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回味地笑起来,好像真的在回想那个光明世界的美丽幸福。
笼梯咔哒一声抵达终点,声控灯呲呲亮起,昏沉的黄色灯光落下,映出一个墙壁斑驳,漆黑幽长的走廊。
“到了。”施聆音先出笼梯,趴下身,把匕首卡进齿轮里,让梯子不能再升上去。
随后才背着顾朝阑出去。
走廊尽头是一道灰色铁门。施聆音单手推开门。
惨白的灯光与腐臭的空气一下子涌过来,门外是一条空荡少人的旧街道,街道上堆满了山一样高的垃圾。
数量庞大惊人的苍蝇在垃圾堆旁嗡嗡盘旋,甚至有一只差点撞到顾朝阑脸上。顾朝阑挥手打开苍蝇,浑身不适。
地面上也铺着一层垃圾,腐烂的霉斑肆意生长,有的路面踩上去还会挤出黑水。
对于从小就住在天上的顾朝阑来说,这是一个肮脏到可怕的地方。
她皱紧了眉,不自觉紧紧绷着身体。
“吓到了吗?”施聆音问她。
空气里的腐臭味太浓烈,顾朝阑想要憋气,声音也因此有些奇怪“垃圾场怎么在入口?”
施聆音笑道“不止哦,整个负一层,都是垃圾场。”
走出入口那条街,是一条马路,马路对面则是五层楼的楼房,一楼是大门紧闭的门市。
马路旁的街道终于变干净了那么一点,至少没有垃圾成堆,偶尔才有行人低着头匆匆走过。没有繁华和热闹,这里只是一个弥漫着臭气与死寂的地方。
出了街道,施聆音在路边等出租车。
这边偏僻少人,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车影。
倒是等来一个陌生的男beta一直在两人附近转。
施聆音目不斜视,照旧等自己的车,只有顾朝阑睨了他一眼。可顾朝阑被背着,明显是个行动不便的人。
男人揉了两下鼻子,手紧紧握着兜里的东西,快步朝两人走过来。
施聆音偏头看向他,脸上带着笑,语气却阴冷森寒“你再走近一步,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塞进你嘴里。”
男人脚步停了一下,施聆音含笑看着他,不慌不乱,淡定得令人发慌。
这时候终于有出租车开过来,施聆音叫停车,拉开车门把顾朝阑放进去。
那男人还没走,盯着两人看了会,拿出了兜里的刀子,对着施聆音的后背刺去。
施聆音摔上车门,转身,轻松抓住了男人握刀的手,用力一拧。
男人惨叫着丢开了刀子。
施聆音微笑着问他“想打架,还是想要钱?”
男人忍着手腕的剧痛,狠狠说“我看出来了,你和她穿的是军装,你们是军人。”
“谁说的?”施聆音道,“你多大了,没和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玩过sy吗?”
“你别想骗我,你们一定是从上面下来的,这么狼狈,多半是犯了事在逃命,现在只要我把看到……啊!”没等他说完,施聆音凶狠地一膝顶击在他肋骨上。
男人闷哼惨叫,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说你就是想要钱呢,本来可以简单又和谐解决掉的事。”施聆音甩开垂落的头发,抓住男人的衣领,“哐”的一声狠狠砸在驾驶室车窗上。
玻璃咚的一声裂开,里面的司机被吓了一跳。
“现在弄得这么复杂,多费力气啊。”施聆音接着说后半句,手上抓着男人的头,接连往车窗上撞。
男人额头撞破,鲜血醒目染在玻璃上,已经半昏。
施聆音扔开他,笑看着车里的司机“不好意思啊,弄坏您玻璃了,一会付车费的时候,我赔您。”
司机急忙点点头。
施聆音拉开车门,坐进去,说目的地“去七弯巷。”
司机发动汽车,沿着肮脏街道行驶。
车里没人说话,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偷偷打量后座的两个女人。
这两人一人面无表情,高冷矜贵,一人眉眼温婉,笑里藏刀。气质迥然,但又都很明显的带着一种相同的气息——有钱。
这种气息,在这个阴暗肮脏的世界里,无限明显。
司机捏了捏方向盘,不敢开腔,一路安静地把车开到目的地。
七弯巷在负一层的边界,背靠着笔直厚重的水泥墙,它距离负一层出入口很远,巷道密集交错,地形混乱,易躲易藏好放火,因此是鱼龙混杂的好地方,也是负一层最混乱的地方之一。
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
施聆音付了一大笔钱,背着顾朝阑拐进一条巷子里。
司机目送着两人进入巷道后才离开。
施聆音在这里有一栋破房子,就在进巷子后十米的地方。
院门虚掩,进去先是一个堆满了废弃家具和生锈金属的院子,屋子大门敞开,露出空荡荡的四壁。
施聆音用脚踢上院门,抹开密码锁上层叠的锈皮,重启门上的密码锁。“咔”——两道金属门紧紧闭合住。
进客厅,关上大门。
施聆音踢开地面上厚厚的灰尘,找到隐藏在灰尘里的那道地下室入门,指纹识别开门。
这里面,才是施聆音留在这里的真正应急所。
地下室空间很小,但家具齐全,靠墙还放了一台简单的自动治疗仪,可处理外伤,做简单的手术。
顾朝阑看着那台仪器。
施聆音动作很快地拉开衣柜,哗啦啦拨拉衣架“你自己洗澡还是我帮你?”
