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觉得有老七的一半漂亮了。
苏未白拧身一躲,又又又躲过去了。
不过这个没的关系,反正匕首本来就只是佯攻。
我左拳,它如雷神之锤般自下而上,直接砸他下巴!
我右手,从我身侧一个大幅度横甩,拿了最硬的匕首柄斜劈他老脖!
苏未白在这样的夹击下,果然双手护脸护脖,配合地给我露出了下方的空挡。
那我再脚跟一个蹬地,凌空转身一个飞蹴旋踢,力道如崩雪,刺踢如激潮,身体的惯性与一身钢铁骨肉,全在这一点脆响响的戳踢了。
于是苏未白被这一踢戳飞了。
这次飞的不是很漂亮,毕竟他横着飞的。
腰肚子上挨了一脚,一般来说得躺一会儿,但这个是老七的一脚,骨头至少得断几根,内脏不说破但也够震荡,那就够得上重伤等级了。
我正想松口气舒舒筋骨,没想到才不到一小会儿,苏未白就揉了揉肚子,从地上起来了。令人奇异的是,他整个人是腰先起,头后起,和僵尸出笼一般,一节节地往上攀,动作迟缓僵滞,但我依然能看出,这厮挨了这一脚,居然还能打。
……难怪他敢动手,这小变态的本钱不在一招一式,而是这非人的恢复能力。
我原先想把这小子打成重伤,卸了他大拇指,叫他从此不能用刀持剑,也算是个了结。结果他小子抗揍啊,这拳打脚踢的不顶用,必须得用真杀招。
我心里苦,苏未白脸上苦,他龇牙咧嘴地捱着疼,揉着肚子说:“我原以为我学的够久,足以逼出七兄的真手段,没想到……在七兄面前,我还是班门弄斧了。”
他这般丧气,我听着舒服,但还是冷着脸问:“你该知道这结果。”
苏未白叹了口气:“想过这结果,可还是想试试。”
“试过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未白忽收束了表情,对着我说:“七兄啊七兄,我这般苦苦相逼,你却仍然不出杀手……你当真不愿再杀人了吗?”
……这小子果然看出来了啊。
我说:“你明白我下杀手的结果。”
我刚刚那最后一招若不是飞踢,而是拿了匕首朝下腹部一阵猛刺,他铁打的人也得变成纸扎的,甭管啥恢复能力了。
苏未白问:“为什么留手?我瞧你方才分明是气急了,你杀气饱满,该是想我死的。”
我沉默片刻,说:“我是有那么一刻想你死,但第一次刺杀李藏风的时候,我落水后旧伤发作,是你接应了我。”
这一趟解了我的围,我就四舍五入算它个救命之恩。为了这个人情,不管他怎么挑衅,我绝不杀他,顶多让他受个重伤,废掉他作恶的拇指,让他从此以后用不了刀剑,那这恩就还的差不多了。
苏未白苦笑:“可你就算没有我,不也能脱身吗?”
我继续沉默,听他说道:“我当时没有看清,后来细细一想,你再如何虚弱也是老七,你把花粉扫向李藏风的那一刹那,你分明能杀了他!你却转身就走,死也不肯对他下手!”
我不言语,他就揣了一腔愤怒与不解,指着我说:“你是老七!你怎能舍不得杀他?你怎能连我也舍不得杀!”
“你生来就是杀人的材料,你身上每一分筋骨都该用在取人性命上。”
“你后面的伤口我可是亲眼见过!那姓李的剃头匠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给了你这么深重的奇耻大辱,你还要对他百般留手!?”
劈头盖脸一顿骂,是他对老七的向往,不是对我的。
这一则粉转黑的惨剧,不能全说是李藏风所赐,但也是因他而起。
这位大哥果真是个血雨腥风的男人,他给铁臀的那轻轻一划不知道引发了多少后续风波,就连我当初也没有想到,这个让人窒息的伤口居然是戳破苏未白这偶像滤镜的最后一根稻草。
改天我见到这个剃头匠,我也给他剃剃毛。
把他上面下面都剃了,才对得起他给七哥造成的形象损失费,以及我的马桶阴影费。
苏未白说完后喘得厉害,我纹丝不动盯了他良久,看出他是真怒了,我就慢慢地说了。
“瞒了这么久,你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第29章 当日是老七今日是我
苏未白不甘地问:“你当时确实可以杀了他,对不对?”
我就算能杀也不会去杀,我紧盯他道:“这件事与李藏风无关。”
苏未白冷笑道:“好,若不是李藏风蛊惑了你,那就是老八蛊惑了你!”
