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我会自己要,有些事陛下不出面反而好解决。”洛闻歌隐约明白徐锦媛为什么这么做,不让萧毓岚插手,纯粹不想让事情变复杂。
萧毓岚神色不定:“你怕朕会帮倒忙?”
洛闻歌笑道:“不是,是有没有陛下,这解药都只有我自己能要来。说不定陛下一出面惹得她生气,直接毁掉,那我不是无药可救了?”
这套歪理邪说成功说服萧毓岚,打消他内心想去城苍山庄绑人的冲动。
“不是要去见院使吗?”洛闻歌问,“去见见吧。”
萧毓岚想起碰见等在太医院外的慕容郁,沉吟:“是你让慕容郁去寻院使的?”
“没办法,谢大人不在,我有事,只能劳烦他跑一趟,又被为难了?”洛闻歌忧心忡忡,“该不会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院使看见是他,连结果都不愿细说。”
萧毓岚笑而不语,挑开车帘对李公公招了下手。
得到指令的李公公带着人小跑过来,笑眯眯道:“公子。”
“回府,小心点。”萧毓岚放下车帘,转脸见洛闻歌又脱掉靴子半解袜子在看那玉铃铛。
先前翻篇的回忆于这刻复苏,萧毓岚记得他脚踝的触感及温度,以至再看见又生出想上手的不轨念头。
萧毓岚竭力压下去,转眸不看,嗓音微微泛哑:“你在做什么?”
“我想看看这个到底怎么回事。”洛闻歌低头继续钻研,这小东西长得精致好看,没有寻常铃铛模样,那是如何发出声音的呢?
他拨弄半天,也只让小铃铛贴着脚踝左右翻滚,除此以外皆是无意义动作。
“陛下,你听见声音了吗?”他弄就算了,还要问萧毓岚。
萧毓岚本就让他那半截白皙脚踝晃得心浮气躁,想平心静气,全被他一句话带偏,白费心思。
萧毓岚有时真怀疑他不是来帮忙,而是来祸国殃民的。
堂堂大理寺少卿,一介男儿身,能让自己魂牵梦萦,时刻记住。
诚然萧毓岚还记得上辈子吃过的亏,并不妨碍他将洛闻歌看的重要,只是这种重要或许真要重新思考。
他在思索,耳边不时传来洛闻歌轻声嘀咕。
“没声音没动静,戴得意义在哪里。”洛闻歌托着玉铃铛,指尖微动想给解下来。
刚碰到红绳相连处,手指就被握住,他抬头看过去。
萧毓岚没看他,眼眸半垂,视线似乎落在他脚踝红绳上,声音飘忽:“你拨不动,它只听蛊虫动静,要是你蛊发作,它会响。”
洛闻歌由蛊虫发作延伸想到某些不可描述,跟惊吓似的撤回手,顺便往后挪两步,干巴巴道:“我、我知道了。”
萧毓岚没在意他反应过激,帮他将袜子穿好套上靴子:“别摘下来,否则朕不知你蛊虫何时发作了。”
“陛下如何知道我、我蛊虫发作了?”洛闻歌收回腿抱住,不太好意思问。
萧毓岚卷起袖子,劲瘦手腕上亦有一个和他脚踝相同的玉铃铛,他愣了愣。
“院使给的,说是一对,你那边有动静,我这边便有感觉。”
洛闻歌不知怎么形容此时感受,到底是羞赧多还是感动多,接着他想起个极其重要的事。
“陛下你、你是能帮我的人吗?”
萧毓岚看着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然而有时沉默不代表什么都没有,洛闻歌何等聪明,光从萧毓岚表情也能端详一二,转瞬将脸埋在膝盖上。
要死。
他刚才怎么问出口的?
徐锦媛给他下这什么玩意的蛊,是想看他被萧毓岚弄死吗?
洛闻歌脑子乱糟糟的,忽然想采用萧毓岚先前想法,让徐锦媛交出解药。
这要有解药还好说,最怕徐锦媛到时来一句,此药无解。
那他岂不是要从此跟萧毓岚捆在一起,成为真正的一根绳上蚂蚱?
那画面只是想想,洛闻歌便觉得窒息,这并非他要的结果。
他脸贴在膝盖上左右揉两下,从未觉得如此进退两难过。
“朕不会对你怎么样。”他耳边响起萧毓岚轻不可闻的保证声。
洛闻歌不是那个意思,他倏然抬头,语调微有些高:“我怕到时是我对陛下怎么样。”
萧毓岚:“……”
洛闻歌忍了忍,蓦然:“……”
双方沉默对视,齐刷刷转开视线。
心里同时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洛闻歌发觉自己真让这什么幽情蛊闹得乱了方寸,居然敢那么对萧毓岚说话,好在萧毓岚听过就算,没真打算跟他较真。真要论及厚脸皮,他怕是比不过萧毓岚。
两人因这暧昧横生的话语牵扯出的尴尬话题沉默到太医院门口。
萧毓岚先一步下车,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可见洛闻歌那句话杀伤力有多大。
洛闻歌跟在后面,脸颊有些红,总觉得今日之后,他要在萧毓岚面前收敛些,不能再这般口无遮拦。
如此想着,与萧毓岚进太医院门口,先看见等在树下的慕容郁。
慕容郁也看见他们,不慌不忙上前:“臣慕容郁见过陛下,洛大人。”
萧毓岚随意摆了下:“免礼,院使还没出来?”