说完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通讯器,信号显示为中断,负一层没有公开信号和网络,要么私人批准,要么去指定地点。
她看了眼时间。
5月20日,20点21分。
“我们得在半个小时内离开这里,”她挑出一件黑t恤和黑裤子,回身说,“上面的人下到负一层这种事情总是传得特别快,而且你和我还穿着军装。”
顾朝阑还在看那台治疗仪,没接话。
施聆音走过去,默了两秒。
她猜顾朝阑可能在想治疗腿的事,可这台机器太简陋了,做不了复杂手术,也没办法快速恢复肌肉和骨骼。
“怎么了?”施聆音轻声问。
顾朝阑说“我脊椎里有一个东西。”
施聆音登时捏紧了手里的衣架“所以你站不起来吗?”
顾朝阑脱掉身上那件不合适的蕾丝上衣“扶我上手术台,把它取出来。”
施聆音犹豫道“可如果你现在用麻醉……”
“不用麻醉。”顾朝阑看着她,神情平静,“取出来我们就走。”
施聆音捏了捏手指,放下衣服,扶顾朝阑上手术床,调整仪器,对准需要手术的地方。
顾朝阑趴着,自己把黑背心扯上去,露出纤细白皙的后腰,在她凹陷的脊椎处有一道很明显的横向伤疤。
施聆音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看顾朝阑没有生气的反应,才敢稍稍用力,触碰那块疤痕,以及疤痕下的硬物。
是一块金属片,插在脊骨里,中断了连接双腿的神经信号。
“谁放进去的?”施聆音问,声音很轻,藏着股不明显的冷意。
顾朝阑不回答她“可以开始了。”
施聆音收回手指,选择好手术类型,调整细节。
“不到一个小时以前,你和我说,你没有秘密。”施聆音哼了声,调子委委屈屈的,像是在撒着娇埋怨,“原来是骗我的。顾上将是有秘密的。”
顾朝阑看向施聆音,施聆音故意不看她,一脸不开心按下最后一个手术调整键。
她退开,扯下手套,扔在一旁“上将慢慢做手术,我去洗澡了。”
“不是秘密。”顾朝阑脱口解释道。
施聆音没回头,顾朝阑看着她背影,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是命令。”
第17章
“谁的命令?”施聆音转回身,无法理解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令?”
要顾朝阑不能站起来,羞辱她,还是惩罚她?
顾朝阑道“所以我没有骗你。”
施聆音走近“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滴——”自动治疗仪这时候开始工作,喷洒空气消毒雾,清理环境细菌,随后是皮肤消毒,手术刀切入……
顾朝阑没有回答,而是皱眉,抓紧了病床扶手。
施聆音看着钳子伸入顾朝阑肌肉里,夹住那块异物,小心但极其缓慢地抽出来。
顾朝阑闭着眼睛,额头上冒出细汗。
聊天没办法继续了,施聆音蹲下身,握住顾朝阑的手。她把手指插入顾朝阑蜷握的掌心,抓紧。
摘了手套,施聆音掌心的硬茧刮过顾朝阑的手背,触感鲜明。
顾朝阑睁开眼,看着她们交叠的手指。
施聆音握得很紧,像是要给顾朝阑传递忍耐疼痛的能量。
顾朝阑原本是不需要的,她从小就很能忍,不论是疼痛还是欲望。
但她还是回握住了施聆音的手,出于她不知道的理由。
手术结束。
施聆音拿起托盘里那块金属片看,细长一条,很薄,质地微软,可以卡进骨缝里。
“它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施聆音问,“会疼吗?”
