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杀手巡到谢秋歧面前:“你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谢秋歧摇头不说话,抓着纸袋的手微微颤抖。杀手以为他害怕,目露鄙薄,轻佻地摸了摸他的脸蛋:“小美人儿,你要是说了谎话,哥哥就拿我的‘大枪管’捅穿你的屁|眼,知道吗?”
谢秋歧忍了忍火气,僵硬着脸没出声。
那杀手当他是胆子太小,啐了一句,抱着枪离开。
谢秋歧抓着纸袋的手微微松下去,刚低头表情还没来得及变,脚步声突然返回。
那杀手举枪指着他的衣角:“你衣服上有血!你说谎!快说,人在哪里!”
谢秋歧这才注意到,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老人蹭了血迹,不外乎刚刚两人挨着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杀手的同伴这时也走过来,逼迫:“我数三下,如果你不说我就开枪了,3——2——”
谢秋歧出其不备,掏出腰间的枪对着两人射击。第一下打中了,子弹正中杀手的脸,壮汉当场被打倒在地上,他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他的同伴躲过了第二下,见兄弟被打得脸上开花,愤怒地朝谢秋歧开枪:“我要让你偿命!”
谢秋歧将手里的纸袋朝他扔过去,子弹将那纸袋射得爆裂,芥黄酱啪叽爆开,溅了杀手一脸热辣辣的汁水。杀手毫无防备,被辣得眼睛疼,也顾不上看不看得清楚就开始无差别扫射。
谢秋歧趁机单手撑着吧台翻身跳过,子弹在他腾空而起时,从他身下扫过,吧台上一排玻璃杯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瞬间被碎成了渣滓!强烈的火光从镜面反射出来,照亮整个咖啡店。
服务员已经吓得失神,抱头趴在地上,谢秋歧借着咖啡机的遮挡躲过又一波射击,那杀手两步顺着吧台迈过来,正要对着谢秋歧开枪。只听谢秋歧大喊:“就是现在!”
一颗子弹从脚下的方向飞来,直接打穿了他的膝盖骨。杀手腿一软,闷哼着跌下去,这才看清楚阴影里面藏着自己本来要抓捕的猎物。他露出震惊的表情,仿佛完全没想到。
老人毫不犹豫对着他的脑袋补了第二枪,杀手倒下的时候眼睛仍然是瞠大的。
短暂的枪战终于告落,老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秋歧将他扶起来。
老人和他握手:“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谢秋歧其实一开始没想帮他,他不在意地摇头。正要回话,外头又有人抱枪冲进来——
“秋歧!”郑克脸色很不好。事发突然,他听到最开始两声枪响就想往里面冲,被牧羊犬及时制止,里头有人贸然冲进去很容易坏事,总得观察清楚情况再动。
牧羊犬眼尖地捕捉到杀手尸体:“怎么招惹了这些人?”
谢秋歧问:“你认识?”
“他们是安哥拉‘加油站帮’的,看这个字母纹身就知道,是帮派标志。这是南部很大的一个帮派,时常以加油站为据点活动。你和他们起冲突了?”牧羊犬指着“G”字母的纹身。
旁边的老人开口插话:“他是为了救我。还没来得及问,恩人怎么称呼?”
“谢秋歧。”
“叫我卡迪夫吧。你们不是安哥拉人吧?”
谢秋歧不愿意多透露身份:“我们只是打工的,负责运货。”
老人露出了然的笑容:“噢,你是说走私了。我猜猜是什么?这条路是去纳米比亚吧,安哥拉如今能往纳米比亚走私的东西也不多,象牙、军火还是……钻石?”
在场三个人脸色瞬变。老人说:“你们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的。谢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有机会必定全力报答。不过这里也不安全,我们恐怕要赶紧离开,还会有追兵的。”
他们离开一地玻璃渣的咖啡厅,穿越广场找到他们的车子。
上车前谢秋歧按住老人:“不着急这一分钟。您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他们要追杀你?你是什么来历?我不能救了个什么人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理解,”老人自嘲:“老实说来我自己都感到羞愧,这些人是受我儿媳妇雇佣追杀我。”
谢秋歧听到这个开头就有不好的预感,仿佛赶上一出新鲜出炉的电视剧。
“我儿子在国外工作,很少回来,儿媳妇就和别的男人在外面偷情。她的情夫刚好认识‘加油站帮’的人,两人就策划杀了我夺走我的财产。他们趁我出去买菜的时候绑架我,没想到半路我逃了出来。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他们大概会气坏的,哈哈。这是家丑,本来不应该到处乱说,我也老了,躲过了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躲过下一次……唔……”说着他捂了捂肚子。
谢秋歧这才记起他还在失血,拉开皮夹克一看,子弹打在腰间,这样剧烈的疼痛和大量失血他竟然坚持到现在。他让郑克去找备用的纱布和药水。
老人辛苦地喘着气:“让我跟着你们走吧,我已经联系了儿子,到了边境他的人会来接我的。你们在边境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了。”
人都救了,这样把人扔在路边也不是办法。刑知非和牧羊犬的那辆车子宽敞些,且让老人坐在他们那辆车上也无妨。谢秋歧想了想,把他扶上车,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紧。
郑克看出来谢秋歧有疑虑:“这个人来路不正,哪有正经人家的老人江湖气这么重。我看他的话也是鬼扯,你真的信那套家庭伦理故事吗?”
