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家儿子,实在没什么好挑剔,能这样想着他已经很令人感动了。
“啊呀,别犹豫了,您快吃啊,那灶台离这儿还挺远,我怕冷了,一路揣怀里跑过来的,都没敢让人帮忙。”萧弘催促道。
天乾帝于是接过筷子,夹了块放嘴里,鸡肉还是热乎的。
他咀嚼着,心说萧弘是不是又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调料,怎么吃着比之前味道还要好。
天乾帝道:“凑过来点。”
“做啥呀?”萧弘才刚到跟前,帝王便扯开他的衣襟,萧弘惊得连忙跳开去,拢住衣襟惊恐地看着他爹,“您这是干什么?”
“躲什么!”天乾帝不悦道,“过来,让朕看看有没有烫着。”
鸡肉那么热乎,要是揣怀里,隔着里衣料子,不烫红才怪。
“哦……”萧弘放下心来,连忙摇头说,“还好啦,没事。”
天乾帝自是不信,他沉下脸道:“那么热,怎么可能没烫伤?你的孝心朕感觉的到,可要是因此枉顾自身,朕却甚为不悦。”
“真没有啦。”萧弘见天乾帝动了真怒,便无奈地拉开衣襟,从里面抽出一叠热乎的银票,“我又不傻,那么烫不垫点东西我哪儿受得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要是让自己受伤就为了体现个孝心,那也太作假了。”
听这口气,萧弘还挺得意的。
而天乾帝看着桌上的那叠银票,神情当真很复杂。
老萧家也传承上百年了,纵观所有有出息没出息的子孙,凡是叫得上号的,论奇葩还是当属萧弘。
虽然皇后不在了,可对萧弘的教导天乾帝觉得也没乱来呀,怎么就养出了这么让人一言难尽的性子呢?
谁会用银票来隔热!
一张银票很薄,可一叠就非常厚实了,效果还挺好。
天乾帝摊开了一看,粗略算了算居然能有上万两,这抠门抠到家的臭小子……
于是问题来了,他手指点着银票问:“你随身带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萧弘有些难为情,“那个……”他清了清嗓子,在天乾帝的目光下小声地说,“贿赂呗。”
“什么?”
“啊呀,智禅啊,我就想让他给我卜个好卦。”
天乾帝冷笑一声,“那你可真大方。”
萧弘捂着胸口说:“不大方,心简直在滴血一样,可更心痛的是,这老和尚油盐不进,还死活不肯收啊!难不成是我给的不够?”
方外人士,若是收了银子岂不是将十多年来好不容易树立地得道高僧模样付之一炬?
“行了,银票收好,朕既然在,也容不得他明日胡言论语。”
萧弘听此,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萧弘跟着天乾帝到了大雄宝殿之外,青莲寺僧众站于殿前两侧,只有智禅大师盘坐在佛祖佛像前静坐。
两个小沙弥引着他们到了偏殿,阿弥陀佛一声,一同弯腰行礼道:“皇上,殿下,主持正在问佛,还请在此稍等片刻。”
本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这位大师就进了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和尚,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阿弥陀佛,皇上,殿下,答案就在这盒内。”
黄公公将盒子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极为简单的白纸,对折放置。
整个过程真是平淡无奇,可大道至简,若真是问佛不过在心底发问,又何须兴师动众讲究个排场。
天乾帝看着那白纸,问道:“不知佛祖是如何点化大师?”
“如梦如幻,无言无语,唯有答案浮于心中。”
天乾帝拿起纸,摊开来,里面只有两个字——及冠。
顿时,他眉间深皱起来。
男子二十及冠,方成人。
这是还要等四年的意思?可未免太久了些。
放在民间尚无关紧要,可萧弘被他寄予期望,难道一直打着光棍到及冠为止?
“父皇?”
旁边的萧弘伸长了脖子,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天乾帝将纸给他,萧弘一看顿时叫起来:“我的乖乖,那时候老二老三都娶上王妃,说不定孩子也有了!”
萧弘的重点跟别人总是不太一样。
天乾帝道:“大师,可有更改之法?”
智禅大师微微一笑,“皇上,此乃姻缘,讲究的是缘分,并非福祸,无需更改。”
萧弘问:“什么意思?”