顾朝阑坐起身,僵硬地把脚从手术床上放下来。太久没活动,双腿的感觉很迟钝。
“习惯了就不会。”她说完,尝试着站起来。
感觉神经和肌肉都还处于僵硬状态,她一下子站不稳,身体一跌。
“小心!”施聆音立马扶住她。
顾朝阑借着施聆音的力站稳,然后推开施聆音的手“你去洗澡吧,我自己活动。”
施聆音看了看时间20点37。
剩的时间不多了。
“好,我先去,你自己小心一点。”
顾朝阑点头。
施聆音拿了衣服去浴室,很快洗完出来。
顾朝阑背对着她,站在茶几前。她还是只穿着黑色背心,露出宽肩与手臂,头发扎成了马尾,发尾刚好垂在后颈处。
作为一个信息素与身体素质都十分强悍的alha,顾朝阑拥有一具高而挺拔的骨架,身形修长,肌肉纤薄漂亮,又充满力量感。
顾朝阑指尖夹在那块金属片在看。
施聆音拢了把湿润的头发,走过去“怎么了?”
顾朝阑收拢纤长的手指,金属片像纸一样被她揉皱。她抬起眼睑,露出那双沉冷的黑眸。
“没。”
施聆音安静看着她,突然感到他们间有了距离感。
那个强悍得让人望而却步的顾朝阑,回来了。
施聆音又拢了一下头发,才说“去洗澡吧,然后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她把刚找出来的衣服递过去。
顾朝阑拿了衣服进浴室。
施聆音看着她关上门,响起水声,然后她看向手术台。
手术做完就手术台就自动清理了,一点痕迹和味道都没有留下。施聆音看了一会,收回视线。
时间,20点09分。第三区边界,负一层废弃入口处。
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试图升起笼梯,但电梯井里只传来咯噔咯噔的混响,没有笼梯上来。
“怎么回事?”一个下巴上留着胡子男人从车里下来,一脸不耐烦的暴戾,“电梯呢?”
“好像卡住了……”
“那就给我放绳梯下去修啊!还在搁这儿按什么按,按你奶奶的奶吗?”
“是,魏哥。”
两人连忙拿绳梯出来,扔下电梯井,顺着绳爬梯下去。
十分钟后,笼梯恢复运行,吱吱呀呀地升到地面。
守着入口的人立即向魏哥报告。
魏哥看了眼手腕通讯器上的时间,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二十分钟,他骂了两句,暴躁地拉开车门,从里面拖出双手被绑的尤映寒,进入笼梯。
顾朝阑穿着施聆音准备的黑色t恤和裤子出来。黑色的衣服更加彰显她的高和瘦,加上那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她锋芒毕露,十分显眼。
简直像把行走的利剑,浑身都是无法遮盖的锐气。
施聆音又找了一件带帽子的黑色外套给顾朝阑。
顾朝阑套上衣服,随手拉起帽子戴上,也不管衣服有没有被扯歪。
施聆音看不下去,靠过去给她整理。
顾朝阑低眸看着施聆音,没躲。
施聆音拉整齐衣服,又去给顾朝阑调整衣服上的兜帽。
基因限制,施聆音比顾朝阑矮。就算穿着高跟鞋,她也会比顾朝阑矮半头。现在她踩着平底鞋,看顾朝阑的时候,更是仰望的姿态。
于是她仰着脸,看到了顾朝阑淡漠的目光。
带着兜帽,顾朝阑的脸更显清瘦,长眉冷目,锋利而薄情。穿军装时的顾朝阑固然也肃然冷漠,但也因为那一身军装,让人觉得就算她凛然不可侵犯,也是合理的。
可现在她穿黑衣便装,身上那股冷漠的距离感却反而更加强烈。仿佛是一把立于霜雪之巅的寒剑,锋芒纵横,卷霜削雪,无人敢近。
施聆音觉得自己好像被刺伤了。她避开视线,把已经整理好的领口又拉了拉,笑着说“第一次见上将穿便装,还有些不习惯。”
顾朝阑对自己这一身不以为意,问道“你有枪吗?”
施聆音一笑“当然有。”
她推开墙壁上的暗门,里面藏着一个橱柜,三格柜子,摆满了枪。
“上将随便挑。”
顾朝阑挑了自己最顺手的手枪,两把把长短不一的匕首,三颗小型□□。
她一脚踩在茶几上,低着头把□□和匕首按自己的习惯收进腿部武器包里“最近的通讯站在哪儿。”
她得尽快联系她的人。
施聆音正在往背包里放东西,她拉上背包拉链“不远,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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