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阑把金属片揉成一团,放下车窗,扬手扔进垃圾堆里。
她把车开到对面旅店门口,挤在门口的一排破车中间,随后凝视着对面的垃圾堆,表情冷得吓人。
施聆音担心她,忍不住握住了她紧抓在方向盘上的手。
顾朝阑睫毛动了一下,没理会施聆音的动作。
施聆音于是更加放肆,也更加亲密的捏起了顾朝阑的手指。
“看在你今天把我从地下室里救出来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笑看着顾朝阑,“你想听吗?”
顾朝阑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垂着视线,语气轻淡“我不是被施尚词领养的,是被我父母卖掉的。”
顾朝阑一愣。
施聆音笑笑道“你知道,omega嘛,总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说完,她看向窗外。
这下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低矮破败的楼房,惨淡昏暗的路灯,永远漆黑的天花板。
这里的街道上永远堆满垃圾,空气里满是腐烂的臭味,没有白天黑夜,没有阳光,没有植物,也没有新鲜的空气,以及温暖的希望。
所有人都在为生存挣扎和疯狂。
既然这里如此阴暗绝望,那为什么不上去呢,去有太阳的地面。
因为太阳之下,没有蝼蚁的生存之地。
阳光下的世界,应该是光鲜亮丽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天空有城堡,地面有绿树。城市繁华,山河锦绣,鸟语花香,大地光华。
怎么能让肮脏的东西破坏这份阳光底下的美好呢。
车旁是旅店,一对男女一起走出来。
女人年轻纤细,妆容艳丽,神情麻木,她送走中年男人,而后靠在门框上,木然地抽烟。
街道旁商铺亮着颜色鲜艳的霓虹灯,彩色灯光与白色灯光混合成一种奇怪的颜色。这种颜色落在她年轻的脸上,再交织出一片光怪陆离的表情。
又有一个穿着工厂制服的年轻男人经过,看了看女人,然后从兜里摸出一袋面包,在女人面前晃了晃。
女人盯着面包,忽然笑了。
她对着年轻男人招了招手。
男人立马冲过去,摸着女人屁股,一起进了旅店。
施聆音看着这一幕,问道“你觉得我幸运吗,被卖到上面的世界。”
顾朝阑看着这个灰暗的世界,再回想上面那个永远干净明亮的世界。
她道“是。”
她觉得是的。
施聆音握着顾朝阑的手指,笑了笑“我有时候也觉得是。要是没到上面去,我怎么有机会嫁给大名鼎鼎的顾朝阑上将。”
顾朝阑说“你会的。”
施聆音没懂“嗯?”
顾朝阑说“你会嫁给更好的。”
施聆音笑了,又垂着眼睛说“可哪里还有比顾上将更好的?你以后不仅会是世界第一厉害的女alha,还会是历史第一。”
顾朝阑认真道“很难。”
施聆音想到了石征到她的态度,想到了这个世界的歧视规则,但她还是问“为什么?”
她想知道顾朝阑是怎么想的。
顾朝阑说“这世上很多事,只靠一个人是不够的。我走到今天的每一步,都是我的部下,用命垒出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站得越高,需要牺牲的东西越多。
就像如今那些立于地面之上的城堡,用的是地面及地下人的血汗与自由。
这就是世界规则。
施聆音抬眸,直视顾朝阑的眼睛“难不代表就不行。破而后立,败而后成,我知道,也坚信,你可以的。”
顾朝阑沉默地与施聆音是对视,然后,轻轻地,回握了施聆音的手指。
半小时后,一大一小两辆车从街角开来,车子急刹停在垃圾堆前。
一个女人从车里下来,走到垃圾堆前,左右看了半响,回身和车里的人说了句话,接着下巴留着胡子的魏哥推开车门走出来。
顾朝阑降了一点车窗,让外面的声音可以传过来。
魏哥的嗓门很大,他问女人“发过来的位置是这里吗?”
女人点点头。
魏哥看了一圈垃圾堆,然后四处张望,只看到形色匆匆,对他们警惕无比的路人。
“操。”魏哥大骂,“是不是在玩我啊,这他妈哪里有人,难不成要老子把整条街都搜一遍吗?”
