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把李知论的手机放回原位,他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心里渐渐由愤怒变为委屈,鼻子酸酸的,为什么他这么努力却还是得不到认可呢?
宋诤气哼哼地冲到一楼浴室,洗完澡回卧室,李知论已经躺在床上。
手机被他放在床头,身体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小的脑袋,眼睛紧闭。
宋诤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爬上床,钻进被窝把他揽进怀里,对着李知论的后脑勺喃喃自语:“你是我一个人的。”
之后的几天宋诤一直有点忐忑,有意无意地偷偷查看李知论的手机,担心李妈妈打电话来追问,然而都是他多虑了。他心里揣测李妈妈大概不想再三重复让他察觉不对劲,自那条短信后也没有再和李知论说起这件事。
一转眼到了周末,李知论先醒过来,看了看手机,有八个未接电话,他睡觉喜欢静音,都是李妈妈打来的。
为了不吵醒宋诤,李知论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去阳台回电话,刚一动身边的人就醒了。
这几天宋诤神经敏感,害怕穿帮被李知论骂一顿,一有响动身体就会立刻紧张起来。
“你继续睡,我妈给我打了电话,我问问他什么事。”李知论亲亲他的额头,起身下床。
宋诤也爬起来,支支吾吾地道:“知知,那个……我……”
“等会儿说哦,我看我妈挺急的样子。乖。”李知论打断他的话,拿着手机往阳台走去。
宋诤心里慌得很,缩回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耳朵却竖起来听外面的动静。
十分钟以后,李知论回了卧室,走到床边看着他。
可能是跟秋裤相处久了,宋诤敏感地嗅出了气氛不对。
李知论脸色难看,眼睛泛红,开口质问他:“宋诤,你动我手机了?”
眼看事情败露了,宋诤坐直身体,想去牵他的手,没有成功,心虚地解释:“我……嗯……妈说不让你带我回家,我一生气,没忍住,就……”
“我奶奶今天早上去世了。”李知论语气平稳,身体却像是绷不住了似地微微颤抖。
宋诤忽地瞪大了眼睛,心里闪过两个字“完了”,他知道李奶奶对李知论的意义。
李知论曾经跟他讲过,小时候他父母在外地打工,都是李奶奶把他一手带大,陪着他度过童年。
而现在,却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李知论错过了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
宋诤着急地下了床,伸出手想要触碰李知论,眼下只有身体的接触才能让他确定李知论还在他身边。
然而他渴望的人似乎并不想接受他,李知论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接触。
“如果你没有删掉短信,我们已经回去了,我还可以跟她道别。宋诤,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妈担心奶奶不能接受,让我不带你,可是我会不带吗?她知道不带你会让我为难,连多发个信息催我都没敢,而你呢?我以前只是觉得你幼稚,我现在觉得你根本就是只在乎自己。”他说完,去衣柜换了衣服,拿好证件就要离开,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愿意给宋诤。
知道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宋诤只能赤着脚跟在他后面,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睛红了一圈,嘴里委屈巴巴地叫着他的名字。
明明发起脾气来很凶的一个人,现在却只知道不停地道歉。
“知知……”
“知知,你别这样好不好……”
“知知,我错了……”
“知知,我会改的,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知知,对不起……”
他憋不住,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落下来,心里又慌又乱,连拉住李知论衣角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在他身后哀哀地乞求。
天气已经渐凉,他一路追到一楼,客厅的地板是木质的,踩上去冰冰的,冻得他的脚刺痛。
以前那个会斥责他光脚乱跑的人,现在只是把他抛在身后,径直往前走。
本来在咬玩具骨头的秋裤意识到气氛不对,夹着尾巴缩回自己的小屋,静静地观察情况。
李知论在门口换好鞋,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开口:“宋诤,不要跟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在我家看到你。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们一家。”
门“砰”地一声关上。
宋诤还楞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李知论的意思,等他乱成一团的脑子厘清楚思绪,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一边斜下去。
肩膀磕在鞋柜上,他用手遮住不听话的眼睛,带着哭腔呢喃了一句:“知知,我疼。”