慕容郁摇头:“说是还要再揣摩揣摩。”
“朕进去瞧瞧。”萧毓岚走两步,发觉洛闻歌没跟上来,面无表情道,“洛闻歌,跟上。”
洛闻歌对慕容郁拱手,这边快步跟上。
慕容郁望着他俩一前一后,渐渐并肩而行的身影,心里诡异一个劲往上冒,谢温轩说的是真的?
萧毓岚亲驾也没能震出认真揣摩的院使,两人最终在一堆书本角落发现身穿官服,胡子花白的老者。
院使年过六旬,身子骨很硬朗,精神奕奕,瞧见两人,捧着书站起来:“陛下,洛少卿。”
洛闻歌回礼:“院使这是在找什么?”
“找幽情蛊记载。”院使道。
洛闻歌闭嘴不说话了。
萧毓岚了解院使,抓过他的手捋开袖子开门见山:“您老给看看,是不是中蛊了。”
院使就近看一眼,先点头后摇头,温声慢吞吞道:“是,这似乎不单是简单幽情蛊,待老朽为洛少卿把脉,便知清楚。”
萧毓岚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嗓音似有些轻颤:“什么叫不单是幽情蛊?”
“陛下看他这红里是不是还有些紫色?”院使指着洛闻歌胳膊道。
萧毓岚仔细看过才发现那微不可察的紫,皱眉道:“这是什么?”
“老朽也不知。”院使合上书,领着两人往干净敞亮地方走。
待走到椅子边,院使让洛闻歌坐下,撩开袖子为他把脉。
萧毓岚心急如焚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不停摩挲,好似这样能缓解急躁。
渐渐地院使平缓眉头皱起来,把到后面眉头皱成个川字。
终于把脉结束,院使审视洛闻歌,沉声严肃道:“洛少卿,老朽所问还请如实回答。”
洛闻歌点头:“院使请问。”
“洛少卿近来可曾去过潮湿之处?”
“不曾。”
“可曾中过毒?”
“没感觉身体不舒服。”
“可曾见过北疆的人?”院使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已有些不对。
洛闻歌淡定:“没有。”
“那就奇怪了。洛少卿是如何染上北疆王室才有的剧毒呢?”院使没想明白。
洛闻歌脑袋瓜子‘嗡’了下。
与此同时,洛安跟着慕容郁进来,满脸焦急。
洛闻歌心沉下来,徐锦媛出事了。
第45章
考虑到事态紧急, 洛闻歌顾不上听院使说他身体怎么样,先向萧毓岚告罪:“陛下,家里人来寻,想必有急事,容臣先告退。”
平时萧毓岚不会计较那么多,此时事关他性命,萧毓岚打定主意不放人:“等等。”
洛闻歌停下脚步,眼神里写满‘陛下别捣乱’。
萧毓岚倒没装看不见, 淡淡瞥他一眼,看向洛安,语气冰冷:“说,什么急事?”
洛安不知萧毓岚和洛闻歌种种纠缠, 更不知道他家公子假扮皇后一事早被拆穿到渣都不剩。蒙在鼓里的小可怜面对如此情况, 绞尽脑汁为洛闻歌圆场子。
在萧毓岚咄咄逼人眼神注视下,洛安猛地跪地痛哭流涕:“公子快些回去吧,表舅爷托您照顾的表小姐出门买胭脂遭歹人刺伤,如今生死不明,庄里人给请了大夫, 可那毕竟是您表妹,若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向表舅爷交代?”