“我相信他有所隐瞒,但是我觉得他没有骗人。”谢秋歧说:“他只是挑了他能说的那一部分说,至于不能说的那部分,我们知道了也未必有好处。”
郑克笑了:“秋歧,你这个人还是心善的。你愿意相信别人。”
他们顺着原本的路线走,天阴得人灰心,云一层层压将下来,要落在肩膀上似的。越往边境走,人烟越少,加油站之前偶尔还能见到两、三辆,这会儿竟然一辆车子都没有了。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前方刑知非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老刑?”谢秋歧探出车窗外问。
牧羊犬只露出个下巴往南方指:“嘿!我们有点麻烦了!”
谢秋歧顺着他的指示去看,背对他们的沙丘上掀起一阵沙尘。橘色风障如海潮扑面而来。
“你不要告诉我,那是沙尘暴。”谢秋歧用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嗯......我在考虑这篇文入V的事情,但我心里没个定数。确定了我会尽早说的。
第26章 那你就当上帝放了个屁
“你不要告诉我,那是沙尘暴。”
牧羊犬的后脑勺很委屈:“那你就当上帝放了个屁。”
谢秋歧这才想起咖啡厅服务生的提醒。他本来想听从她的建议,在加油站留一晚,但后来又是枪战又是救人,竟把天气预报浑然扔在脑后了。
牧羊犬和谢秋歧下车去观察情况。
“应该就是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的。”牧羊犬安抚道:“没事,死不了人,但车子肯定是走不了了,只能找个地方停车等着,结束了再出发。”
他是有经验的,谢秋歧相信他。两人赶紧往沙丘下面跑,他们还没接近车子已经感觉到风力不对了,背后像有人推着走,谢秋歧颤颤巍巍、东倒西歪地找东西扶,刚想张口喝到一嘴巴的砂子,呛得他眼泪差点出来。郑克受到示意,把车子开到低地上。
“这边!这边!”牧羊犬也大喊:“都记得盖防尘布!”
尘暴眨眼就卷到了身前。铜锈似的空气,一只手臂距离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粗大的沙粒、草皮、昆虫牵扯着、摇曳着,在半空里苦苦挣扎。风声总是很近,近得就在耳边,又像强压着极大的怒气,混响出一种悲怆而冷酷的吼声。
沙谢秋歧好不容易摸到车后箱去固定防尘布,风劲儿太大了,防尘布的钩子从他手里滑脱两次。一只手抓住脱飞的钩子强硬地按了回来,他又加了把力,两只手才把钩子挂好。
郑克一边捂着围巾一边大喊:“上车!上车!不能在外面呆着了!”
谢秋歧先爬进去,车子在风中打了个哆嗦,他屁股都没坐稳,车子轰隆隆往旁边倒!他连抓一把扶手都没来得及,车身翻倒在地,将他整个人猛地甩到副驾驶位上,背部狠狠地撞在门板。他疼得龇牙咧嘴,脑袋磕在车窗上擦出一条血痕。
“秋歧!”郑克吓得三魂没了气魄,手脚并用往里面爬。
旁边车子里的刑知非在催促他:“郑克!关车门!关车门!”
郑克费尽力气把那扇车门拉上,门锁咔哒滑上。
疯狂喧嚣的世界立刻被隔离,密闭的空间安宁而平静。谢秋歧一边咳嗽一边攀着他的脖子坐起来,过分狭窄的空间里,郑克只能抱着他躺在座椅靠背上,用干净的围巾帮他擦血。
“还好吗?”他检查了谢秋歧。
谢秋歧缓过来:“倒血霉的天气。”
郑克越过他的肩膀正看到沙子堆积在窗口。这样下去,他们的车子也会被淹没在沙子里。他本来应该担心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出来:“是啊,倒血霉的天气。”
谢秋歧意识到他们俩现在多狼狈,也笑:“来都来了,不体验一把也亏。”
郑克大笑,一边拍掉他头上的尘土一边享受佳人在怀。他倒是要感谢沙尘暴了。
两人折腾得干净点了安静地等沙尘暴过去。郑克怕谢秋歧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两个人身上,谢秋歧的脑袋枕着他的颈窝,热热的呼吸拍在他肩膀上,熏得郑克发困。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谢秋歧低声说:“到时候还得把车子挖出来。”
郑克故意逗他开心:“你说,刑大哥、牧羊犬和那个老头子现在是不是也抱着?”
