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屏眼一瞪,嗓门高起来:“老匹夫骂谁没脑子呢?”
“大将军消消气,老夫这也是在夸你。”沈爵笑眯眯道。
徐应屏气过还惦记不背锅:“老匹夫,此事我不替你背锅,老子说不是我做的,那就断然不是。你少给我戴高帽再让我背锅!”
沈爵细察徐应屏神态,确信他没说谎,神色微敛:“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我做的,那是谁?”
“你可别无中生有。”徐应屏提防道。
他和沈爵互争互斗几十年,深谙沈爵性子,这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坏胚子。一句话不能信!
沈爵满脸诚挚:“老夫虽不比大将军多读几年书,但也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怂货,此事确实不是我做的。”
徐应屏眼底升起疑惑:“这就奇怪了。”
“说不定这还是个好事。”沈爵道。
徐应屏狐疑看他:“你什么意思?”
沈爵对徐应屏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能有多明白就说的多直白,此时亦然:“你别忘了洛闻歌不仅仅是大理寺少卿。只要他愿意,那些曾受过洛阁老恩惠的人会无条件站在他那边。”
徐应屏讥讽道:“那你也曾受过洛阁老恩惠,怎么现在还恩将仇报了呢?”
沈爵让这没脑子的铁憨憨气个仰倒,本想联手一次查出这妄想搅动宁朝风云的幕后主使,哪曾想铁憨憨三句转回当年,真是朽木不可雕!
沈爵自觉和徐应屏说不通,撩起袖子要走。
徐应屏见状,逮着人袖子说起劲了:“我说你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当年你来京科考没钱住客栈,不是洛阁老给你盘缠,帮你准备?”
“撒手!”沈爵回头瞪着徐应屏,胡子快要气翘起来,“老夫在与你说极为重要的大事,你偏要说过往之事,老夫瞧着哄传苗江海写下洛闻歌罪行就是你做的!”
徐应屏急眼:“你别血口喷人,老匹夫,你等着,老子定要查出你做此事的证据,到时御前见!”
沈爵冷笑:“好啊,你千万藏好小尾巴,别让老夫查出是你做的,否则你等被弹劾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双撂下狠话一拍两散。
亲眼目睹全过程的洛闻歌心情复杂,萧毓岚无心之举造就两大帮手,如此朝内两大强势派系正式下场,只为抓出搅浑水之人。
想来有徐应屏和沈爵出手,云王那帮人也要夹起尾巴,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洛闻歌看向渐渐放晴的天空,总觉得今年冬天似乎格外漫长,长到他感觉身处四面楚歌之境,冷得无法忍受。
“洛大人。”身后忽然传来谢温轩的声音。
洛闻歌收起情绪,转身含笑看过去:“谢大人。”
谢温轩与他一道往宫外走:“洛大人今日走得有些晚。”
洛闻歌直接道:“因为我在等谢大人啊。”
谢温轩看他脸上笑容,不知道怎么想到昨日他向自己请教刑法,心里蓦然生出怕是要被坑的感觉,悄然拉开距离:“谢某不觉得有哪里值得洛大人亲侯之处。”
“这就是谢大人妄自菲薄了。”洛闻歌将拉开距离又缩短了,隐约更近,“谁人不知谢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呢?”
谢温轩唇角微抽,有些受不住:“洛大人有事直说就好,没必要如此拍马溜须。”
“谢大人这么说,洛某恭敬不如从命。”洛闻歌道,“我想与谢大人一同查苗江海被杀一案。”
谢温轩神色凝重:“这恐怕不行。”
“谢大人知道我非凶手,也知道我如今以陛下唯命是从,说不定苗江海一案与我所查有关呢?”洛闻歌瞅着谢温轩,见对方不为所动,低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思索不到片刻,洛闻歌将先前苗江海贿赂他手下小官,给他递信替云王约见他的事,三言两语说给谢温轩听。
“陛下将他塞进接待团,本就是想找个借口杀了他,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谢大人以为是不是与我所查有关?”洛闻歌自觉退回合适距离。
谢温轩看他一眼:“就算我松口,陛下也不见得同意,再说早朝时杨大学士的话你也听见了,若让他知道你与我同查,怕是会将我等骂得狗血淋头,连陛下也不能幸免。”
“谢大人只管答应,若非必要时候我不会露面,由我身边之人代为传递消息。谢大人以为如何?”洛闻歌再接再厉,势必拿下谢温轩。
其实洛闻歌不是非要查苗江海一案,他之所以要跟谢温轩查此案,是想探探都察院虚实。
据萧毓岚给的名单,他核实出都察院内暗藏位牵连甚广的重要棋子,看似不起眼,却能接触到诸多案件,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奇效。
据悉都察院有许多未能及时抓捕嫌犯酿造得悬案,想必与此人有密切关系。
想要肃清朝纲,大理寺是一处,再有都察院与刑部,三法司清洗干净握在手里,彻查起来就方便许多。
眼前最为重要的就是谢温轩同不同意。
洛闻歌等谢温轩给答复。
谢温轩无权同意,再三斟酌道:“洛大人,此事还需问过陛下,若陛下同意你查,谢某别无二话。”
洛闻歌觉得自己特别像个追皮球的,从这边追到那边,他不想再多跑几趟,索性下套:“也就是陛下没二话,谢大人就同意了?”