一旁的秋裤从小屋里冲了过来,用鼻子去拱他的手,嘴里不安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着急地围着他绕来绕去。
第23章 刺猬
飞机上,李知论一直在想,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他极力忍耐的眼泪在狭小的空间里好像有了保护屏障,终于顺着脸颊簌簌地落下来。
诚然,他爱宋诤,宋诤难过他比谁都心疼。他愿意无数次的原谅宋诤,可这次不一样。奶奶对他来说永远是无法替代的存在,他童年缺失的父爱母爱都由那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为他填补。
她虽然有着老一辈的思想,不能接受他和宋诤的自由恋爱,但对于李知论,却从没有一句埋怨,即使他不听她的劝,依然固执地和宋诤在一起,也仍然不假思索地对他好。
李知论体谅她,基本上不会在她面前和宋诤成双成对的出现。和宋诤一起搬到a市以后,他回父母家的次数也渐渐变少。
老人家有落叶归根的执念,和她的大儿子、儿媳住在山里,山上的小路不通汽车,之前回家她还能坐大儿子的摩托车出来,每次李知论都在村口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但生活总有避无可避的意外,自从今年三月摔了一跤之后,老人家行动也变得迟缓,李知论不愿意她再来回折腾,有条件的时候还能坐乡野的收费摩托车进去,而更多时候即使回了c市也见不着人。
李妈妈在电话里说,大概几天前,老人家自己应该就有感觉了,那时候虽然说要见李知论,但精神状态却还好。谁也没想到才几天的时间,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她走得安详,没有痛苦,但到合上眼也没有见到李知论,终究是遗憾,手里紧紧攥着一张他小时候手捧奖状的照片。
李知论侧过脸望着窗外,双眼无神,整个人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只有脸上不断滑落的泪珠透露着生的迹象。
他不能释怀,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李知论甚至有和宋诤一刀两断的冲动,每当几分钟后冷静下来,又暗自心惊。身边的人都说他温柔,连他自己也慢慢接受了这个设定,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原来他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甚至觉得自己过于冷硬,对待宋诤,对待感情,都是如此。
一下飞机,微信提醒就接二连三地弹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全是宋诤。
他虽然伤心、愤怒,但还有剩余的理智,只是一划删除了对话框,并没有拉黑对面的人。
打开静音,拉上衣领继续往出口走,父母早早就到了,站在栏杆外等着他。
上了车,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
直到到了医院,看到被白布覆盖住的身影,李知论才又哭了出来,伤心和委屈到了一个临界点,在至亲的人面前最终崩溃。
他伤心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会管他叫“小孙孙”的奶奶,也委屈为什么让他和奶奶最后一句话都说不上的人是宋诤。
李妈妈把老人家生前紧紧攥着的照片交给他,李知论看了一眼,整个人哭到过呼吸,手脚麻木,旁边的护士有条不紊地给他顺气,见多了生死的人才有的淡定。
等他终于缓过来,沉默地伸出手,接过照片的手指尖细微地颤抖着,拿不稳,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
做完这些,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头抵在玻璃墙上,除了掉眼泪已经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李爸李妈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心酸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下午老人家火化,李知论已经没有眼泪可流,看着一个完整的人进去,出来却只剩一个小盒子,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无力感让他整个人有要失控的感觉。
这种时候,他却还有心思庆幸宋诤没有跟来,毕竟现在他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还能句句扎宋诤的心窝子。
看吧,李知论,即使他这样伤害你,你还是护着他。
最终葬礼遂了老人家的愿,在山里办。交通不便,来得人不多。
李知论坚持要守夜,被李妈妈劝了回去。他状态太差,跪在院子里,背影瘦削单薄,像是风一吹就要碎落一地。
山里的房子也不够住,李爸爸借来一辆摩托车,不放心他自己骑,把他送回市区的家又自己回去守夜。
李知论在街对面的马路边上坐了一会儿,晃晃悠悠地起身,踩着最后几秒绿灯穿过马路往小区大门走。
门口的花坛上坐着个人,听到脚步声忽地站起来,是宋诤。
“知知……”李知论漠然地越过他,并不理会他的呼唤。
身后的人立刻跟了上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李知论早就没了力气,挣不开,只任由他抱着,连开口的欲望也丧失了。
宋诤知道他难过,不敢说话。两个人沉默着,各怀心事。
路边的灯孤零零地亮着,已经晚上十点多,小区门口没什么人,只有坐在亭子里的保安疑惑地看着他们。