萧弘对智禅大师胡诌的本事心生佩服,而后者又何尝不感叹萧弘逢场作戏的能力,就连九五之尊都敢糊弄,这胆量也是没谁了。
智禅大师不紧不慢地回答:“姻缘不过早晚,若想提前便是改命。命里除了姻缘,还有福祸、财富、亲缘、寿元……轨迹一旦更改,这些都要跟着变化。殿下身为龙子,环绕龙气,本就是大富大贵之命,且性格开朗,便是不可多得的有福之人。何须为了终将到来的姻缘,冒险改命呢?”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天乾帝轻轻颔首。
萧弘心里一喜,嘴里却嘟囔道:“真的假的,若是我提早成亲会怎么样?”
“老衲不知。”
智禅大师功成身退,悠然离去,而萧弘则在偏殿里哀叹。
天乾帝瞧他,“你看起来倒没那么伤心?”
萧弘说: “失望嘛肯定是失望的,不过当初我想贿赂他的时候,打算是放在十八岁,现在只是多了两年光棍,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重要的是……”他嘿嘿一笑,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还好没拿出去那一万两,不然亏大发了。”
黄公公听了好悬没将笑声给泄漏出来,忙闭上嘴巴。
天乾帝瞪了他一眼,“出息!”
萧弘自然是不在意的,既然事情暂时解决,他便松一口气,他相信四年的时间里,总能想到好法子应对的。
而接下来便是……
贪了他银子的内务府,爷爷来了!
*
天乾帝虽是轻车简行悄悄离宫,可并未走得多严密,宫里人多眼杂,有心人仔细打听也就知道了。
再说今日他罢了朝。
在众人还在猜测他的行踪之时,帝王却回来了!
而且带着大皇子一起回来,这是上山接儿子去了呀!
黄公公接不回来人,帝王亲自去接,这种殊荣,简直如万丈光辉照射在萧弘的身上,让人纷纷侧目。
所有原本明里暗里讽刺萧弘的声音瞬间没了声响,丢了三门亲事又如何,他依旧是帝王最宠爱的儿子。
对,如今没有谁再怀疑萧弘在天乾帝心目中的位置。
晚上接风洗尘宴上,妃嫔宗亲重臣出席,规格堪比除夕之夜。
萧弘一身亲王蟒服,坐在皇子之列,人似乎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人,可此刻众人看他的目光却已经变了味儿。
封王之后再往上一级便是太子了呀,而萧弘从始至终便是离这个位置最近的人。
后宫之中,只要带品级的妃子也有一席之地,贵妃哪怕心里头怄得要死,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牙强撑出一副笑颜盈盈,欢喜的样子。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萧弘已经长大成人,马上开府独居,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受到伤害,所以帝王不再掩饰对嫡长子的期许和喜爱。
她看着坐在萧弘下边第二个的萧铭,眼里的不甘怎么也无法掩饰。
她坐在高处,看得非常清楚宗亲大臣们眼神的变化,可是她无可奈何。
如今已经三月,选秀开始了。
宴上,帝王给好几位适龄的宗亲子弟指了婚,直到最后轮到萧弘,天乾帝看着却有些犹豫。
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着,如今待选贵女之中,门第如前三者的已经没有了,除非放开年龄,往小的说去,这倒是有不少可选。
而之前不看好萧弘的,如今心思也已经开始转变。
更何况本就愿意的如梁国公这样的呢?
他虽然可惜拒了贺惜朝,但要是宋倩能直接当选英王妃,那简直再好也没有了,五年的差龄也不是很大,大一些更懂疼人嘛!只要萧弘愿意等,他绝对没有异议。
宋倩身体健康,品性端庄,作为他祖父,一定好吃好喝修身养性,多活几年,绝对保证不会发生那些可笑的事情。
与梁国公这样想法的人可不在少数。
而也有一些人却暗暗期待帝王选个门第不怎么样的,如费尽心机的溧阳长公主。
如今再改弦更张是不可能了,骄傲如她不会因此低头。
若是最终的是这样一个只看门第,不看年龄匹配的结果,她得跟贵妃一样怄死。
随着帝王的沉默,似乎这席宴上多了一股暗潮汹涌。
可只有萧弘垂下头,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那碗鲍鱼四宝羹,舔着嘴唇。
山上不是青菜萝卜就是他打的野味烧烤,再美味吃了这么多天也已经腻了,好不容易回宫,终于重新吃上御膳房做的珍馐,他是真心希望他的皇帝爹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似乎萧弘的怨念传了过去,天乾帝终于道:“传闻青莲寺主持智禅大师乃半佛之身,卜卦如神,前些日子英王独上青莲山,便是诚心求一姻缘之卦,直至朕今日终于知道了他姻缘为何不顺。”
还有这一出?