这和老八有个毛线关系?我皱着眉不说话,苏未白又笃定道:“这个老八我知道,他极不老实,从前就总想着接近你,还想把他那一股子歪门邪说都灌输给你。我这些日子天天看着你,看得这么牢,你却还是偷偷跑出去与他幽会……七兄,你可知我在房间里寻不着你,心里有多苦?胸口又多闷?”
……怎么口气听着这么幽怨。
我皱着眉问:“你若只想说这些,最好还是闭嘴。”
我也没这时间与他浪费,他既然不肯倒,那就再打几回合,逼他倒下,若是他仍旧负隅顽抗,那便只好下重招,到时他不只是失去一根拇指,只怕得落下别的残疾。
我希望他别逼我,要是我不小心把这家伙打成个瘫子,我看着难受,他也会比死了还难受。
趁着气氛刚好,我想再嘴炮几句,忽觉胸口一窒。
如一根巨剑贯穿了心脏。
剧痛直刺我脑门,我头重脚轻,身上震荡,喉头热哼哼地痒痛。
一张口,竟仰天吐出一大口温热液体。
淋淋漓漓地洒在地上,最远的几滴甚至跨海冲天似的,跃到了苏未白的脚边。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瞬,痛却清晰可怕得不似感官,倒似唯一的现实。
我茫然地擦了擦嘴角,彻底愣在了当场。
怎么有血?
什么地方来的?
老七这身子好端端的,没受伤没中暗算的,这吐的什么血啊?
忽听得苏未白一口叹息,我心上一凉,明白大半了。
“我这是中毒了?”
“七兄猜的不错。”
“你故意与我说这些话,是在拖延时间,等我毒发?”
苏未白叹道:“七兄若是能杀了我,或许能提着我的人头去向曹副阁主要解药。若你不能杀人,凭我的身手也留不下你,便只能用毒留你。”
我忍着剧痛瞪他:“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
苏未白道:“七兄看着孤直,心思却极深,提防我最紧。我近你身你便难入眠。我往常送你些饭菜,你也要多番检验,就连我上个伤药,你也警惕我做手脚。我怎有机会对你下毒?”
他这话倒不一定是假,他可疼老七的身子了,毒未必是他下的,但毒发一定与他有关。
我苦笑一声,“看来这毒一早就下在我体内。”
苏未白叹道:“曹副阁主也是这么说的。”
我反问:“毒既在我体内,怎会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此刻发出?”
苏未白沉默不语,我便又猜测道:“除非这毒之前只是潜伏体内,须得有药引子才能激发。”
我涉猎广泛,看过十多年的纯爱文学和百合文学,但在读这几类文学之前,我首先是个武侠小说铁粉,金庸选集被我翻烂,古龙文学倒背如流,温瑞安文集正在进行时,你以为我看不出这等套路?瞧不到你眼里的情绪闪烁?
苏未白看着倒是真不好意思,怀揣了几分愧,道:“七兄猜的不错,这毒若无药引子,那它只会一直潜伏下去。我为了逼迫七兄出手,不得不如此。”
我笑道:“为了逼我出手?还是为了不让我逃?”
苏未白面色诚挚道:“你若要逃,我拦不住,可一个连杀人都不能杀的老七逃了出去,那也算不得是老七,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倘若七兄执意成为这样的活尸,我也只能同你一道儿赴死了。”
我真是佩服极了这个小变态,明明是很重口味的同归于尽,他却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不带脏,搞得我像个作天作地的小妖精。
你要说他不爱老七,那就有点假。
爱是爱,只是真的变态。
我又问:“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苏未白叹道:“我也是这次才被曹副阁主告知,他没说这毒是什么毒,也没说是谁下的,只说这毒下的很早。”
我慢慢地问:“是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下的?”
苏未白摇头:“那时七兄刺杀尹教主归来,人都未必能醒来,谁会对七兄下毒?”
我笑了笑,我想我的笑大概是浸上七八桶冰,彻底地寒透骨髓了。
“既不是昏迷的时候下的毒,那就是昏迷之前下的毒。”
苏未白:“七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我原本不愿多想,可我如今必须多想。
这天底下最没道理的事儿,就是老七没有死在尹教主手上,反而死在了他麾下一群虾兵蟹将的手里。我对那场刺杀的记忆并不清晰,很多细节都已丢失,所以一开始,我认真地以为是杂兵们人多力量大,但如今看老七这拳脚,来百八十个人他都不会让一片刀落在自己身上。他连邪教头子都搞得定,必定早早想好了逃生路线,怎会落得个被围殴的下场?
