信大笑出来:“你试试就知道了。”
第25章 回家姐姐就奖励你(伪装完结)
一千零三十二。
宫泽竹数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门外的三爷果然推门进来了。
“和你聊聊。”
宫泽竹笑嘻嘻地问:“三爷想聊什么?”
“正信毕竟是你父亲。”三爷久经风霜的冷脸难得摆出一副长辈谈心的架势,却让宫泽竹觉得好笑。
“他可不是我爸。”宫泽竹真心道,“他也不愿意当我爸。”
“就算正信行为有不当之处...”三爷迟疑半秒,“你也不能搞垮整个李家。当初那么多家势力想封杀你,李家也是保了你的。”
宫泽竹冷笑着垂下眼帘,再抬起眼的时候瞳孔里已是一片清澈诚恳:“您说的是。我不该恩将仇报。”
三爷展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便还是三爷听话的好孩子。”
他算是将宫泽竹从小带到大的一个人,心中多少对宫泽竹有些感情。他自以为吃过的盐可比宫泽竹吃过的饭还多,把这孩子摸得清清楚楚的,并不知道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早就不可能会是表面上那副纯洁懵懂的模样。
宫泽竹可精了。
硬碰硬他绝对干不过对方,但耍小心计,一辈子忠诚老实的三爷可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宫泽竹一笑:“三爷,您能帮我把那杯水端来吗。您瞧我这嘴巴,都快干裂了。”
三爷犹豫:“你应该自己就够得着那杯水。”
“手臂被绑着,太酸了。抬不起来。”宫泽竹眨着两只无辜的眼睛,“您隔着远远的替我拿过来就是,我保证不动什么坏心眼。”
三爷到底不好意思让孩子渴着,走上前来端水。宫泽竹瞄准时机,在三爷将水递过来,手碰着手的时候,两指尖倏尔弹出一片锋锐的刀片,却因对方猛地向旁一跳而躲过。宫泽竹愕然,然而三爷这一跳却并不是因为发现他的动机而刻意闪过。
他背后有人。
是阿库丽娜一掌凌空劈来。三爷感受到背后杀机顿现,往右避开她的进攻。
宫泽竹却是心中一沉。
不是因为意外出现的阿库丽娜破坏了他的计划,而是因为他一瞬间明白了阿库丽娜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小疯狗也在。
当初故意被李子敬算计,让他与虞洛两人反目成仇,其实是李子敬自以为的事。那李子敬满脑淫秽,对自己流了这么多年的涎水,就以为虞洛才是上面那号,照片有假也没有发现,因为照片上的宫泽竹的确是他,只不过位置反转了而已。
但虞洛绝对不会误会自己。他一看照片,一听李子敬的连篇蠢话,就会明白事情的真相。
宫泽竹承认一开始接触虞洛之时,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态。可越接触,他就越喜欢这只小疯狗。
好肏当然是一个方面。可不仅仅是好肏。小疯狗的肩窝子漂亮,眼神明亮。品味虽然不高,但是做饭特别好吃。虽然偶尔会害羞嘴硬,可是又坦诚又真挚。
虞洛是熊熊燃烧的火,可是心甘情愿为自己住进了壁炉里,不燎人,但把他的周围,把他的过往将来,照得通明温暖。
好吧,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挺撩人的。
宫泽竹不愿意将虞洛牵扯进这些腌臜事来,可也绝对不会舍得放弃小疯狗。他可是花了大功夫才圈住这只小疯狗的,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地让出去?宫泽竹贪心,也自信,他两个都要。
他之所以没有和虞洛解释阿库丽娜假反水的理由,就是希望虞洛能少掺杂进来一些,反正虞洛那边有他爷爷护着,就算李子敬想翻天也闹不出多少动静。他不相信阿库丽娜也好,这样就永远不会理会阿库丽娜的话。
可是宫泽竹也没有想到,虞洛居然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不但知道了,而且还没头脑地跳进来火坑。他料想到一定是李子敬告诉他们了这里的地址,也只有虞洛,能让李子敬将事实说出口。
阿库丽娜在与三爷的缠斗中明显占了下风,宫泽竹也顾不得再装绵羊的可怜样儿。手腕转动几下,之前被他左磨右磨的锁链便“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然而即使是二对一,三爷也始终未落下风。
不过他们的首要目的并不是干架,而是逃跑。宫泽竹朝阿库丽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虚晃一招,立即撤手,两人转身便逃。
“虞洛呢?”宫泽竹两步并作一步,低声问道。
阿库丽娜也很担心:“他往塔楼去了。”
“真是笨蛋!”宫泽竹骂道,“我去找他。”
阿库丽娜会意点头:“那我引开这人。”她一个顿步,转身与三爷过招起来。
“打不过就跑。”宫泽竹不再看她,抓紧时间朝塔楼跑去。他深知阿库丽娜撑不了多久。
小疯狗,你等等我。
虞洛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那个神态酷似宫泽竹的小男孩从背后捅了一刀,鲜血汩汩外流。他震惊地回头看一眼那小男孩,连反抗都忘记反抗。小男孩握紧手上的刀,又再次狠狠地往虞洛的膝盖弯刺去。
虞洛一个没站稳,立即跪了下去。小男孩这才放心地跑回李正信旁边,“咣当”一声放下手上的刀,又去吮/吸李正信的手指。李正信拍拍他的脑袋:“小雪真乖。”
他转头向虞洛问道:“你觉得他像宫泽竹么?我在福利院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像宫泽竹,所以才把他带回家来养着。他可比宫泽竹有良心多了,主动叫我爸爸,还会向我摇尾巴。”
“小雪是爸爸的狗。”叫小雪的男孩讨好地冲李正信笑笑,还摇了摇他的手臂,“爸爸要小雪做什么,小雪就做什么。”
李正信刚想开口对小雪说些什么,却被再次踹飞的门给打断。
“取名字就一定要带这个字么?真他妈恶心。”刚刚赶到楼顶的宫泽竹顺了口气,正好赶上听见小雪的话。
宫泽竹自认为是个讲道理的人,可他就是见不得男人的名字里带“雪”字。
只有女孩儿的名字里才能带“雪”。宫泽竹认死理,对任何名字里含“雪”的男人都没有好感。比如说虞洛的前任骆听雪,比如说眼前刺伤虞洛的这个小男孩。
他上前一步,心疼地搀住虞洛:“能起来么?”
虞洛勉强点点头,强撑着站起来,却又跌倒在宫泽竹怀里。宫泽竹干脆一把搂住他,扭头冷眼斜视李正信和小雪。那男孩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挽紧李正信的胳膊,紧紧地盯着他。
宫泽竹眼中精光乍现。
那小男孩再怎么强硬,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李正信又丧失了大半的行动能力。只要他想,在这里结束这两个人的生命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他扫一眼虞洛身上武装带,从上面抽出一把尖刀,上前两步,朝着李正信的方向抬手向下。
却被两个人生生制止住。
一个是后面扯住他的手的虞洛,一个是前面接下他的刀的小男孩。
那男孩居然直接用手臂挡住了宫泽竹的刀锋,鲜血顿时涌现而出,但他依旧不依不饶地站在李正信身前:“不准你伤害我爸爸。我跟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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