顾朝阑合上了车窗。
她知道答案了。
施聆音捏了捏她的手。
顾朝阑平静道“我很好。”
施聆音说“但我感觉不好,我很……”
心疼你。
“替你生气。”
顾朝阑很浅的笑了一下“没必要。”
施聆音说“那你也没必要这样打击我,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谢谢老婆替我生气’。”
顾朝阑避开视线看窗外,没接施聆音的话,但也没绷着冷脸。
施聆音捏着顾朝阑的手指,卑微地为自己没被甩冷脸而感到高兴。
可她没开心到一秒,手底下的手掌,突然用力地抓住了方向盘。
“怎么了?”施聆音问。
顾朝阑盯着窗外,声音发冷“他们抓住了映寒。”
施聆音立即看过去。
只见魏哥从后面一辆车的后备箱里拖出尤映寒,他扯着尤映寒头发,把她拽到垃圾堆旁的墙下。
两辆车里的人都下来了,一共七个。
有人递给魏哥一把长刀,魏哥颠了颠刀子,让手下人把尤映寒提起来,抵在墙上。
魏哥握着刀,来回走动,扫视周围。
附近店铺以及路人被吸引,隔着远远的距离围观。
“顾上将!”魏哥突然大吼,“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附近,而这个女人……”
他用刀子指着尤映寒“是你最喜欢的狗,但是现在我就把她钉在这里。”
说完,他抓住尤映寒被捆住的双手,摁在墙壁上,一刀钉下去。
刀子穿过尤映寒的双手,将她钉在墙上。
人群一声惊呼,随即兴奋地围近距离。
魏哥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喊道“顾上将,你要是不出来救她,那我就让这里的人,把她活活玩死!”
他掐着尤映寒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欣赏。
尤映寒并没有一张娇媚的脸,她颧骨高,脸型菱角分明,五官大气,眼神凶狠,看脸就很有攻击性。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欺凌她的人兴奋。
这是一个女alha,还是个女军人。
魏哥咧开嘴巴笑起来“老子要第一个来。”
他对着旁边的人说“开广播,把附近的所有人都叫过来,见者有份,想上的都可以来!”
尤映寒冷眼盯着魏哥,面无表情,没愤怒,也没屈辱。
魏哥拍打着她的脸“别这么冷淡,一会有你的热情的时候。”
附近的人果然开始靠近了,甚至还有人录起了视频。
魏哥脱了外衣,调动气氛地甩起衣服,大喊“来来来,今晚我们狂欢,随便玩,尽情玩,玩到见血为止。”
他的人带头欢呼,围观的路人迅速附和,热情高涨。压抑在这个阴暗世界里的阴暗,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顾朝阑再也忍不住了,她推开车门,大步走出去。
施聆音连忙跟上。
人群很兴奋,尤其是看到魏哥用刀连衣服带皮肉的割开尤映寒的军装的时候。
顾朝阑抽出匕首,雪白刀刃在她指尖旋转,她反手握住刀柄。
人群外沿,一个男人高举着旧式摄影机,放大画面拍摄重点的同时大喊着不堪入耳的话。
顾朝阑走近,一手抓住那摄影机,指尖用力,相机咔嚓咔嚓碎裂。
男人回头骂“谁他……”
他看到顾朝阑冷厉的眼神,声音卡住。
顾朝阑抓着相机一扯,同时匕首下砍,整齐地切掉了男人的整条手臂。
男人嘶声惨叫,火热的气氛被打断,大家都回头看来。
顾朝阑扔掉手臂,单手握刀,清冷目光越过人群,直视魏哥“你找我?”
魏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喊道“就是她,给我抓住她!”
人群瞬间混乱,魏哥的人拔枪射击。
顾朝阑躲过袭来的子弹,只用一把匕首,披荆斩棘一路杀到魏哥面前。
一旁有人举着一把斧头怒吼着扑来,顾朝阑余光睨了一眼,手臂一甩,匕首飞出,噗嗤没入那人胸口。那人当场跪地,倒在顾朝阑脚步。
顾朝阑跨过地上的人,目光盯着魏哥,一步踏近,单手掐着他脖子,再往前一步,魏哥被她高举着摁在墙壁上。
旁边有人趁机举抢对准顾朝阑。
顾朝阑身侧仿佛也有眼睛似的,看也没看,另一手抽出□□,一声枪鸣。最后一个人也倒地不起。
顾朝阑枪口一转,抵在魏哥头顶上。
转眼之间,魏哥的六个人,包括围观里想浑水摸鱼袭击顾朝阑的几个路人,全被她干翻在地上。
剩下看热闹的人早已经远远退到一边,不敢轻举妄动。
顾朝阑看着魏哥,问“谁让你来的?”