溧阳长公主心下一动,笑问:“敢问皇兄,这卦象显示了什么原因?”
“姻缘未到,朕的大皇子姻缘比较迟啊!”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恍然大悟,这是要给最近沸沸扬扬的闲言碎语一个解释!
“可再迟总有个期限吧。”广亲王道。
“及冠,待英王及冠之后,方可顺遂。”
这……众人面面相觑,是不是有点晚了。
而天乾帝却不想解释太多,他看向萧弘,唤道,“弘儿。”
萧弘连忙站起来,“父皇?”
“看来你得多等几年才能娶上媳妇。”
萧弘无奈地一摊手,“等几年倒也无妨,就是弟弟们怕是都得赶到我前头去了。”
帝王顿时哈哈大笑,仿佛并不在意这多等的四年。
而贵妃和兰妃的脸色却不好看。
这个结局,对她们而言并不是多大的好事,适龄的姑娘可不止是那三个,本以为帝王会在余下的当中挑选一位给萧弘,可没想到直接不赐婚了!
萧奕萧铭若是提前娶王妃,这门第想想都知道不会高到哪儿去,否则一旦萧弘及冠,若是一时间找不到更好家世的姑娘,岂不是让帝王为难?
而另一边则是有想争一争英王妃,岂不是直接将家中还能再等一等的女儿留着以待萧弘?
这哪一个情形都不是她们愿意见到的。
似乎唯一能够安慰的是,那卦象直接拉长了四年,而在这期间能办的太多了。
幸好智禅大师看样子真是得道高僧,这卦怕也不是帝王的意思,否则若只是一块遮羞布,何必舍十八,取二十呢?
说明老天爷也没绝了她们的后路。
想到这里,两位娘娘的脸色不禁缓和了起来,彼此互相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
第134章 受贿行贿
接风宴结束, 魏国公回来已经很晚了,可他一下马车, 便命贺祥去请贺惜朝。
贺惜朝也没睡,似乎就等着召见。
他施施然地走进三松堂, 见魏国公的朝服还未换下, 脸颊有些红润, 不禁问道:“祖父, 您喝多了?”
“老夫很清醒,过来坐下。”
贺惜朝扬扬眉,从善如流地寻了把椅子坐下,回头对贺祥吩咐着:“祥爷爷, 命厨房给祖父做晚醒酒汤过来。”
魏国公没有反对,他看着贺惜朝, 似乎用全新而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已经相处近七年的孙子, 等贺祥的身影离开,他便直接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会去青莲山接大皇子回宫?”
贺惜朝并不惊讶,他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轻飘飘地承认了, “是啊。”
十三岁的年纪, 那软糯圆润的脸庞如今已经蜕变成了一副出色的如画眉眼,可唯有那双眸之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 让人直接忽略了他还稚嫩的年龄。
“祖父看起来非常的震惊。”
何止是震惊,他是心惊!
帝王心思向来高深难测,就是他们这些积年的老臣都把握不定, 贺惜朝却能猜到他的心思,此等深谋远虑,有些令人可怕。
更甚者,若是萧弘上青莲寺也是一场预谋,再往前推,那接二连三出事的三家小姐……
魏国公越想越可疑的时候,贺惜朝突然发出一阵轻笑声,“祖父,您再脑补下去,孙儿可就成妖怪了。”
难道不是吗,智多近妖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孙子了。
魏国公阴晴不定地看着他,贺惜朝却失笑着摇头道:“说来这消息还是您告诉我的。”
“什么?”
“皇上想把手头上的事务早点处理完,空出这一天半天的时间,那些没什么意义的奏折自然都退回去,让内阁加紧速度将急事办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可你怎么知道皇上是去青莲寺?”
“您说他又不去后宫,这空出来的时间还能去哪儿?黄公公铩羽而归,皇上光嘴上生气却没命人上山直接将大皇子给逮回来,这就说明一切了呀。”贺惜朝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侧头,脸上依旧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天真,和藏在眼底的一抹狡黠。
“孙儿其实没那么聪明,就是比常人多关注一些细节罢了。”他举起手,拇指跟食指微微一眯,“就多了这么一点点。”
那一点点就是天差地别,魏国公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贺惜朝话中有多少真实,这件事真没有他的手笔吗?可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声叹息从贺惜朝口中而出,魏国公皱眉道:“你叹什么气?”他都没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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