谢温轩并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遂点头。
洛闻歌瞬间计上心来:“谢过谢大人,我这就去找陛下。”
谢温轩望着洛闻歌飒然往宫里走的身影,心里几乎可以肯定不久后就会与他共事。
这世间如他家陛下那般口是心非的人少见。
洛闻歌到养心殿外,远远见到站在台阶之上的李公公,他偏头看见养心殿门关着的,脚步放慢,犹豫要不要过去。
同时看见他的李公公热情道:“洛大人。”
“李公公,陛下他…”洛闻歌目光看向养心殿,询问意思浓重。
李公公下台阶到他面前,低声笑道:“襄王爷在里面,为陛下悉数介绍襄宁大军各处统领。”
如此重要的事,他就不好再多做打扰。
洛闻歌拱手:“谢公公,陛下有要事,我便先走了。”
不再叨扰李公公,洛闻歌打算先回大理寺再见见黑衣人,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转身时被李公公喊住。
“洛大人别急着走,陛下让老奴给大人捎话呢。”李公公说,和皇后打过小报告后,李公公对洛闻歌忌惮感消退不少,笑容真切不少。
洛闻歌像寻常一样,好似没听见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公公请说。”
“陛下料到洛大人会回来,让老奴见到大人就说,他同意洛大人所想之事,谢温轩那边也已打过招呼,查吧。”李公公如实转达。
即便能看出萧毓岚对洛闻歌的纵容,李公公也顺应皇后说的,这许是对亲臣信任的表现,哪怕见到洛闻歌浅笑迷人,李公公也不再多想。
谁让他就要为皇后寻到吃了好受孕的珍贵药材呢?
到时只要皇后怀孕,陛下重心自然会落在后宫,一切如旧。
在李公公跟前,假扮皇后的洛大人对此一无所知。
洛闻歌再次谢过李公公,匆忙出宫,寻洛安去了。
去大理寺路上,洛安听完洛闻歌所说,郑重点头:“公子尽管放心,我会好生配合谢大人,早日查清真相。”
洛闻歌犹记得那日碰上谢温轩,洛安义愤填膺,今日再听这话,觉得洛安也挺不容易,他说:“你可不能在我面前这般说,等见到谢温轩,鼻子不是鼻子的,洛安,我对此事极为重视,你该明白。”
“洛安知道,也知道如今只有配合谢大人,才能洗脱公子身上的嫌疑。”洛安说。
洛闻歌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修书一封,你交给谢温轩,往后几日,你都跟在他身边,切记,不要与他起争执。”
洛安不蠢,清楚他的意思,再三保证道:“洛安保证完成任务。”
洛闻歌心想但愿如此。
待到大理寺,来往官员碰见洛闻歌,神色一如既往恭敬,该如何还当如何,只是转身各种眼色交汇,秋波送不停,洛闻歌全装不知道。
房内,洛闻歌将信吹干装好递给洛安,又问:“昨日交代的事安排的怎么样?”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属下以为会传出公子逼死苗江海的传闻,说不定便是藏在黑衣人背后的人做的,想让公子锒铛入狱,他好对大理寺下手。”洛安脑子里的一根筋忽然搭上,头脑风暴乍现,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别说,听着还真是这回事,洛闻歌赞赏道:“洛安,近来书没白看。”
说起书,洛安又想起件事,他挠着头尬的脸红:“公子,你那日交代的话本子我买到了。”
“然后你看完了?”洛闻歌问。
洛安点头完又摇头,脸更红,语气转而不好意思起来:“我托荣叔将那本书放在书房桌上,公子若无事可翻开看看,属下以为那等东西待公子看过,还是让临江楼封了为妙。”
洛闻歌本对话本子无感,让洛安看是想让对方给个反馈,谁知洛安闪烁其词,让他生出些好奇。
“我知道了,你先去找谢大人,务必将参与此案调查的人记下查清给我。”
洛安脸上红晕褪去不少,拱手拿信去找谢温轩。
身边没了洛安使唤,凡事只能洛闻歌亲上阵,好在他自力更生多年,这点小事不再话下。
以临江楼散播谣言的能力,黑衣人被抓被审问出些东西的事应当很快传到有心之人耳中,这时就看那人如何做。
想用苗江海一事绊住他手脚,万没想到萧毓岚会用插诨打科争时日。
万分珍惜抢来时间的洛闻歌下午又去了牢房。
牢房狱卒见到他,客气问好,洛闻歌回礼,走了两步回头看牢头:“今日有人来见过他吗?”