魏哥被她掐得脸色涨红,不停蹬腿,他呜呜着艰难道“联、联合区。”
顾朝阑道“我要人名。”
魏哥摇头“我不知、不知道……”
顾朝阑点头,然后开了枪。
她松开手,魏哥的尸体软软滑落之际,她侧过脸,扫视周围围观的人。
路灯灯光惨白,从顾朝阑侧面落下,她一身黑衣,长腿微分,修长紧实的腿部紧紧绑着武器包,兜帽的阴影挡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眸光冰冷的眼。
她问“你们想继续吗?”
第20章
在场的人在目睹了顾朝阑以一杀十的战斗力后,没人敢上前,但周围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
她们远远的围成半圆,神情晦暗地盯着顾朝阑以及穿着军装的尤映寒。
顾朝阑一手扶着尤映寒,另一手握紧枪,在这些人安静而阴暗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往前走。
施聆音推开包围圈外的两个人,挤进圈里,帮忙扶住尤映寒。
尤映寒骨架高大,肌肉紧实,体重比看起来沉,压在施聆音肩上的时候,她皱眉吸了口气。
两人把尤映寒扶上车,迅速离开。
一开始车尾后跟着两辆车,这下面没有严格的红绿灯规则,车辆少,交通反而混乱,顾朝阑花了十分钟,终于甩掉车屁股后面的尾巴。
顾朝阑从后视镜里看尤映寒“你怎么样?”
尤映寒一手捂着腹部,忍耐道“肚子上挨了一刀,但还撑得住。”
顾朝阑嗯了一声,问道“田西呢?”
尤映寒僵住,垂下头道“没了。”
车子吱呀一声急停。
尤映寒道“对不起上将,是我没保护好她。”
顾朝阑沉默地盯着车前方,施聆音想抓她的手,但顾朝阑很快重新发动了车,继续往前开。
后面的路程里,没人说话。
车子渐渐靠近地下城市中心,人流量也渐渐多起来。
还有那些修建在商铺街道背后的隐秘工厂,也终于崭露面目。
这些工厂,代表着负一层曾经的辉煌。
两百年前,太空资源争夺战全面爆发,为支撑战争,大量经济与资源倾泻在军用物资上,无数军工厂应需修建。
为了保护环境,也为了隐藏目标,这些工厂,大部分被修在地下。于是围绕着这些工厂,一个个地下城市发展起来。
一开始,这些地下城市只是纯粹的工业园,是重要的军工业核心区域。这里虽然繁忙紧张,但一切都井井有条,光明有序。
但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会持续两百年至今。
两百年的时间,足够抛弃两个时代。
这两百年里,军工业核心从地下,转到太空,又在地球禁战公约签订后,从太空转回地球地面。
地上时代流转,科技突飞猛进,而那个曾经短暂辉煌过的地下城市,逐渐被抛弃了。
留在地下城市的工人们,以及那些淹没在社会变革里,被繁华城市淘汰出来的,不得不移居地下穷人们,成了现在的蚂蚁。
顾朝阑减速沿着公路转了五分钟,终于看到了药房。
她把车停下。
施聆音坐起身,准备下车“我去给尤少校买药。”
“别动。”顾朝阑拉住她。
“怎么了?”施聆音疑惑。
顾朝阑看着她眼睛问“你是不是受伤了,在背上。”
施聆音顿住,顾朝阑解释“你扶映寒的时候,吸气了。”
施聆音不由笑起来“上将还真是观察入微。”
顾朝阑说“给我看。”
施聆音一笑,目光暧昧“给你看什么?这可是在车上呢,尤少校就在后面。”
顾朝阑微微皱眉“你别闹了,给我看你的伤。”
施聆音道“我没事的,一点小伤。”
顾朝阑重复一遍说“给我看看。”
施聆音“真的没事,我去买药的时候,也会给我自己买……”
“我去买药。”顾朝阑不容置疑道,“看过你的伤以后。”
施聆音还想推拒,顾朝阑却直接抓着她肩膀,将她抵在车门上,掀起她的衣摆查看伤口。
就在施聆音右蝴蝶骨下一点的位置,青紫了很大一块,中间部位还透着血丝。看起来很疼。
而且不止这一道新伤,她白皙莹润的后背上,还交错着好几道旧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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