洛闻歌闭闭眼,觉得洛安这急中生智一番话恐怕要让萧毓岚想很多。
事实乃是萧毓岚神色全无半点波动, 甚至称得上有丝冷漠:“既然是亲人出事, 那朕便不留洛少卿, 待处理好表妹,洛少卿再来养心殿寻朕,朕还有话要说。”
洛闻歌闻言腿肚子莫名抽几下,僵硬道:“还是陛下这边更重要,不妨听陛下说过,我再回去看表妹。”
“不用了,朕想说的话还得再想想。”萧毓岚轻瞥,眼神透着些赶人味道。
洛闻歌见状总觉得萧毓岚知道徐锦媛为什么会遇刺,事实如何还有待商榷。
萧毓岚肯让他走,洛闻歌自然不会多逗留,带着洛安离去前,他还惦记进都察院办案一事,朗声道:“陛下答应给臣借调都察院人手的圣旨交给慕容大人也可。”
萧毓岚佩服他百忙中还不忘讨圣旨的精神,可谁让这人最终帮得是自己,看在他不忘提醒份上,萧毓岚配合道:“朕知道了,等你看完表妹去都察院,保证出入自由。”
“臣谢过陛下。”洛闻歌放心了,给慕容郁使个眼色,急匆匆离去。
旁观全过程的慕容郁临了面对萧毓岚和他亲外公院使大人的死亡凝视,深感自己在整个房间非常多余,默默闭紧嘴巴退出去,等着圣旨和对比结果。
萧毓岚则继续追问洛闻歌身上的毒,他照旧冷若冰霜,眼神却很难藏住情绪:“院使说他身上有北疆王室的剧毒到底怎么回事?”
“那是种慢性剧毒,老朽把脉发现洛大人中毒应不足七日,所以问那些,看起来洛大人对此一无所知。”
这七日里,洛闻歌去过哪他都知道,要说最危险的便是从满茶楼密道到陈家村那次,莫非是那次洛闻歌初次见到天命阁阁主时就中毒了?
萧毓岚理出个头绪,又问:“此毒可有解法?”
院使摇头:“也要多亏这剧毒才没让洛大人体内蛊虫那么快有动静。但随后就更难处理了,有剧毒在,蛊虫不会很快动,一旦蛊虫发作,那必定是加倍的折腾,恐怕……”
院使想到洛闻歌的身姿模样,轻叹:“恐怕洛大人要多吃苦了。”
萧毓岚微微蹙眉,离去前道:“还请院使竭力寻求解毒解蛊法子,需要什么尽管与李公公说。”
院使望着他的身影,半晌又垂首继续捯饬两枚神仙丸。
洛闻歌和洛安疾步出太医院,他沉声问:“说说怎么回事。”
“我依公子所言等在洛府里,近午时接到城苍山庄传来的消息,说许久不曾出门的徐姑娘突发奇想去后山透透气,结果被两个黑衣人突袭,一剑刺在腰腹,一剑刺在胸口,山庄里没有大夫,管家只能差人下山请,这一来一去必要花功夫,谁也不知道徐姑娘能不能挺到大夫到,那边管家怕出事,急忙与我联络。”
洛闻歌皱眉,这未免太巧合了。
怎么他刚让韩执查出徐锦媛暗藏诸多身份,她就刚好遇刺了呢?
洛闻歌翻身上马:“去看看。”
洛安跟上去,迎着寒风继续道:“公子,蒋霖说昨夜近丑时淳王房内有动静,因驿馆里有高手把守,他没敢靠太近,只说淳王必定见了人。”
这个节骨眼,任何风吹草动都让洛闻歌神经紧绷。
先前他怀疑驿馆命案和淳王有关,这才让蒋霖日夜兼程盯梢,此时听见这个消息,他觉得该让谢温轩查查淳王随行人的行踪。
“洛安,你去找谢温轩,让他务必查清青青死的时候,淳王手下的人在做什么。”
洛安扯马缰手停了下:“公子你要自己去山庄?”
“我身边不止你和蒋霖能用,快去。”洛闻歌说。
洛安只得赶紧去找谢温轩,待传完话再去城苍山庄寻他。
洛闻歌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城苍山庄,守门小厮看见他眼睛里的六神无主瞬间转为喜色:“公子!”
洛闻歌将马鞭丢过去,走路如带风般往徐锦媛住得院子而去,路上不忘问情况。
“大夫到了吗?”
“到了到了。”
“徐姑娘怎么样?”
“大夫说胸前刀口不深,可腰腹那一刀有些深,若不能及时止血,徐姑娘怕是难过一死。”
“她为什么好端端地去后山?”洛闻歌问。
小厮也挺茫然:“小的听徐姑娘和管家说,院子里憋得慌,后花园也没好看的,想去后山看看,说那边的天空比较美。”
这还真是个荒诞无稽的理由,洛闻歌听得眉头直皱:“管家没多让几个人跟着她?”
“徐姑娘不让,她说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成群结队的跟个囚犯似的。”
洛闻歌越听越不对,他倏然回头盯着小厮:“还记得我当初将人送过来如何交代你们的?”
小厮让他宛如杀神的眼神看得腿软直接跪倒在地,颤声道:“记得,让我等寸步不离的保护徐姑娘,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得擅离职守。”
“那你们是怎么执行的?”洛闻歌半敛眼眸冷冷注视,他眼眸弧线漂亮,半阖时却显得异常凌厉,哪怕眼角艳丽的泪痣也未能减弱半点气势,他冷声,“待会自己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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