只有一个可能,最可怕的可能。
他在刺杀尹教主之前,就已经中毒。
毒影响了他神志,迟缓了他动作,这才叫他中了刀,受了伤,狼狈地被一群杂兵围攻倒地。
毒是谁下的?有很多种可能。
但最可能的就是曹几何。
我淡淡道:“尹教主手下的毒,解了,我之前在大紫霄宫的毒,也解了。至于这份毒,从头到尾它都没被察觉,也没被大夫们测出,只能是曹副阁主下的毒,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这毒便可以被催发,被引起。”
药引子就是这一路上苏未白为我准备的吃食,也可能是刚刚在小摊上的糕点,由于药引不是毒,我吃下去很难察觉,但一旦入了肚腹,与潜藏的毒一碰撞,我再使用内力激烈打斗一番,就这么毒发了。
苏未白似乎还没有绕明白,又在那儿劝我。
“七兄为什么不想想,这也有可能是正阁主下的毒?曹副阁主如此器重七兄,何必一开始就要七兄死?”
我冷冷道:“器重我的从来只有阁主!是他让我立了自己的规矩,容我任性到了今日,和副阁主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也尝试去想,想老七的性格如何不招人喜欢,想老七的做派是如何地格格不入,可我这想来想去,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老七他从来都是阁主的人,不是副阁主曹几何的。
所以曹几何若是心生不轨,欲取阁主而代之,他第一个便要除掉老七。
苏未白:“这话如此诛心,你却说得顺畅,想必是早就怀疑曹副阁主了。”
到底是谁在诛谁的心?
我仰头望天,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它无边无际地占了胸口,掩住了苦痛,叫我全身血液沸腾,冰冷手脚再度温转起来。
我当老七是死在战场,谁想他这一世英雄,最后竟是死在办公室政治上,死在自己人手里!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我更可笑,我比老七还可笑一百倍。
我从醒来就战战兢兢地演,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怕我演不好,我怕被人看穿,我怕丢了老七的面,失了老七的神武,为了演的更接近他本人,我连吃饭睡觉都在琢磨着老七的生活习惯,我甚至隐隐约约地颠倒了初始与结尾,我几乎要完全把自己当做是老七。
可结果呢?
演来演去,疯魔至此,有什么用啊?
真也好,假也好。人家从一开始,就只盼着老七去死啊。
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我记得老七在镜子里大笑的模样,那弧度尖利而冷酷地一节节起来,像慢慢用线把嘴唇的肉吊了起来,又好似一把钝刀子一尺一寸地割开了嘴唇,如今我笑得比那时更厉害,想必样子更难看。
连苏未白这个小变态看了,他都脸色微微一白。
我冲他露了笑,然后哀哀凉凉地收了笑,我认为真相大白,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当日是老七,今日就是我。
“既然活不好,那就不活了吧?”
我活不好,那你呢?
为了给这句话一个答案,我持了匕首就冲他刺去!
第30章 横在我们中间的会是谁
我叫方即云,我知道这一次真的是险之又险了。
死对我来说向来遥远,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摆在我面前,就像接引阁的罪恶一般,我平日一心想着逃,便不去细想其中的污秽肮脏。如今它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眼前摊开,我瞧见了,瞧了就不会放过,我得把这罪记心里,一笔笔和它算。
比如老七,他该是血债上的第一笔。
他杀人不少,可都是恶绩累累的人渣,说少了是有原则,说多了那是变相的行侠仗义。这种人怎该死?他分明是该长命百岁的。
可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虽然没有证据,但苏未白的反应已经验证了我的推想,曹几何一开始就在清除忠于阁主的杀手,他先用各种手段干掉了老一到老六,最后才想办法解决棘手的老七。
老七从此成为植物人,他的灵魂去了哪儿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他若在天上看着,能助我一臂之力,叫我的运气别像他那么背。
还有两个小女孩,这是第二笔账。
我与她们素不相识,她们对我更无了解。但这不打紧,打紧的是她们就这么被送到了我眼前,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不管,那何必从现代穿过来?何必在幸福安康的社会里生活了半辈子,接受那么多阳光的教育?我要是这儿土生土长的,我为了求生欲就不做人了,可穿都穿了,人怎么能不做?
做个人吧,那我必须管,否则人的良心就不在我身上,我身上就只有畜生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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