牢头摇头,笑道:“大人的特意交代,小的没忘。谁来问都说牢里没加人,大人来是为查陈年旧案。”
洛闻歌脸露感激:“多谢牢头,这年头抓个知情人不容易。”
“小的明白大人的意思。”牢头又说。
洛闻歌笑笑,转身继续往牢房深处走,错过牢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黑衣人还如昨日那般沉默不语,看见他也只是抬了下眼皮子,这次洛闻歌没急着离去,他打开牢门走进去,挑了处干燥稻草坐下。
“你不吃不喝就这么坐着,是在等人来救?”洛闻歌淡声问。
黑衣人纹丝不动,宛如上等雕像。
洛闻歌也不介意,像话家常般聊起来:“我知道你有话没说,知道为什么我不继续审吗?因为都没被凌迟恐吓出来的秘密,那绝对是要咬死带进棺材里,所以不管我再怎么审,你都不会说。你知道自己不说还有一线生机,真要说了,这里外透风的大理寺哪能保住你?”
他随手从身边捻起一根稻草,剥去外皮咬在齿间,含混道:“知道为什么陛下杀了那些人,只单单留下你?他看出你是除去闻天冢外,知道最多的那个,咱们陛下不进不清不楚地方,只要他进去,那就代表他早就知道里面有谁,哪个人有用哪个没用,他都知道。”
黑衣人总算有了点动静,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弹了下。
洛闻歌轻眯缝了下眼睛,继续笑开:“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反正我放出风声,说抓了个知晓实情的人,严刑逼供之下,此人将有吐露事情的迹象,相信不日就能查清近来发生的事。我相信你的主子收到风声,会迫不及待来灭你口。”
“胡说。”黑衣人转头恶狠狠丢出两个字,睚眦欲裂。
洛闻歌故作诧异:“怎么就是胡说?若我是你主子,也会来除掉你绝后患。”
黑衣人却不肯再说话,转过脸继续装哑。
看样子是套不出话,洛闻歌丢开稻草,锁上牢房,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心里盘算要不给这不知死活的黑衣人上堂课,没遭过真相毒打的人就是天真。
洛闻歌出了大理寺往青龙大街上溜达,说是溜达,实则是来探地方了。
前几日沈如卿让人递过来的约见地方便在这青龙大街的满茶楼。
说起满茶楼,长乐城内老少妇孺皆知,因堂内有位说书奇人满锦春,素闻这位说书先生除去王孙贵胄不说,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寻常百姓,哪家惊奇有趣之事,他皆能说道一二,当然,宁朝有明文规定,不得擅自议论朝廷重臣。
但人天生有反骨,越是不让如何,心里越发是想听想知道,好奇的百爪挠心。
是以,满锦春会将这趣事改编为市井闲谈,即便有人听出来所议是谁,也不会上赶着触霉头。
凡事套上闲谈二字,便是听听就算的意思。
洛闻歌今日就打算去听听这满锦春说的什么。
他来得晚,满茶楼内座无虚席,连上等包厢都已满客,店小二见他生得好,又诚心实意初次来看,便好心让他在柱子边站着旁听。
洛闻歌倒不知茶楼生意也能如此红火,人头攒动,耳边七嘴八舌,嘈杂一片,听得他忍不住按了下耳朵。
他的动作让旁边同样是站着的老者笑了。
洛闻歌侧眸而望,礼貌问:“您老好。”
“小公子好。”老者平易近人,语气很是和蔼,“小公子头回来听满锦春说书?”
洛闻歌不好意思道:“是,没怎么见过这等大场面,人委实过多了些。”
“这还是人少的。”老者说,“真人多时,这里面能站满,有被满锦春口技折服的,也有想一掷千金见人的,还有人千金聘请满锦春去寿宴,人不就是这样,名气大了,什么样的名利都会来。”
洛闻歌抓住个重要点:“满锦春没在人前露过面?”
“你瞧,抬屏风的上来了。”老者指着高台,“满锦春平日就坐在四面屏风里说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
洛闻歌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四扇屏风,分别是梅兰竹菊,每扇屏风上画一幅,风雅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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