放在以前,他早就不好意思地催促宋诤放开了,现在却闭口不言。其实他心里清楚,只要一开口,一定是伤人的话。
他是个胆小的刺猬,即使柔软的肚皮已经被利器划伤,也不愿意用身上的刺反击。
第24章 沟通
初秋的夜晚泛着凉意,李知论只穿了一件衬衣,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难过,整个人瑟缩着。
身后的人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松开了手臂,嘴里重复着今天说过无数遍的话,“知知,对不起……”
可惜他已经懒得听,得了自由,双脚下意识地就往前走,并不想和宋诤纠缠。
他想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舔伤口,可是宋诤不懂。他只知道他要和好,他要李知论原谅他,所以一刻不停地就要追上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见他又要走,宋诤快步走到他前面,伸手挡了去路,表情要哭不哭,“知知,你不能这样对我。”
李知论抬眼凝视着他,费力地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平静地道:“宋诤,到现在你还只想着为自己辩解。你并不觉得你有错,你只是觉得遗憾,为这次超出你预期的后果象征性地难过一下。换下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你始终在为你自己开脱,你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过。”
说出来的话明明轻飘飘的,却像一击重拳打在宋诤心上,他觉得李知论说得对,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宋诤张了张口,半天发不出声音,不知道如何辩解。
“去找个酒店住吧,很晚了。”李知论并不愿意等待他组织言语反驳,低垂着眼向小区走。
宋诤像是被施了咒语,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边的保安看不过去,对着他喊了一声:“兄弟,没事吧?”
这一声把他从浑浑噩噩中拉了回来,突然身体一抖,他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嘴里下意识地小声辩解:“知知,我没有……”
路边的灯闪了一下,没有人听得见,只有空荡荡的街道给他回应。
晚上李知论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已经累得睁不开,头脑却很清醒。思绪像一团乱麻,一会儿想到小时候奶奶接他放学,一会儿想到宋诤抱着他撒娇……
等迷迷糊糊睡着,又梦到宋诤在他面前威胁着要了结生命,整个人惊醒过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浓郁的黑暗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真的可以因为这件事放弃宋诤吗?答案很明显。是他自己跨不过去心里的坎。
他对不起奶奶,也对不起自己。如果宋诤一辈子改不了,他们之间总有一天会产生不能缝合的裂缝。
另一边的宋诤也睡不着,他随意找了个酒店凑合了一晚,给李知论发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心里像有小蚂蚁在爬,整个人难受得缩成一团。
想了想,下床走到了飘窗边,坐在上面望着远处的灯火,生生熬到了天色泛白。
等到路上的行人慢慢多起来,宋诤深吸一口气,下了飘窗。穿戴整齐,在酒店打包了一份早饭,打车赶到李知论父母家。小区保安认出他是昨晚那个人,见他神情恍惚,不忍心他大早上地在外面孤零零地站着,给他刷开了门禁。
宋诤躬着腰说了声谢谢,快步往小区里走。
他现在就要见李知论,他不要被他丢在一边。
等真正到了家门口,他又没有了刚才的勇气,犹豫了几分钟,伸出手按下门铃。
意料之中,并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机给李知论发了条微信,看着对话框里一条条没有回应的消息,他沮丧得垂下头。
咔哒。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宋诤惊喜地抬头,李知论已经穿戴整齐,和他昨天出门时一模一样。
“我要回去了,明天上班。”李知论先开了口,语调没有起伏,像在和完全不认识的人讲话。
宋诤急忙把早餐递到他面前,“那我也回家,给你带的早餐。”
面前的人并不接他的话,关上门,径直往电梯走。
宋诤亦步亦趋地跟上,在他身后讨好地开口:“知知,你几点的飞机啊?我们坐一班可以吗?”
沉默。
他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自顾自拿出手机订了最近一班回a市的飞机。
出小区李知论打了车,宋诤跟着坐上去,见他没有赶他下车,心里松了一口气。琢磨着怎么开口才能让身边的人回心转意。
“知知……”车窗开着,他看着李知论被风吹得鼓鼓的衬衣,忐忑地开口。
“宋诤,我承认,我暂时没法跟你分开。但我现在不想,也不能原谅你,看到你我就觉得难受、愤怒、失望,甚至完全忽略掉我还喜欢你。你再这样见缝插针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会崩溃。你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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