谢秋歧想到那个画面发笑,瞪他:“没点礼貌。”
“老人家还有伤在身,千万要撑过去。”
“有足够的止血纱布和药,应该死不了。”
郑克看向他:“其实我是不是算运气好的?你看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因为家里人造孽受这种罪,哪怕稍微软弱一点就没命了。我起码还年轻,吃苦还吃得起。”
“人和人不能比,没意思。”这是谢秋歧的观点。
他们四个人,各有出身——郑克是精英,谢秋歧是无产,刑知非属于技术型中产,牧羊犬算传统工人阶级,最终不也沦落到同一条路上来。
郑克故作轻松:“我只是想到我爸,我爸也不比他年轻多少。”
谢秋歧心里一软。自从到非洲来,郑克从没提及家人。这是第一次。谢秋歧知道他有多想念。
“郑董事长会为你骄傲的,郑克。”谢秋歧真心说:“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郑克回忆:“我记得有段时间,我哥压力很大,他是长子,背了很多担子在身上。我爸有一次把我们俩叫到读书室去,他说,郑威,我不是要你去做我没做完的事情,你们俩都听好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总有一天我要死的,等我死了你们还打算逐字逐句从遗书里找点东西发扬衣钵?我要你们去做你们认为对的事情,创造权是你们的,我的意志、我的观念,只用来在必要的时候给你们当挡箭牌,不是用来拖后腿的。”
谢秋歧微微动容,搂着他的手收紧。
“他在公司、在家里、在任何地方都很受欢迎,所有人都喜欢他。真的太不容易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郑克说得眼睛有点红:“他坐下来说两句话,人家就很愿意和他做朋友,即使这些人不知道他是谁。他会带着我哥和我凌晨去酒吧看足球赛,人家吵架,他也吵架,人家欢呼,他也欢呼,有人打起来,他在旁边加油鼓劲……还嫌不够热闹似的。”
谢秋歧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郑克资质不俗是家族遗传,没有做父亲的悉心教养,不会将郑克培养成现在这个自信、坚忍、宽容的人。
“等回到澳门,我们一起去看望他老人家。还有郑太太和大少爷。”谢秋歧说。
郑克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找答案,他看到一个焦急的自己:“你会陪着我吗?秋歧。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不要像他们一样突然离开,我只有你了。”
谢秋歧的手心都在烧,他敢打赌郑克感觉得到他的心跳。他们贴得太密了。
他没有多想,抬起头主动去吻郑克。郑克贪婪地回应。
吻完之后又觉得尴尬。如果郑克要问这个吻有什么意义,他是答不上来的。
——简直是吃了迷魂药了。
郑克不愿意逼他,给他找台阶下:“睡一会儿吧,至少还得几个小时风才能停。”
谢秋歧枕着他的胸膛闭上眼。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埋在沙子里能睡得这么安心。
风是在傍晚的时候停的,所幸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谢秋歧和郑克从车子里爬出来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中好一些,车子还有一只后视镜是露在沙地外面的,至少没有完全被掩埋。刑知非和牧羊犬的那辆车就不太幸运了——
“赶紧挖,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谢秋歧徒手就去扒拉滚烫的沙子。
郑克找了两片塑料片当工具。两人借着沙尘暴前停车的位置找,很快找到了被完全掩埋的卡车。里头的三位睡得昏天黑地,要不是谢秋歧用力地敲车窗把他敲醒,恐怕还在做大梦呢。
等把车子从沙地里开出来的时候,星星已经亮起来了。
五个人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忙忙地往目的地赶。沙漠的夜里冷,紫云把沙丘擦得泛红。射手座的群星微亮,箭头一颗大星烁烁指向正南,那是象征勇气之地的国家。
只听刑知非指着前头,忽然喊了一声:“到了!”
边防站点起灯火,照得银沙雪亮,恍然一片水晶世界。
他们在凌晨一点零八分到达了边防站,边检警察要求他们停车检查,并出示驾驶张——
“你们要去哪里?”
“乌富帕,我们要把废品运到那里去。”谢秋歧将政府文件一并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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