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山现在瞧着他就烦,挥挥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
“哦。”
程澈垂头丧气。
他本就不是演戏的料,又毫无经验,侥幸进入剧组,跟无头苍蝇似的,惊慌、无措,手忙脚乱。
唯一能安抚情绪的只有那根糖葫芦,偏高子山不许他吃。
这可如何是好?
他感觉自己这戏怕是遥遥无期了。
换下戏服,卸妆,片场小助理喊他:“阿澈,有人找。”
他回头,呼吸一窒,从椅子里滚出去。
“封、封年?”
今日的天王依然耀眼。
一身寻常运动装,口罩将脸遮住大半,但他只要往那一站,立刻便叫简陋的影棚明亮起来。
程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封年随意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看、我?”程澈这回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有什么好看,天王回去对着镜头看自己不是更好吗。
“怎么样,第一天拍戏感觉如何?”封年温和地问。
偶像面前,程澈可没脸说刚被高子山骂惨了,惭愧地低下头去。
封年已经听说了方才的事,事实上,他特地来找程澈,也是受高子山所托。
他拿过桌上一张便笺,边写边道:“有空来找我,我教你。”
“??”
第26章
纪安安天不亮就抵达程记。
这是程澈的要求,他也不明白。
为了不让程澈耽搁整个剧组的进度,高子山特地将他的戏份安排在傍晚,等其他人的戏份都拍完了才拍他的。
按理,他应该睡到下午才起。
但今日不知中了什么邪,早早便让纪安安开车来等。
这事是昨晚说的,纪安安打赌,这位肯定是换着花样折腾他,这个时间,人肯定还在床上。
他锁好车,从阿忠给他留的小门进去,正要照老规矩,先给自己泡壶茶,忽然眼前人影一花,程澈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喊他:“早啊,不用坐了,走吧。”
纪安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下意识向窗外看去,天边才刚泛白,并没有太阳升起。
用手在程澈眼前晃晃,他不太确定地问:“老板,你是不是梦游?”
“你梦游睁着眼睛?”
“我没有梦游过,所以不知道。万一呢?”
“那你可以直接送我去医院,挂精神科。”程澈一面说,一面跳进车里,将一张便笺递过去,“这是地址。”
纪安安想了想,那片区都是别墅,并没有医院,自家老板别是真如外界传闻,被包养了吧?
他打个寒颤,发动车子。
一路顺畅,很快抵达目的地。
程澈跳下车,对正在锁车门的纪安安说:“你留在此地不要走。”
纪安安:“……”
程澈寻思,把他独自留下也不大好,遂道,“我回来给你带两个橘子。”
橘子,为什么是橘子?
纪安安不无恶意地揣测,看来,这位真是被包养了啊!
程澈快步走向别墅,按门铃。
一名盘着大辫子头的老年女佣前来应门,向他笑道:“是程先生吧,快请进来,少爷已经吩咐过,你请随我来。”
在此之前,程澈已经想象过无数遍封家的豪华,直到见到这名自梳女佣,他才真正了解封家的强大,难怪封年自正式踏入娱乐圈起,一路顺风顺水,三年前,更是一手创办呆瓜影业,如今,连同另一家东艺影业,与老牌影业海棠平起平坐,撑起荆城娱乐三分之一的江山。
这个时代,家有菲佣已不是稀罕事,但老荆城人都知道,最彰显身份的却不是菲佣,而是这样梳着大辫子的住家女佣。
自梳女佣。
晚清时期,少女以长辫盘头,以示终身不嫁。
她们婀娜,勤劳,代表百年传统。
在荆城,能请得起这样一名自梳女佣的必为名门,需要的不仅是钱,还有百年基业与贵族身份。
而在风气混乱,毫无秘密可言的荆城娱乐圈,封年的身份竟然始终成谜。
如今想来,只怕是深不可测。
穿过如同雨林的广阔花园,女佣领着程澈进入室内。
引他在沙发坐下,女佣宝姨亲自为他倒茶。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带朋友来家里,你随便坐,不要客气。”
“谢、谢谢。”接过茶杯,程澈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啜饮。
他有些局促。
毕竟,这是封年的家,一草一木,就连他此刻坐着的小沙发,也残留着封年的味道。
封年居然主动教他演戏,他像是中了大奖,有些晕头转向。
生怕自己不经意的举动触犯天规,喝过茶,他老老实实坐着,目不斜视。
片刻,封年自楼上下来。
在家里,他穿得非常休闲。
简单洁白的居家衬衫,外搭一件米黄薄款毛衣,底下配卡其色休闲裤。
——是很考验身材的打扮。
穿得不好,就是油腻发福大叔;穿得好,就如天王,宛如杂志模特。
阳光薄薄拓在封年立体的侧脸,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冲程澈笑笑:“来了?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会。”
天王面前,程澈在心里狠狠唾弃以往那个睡懒觉的自己。
“昨晚我发了一个誓,从今天起,早起早睡。”
“为什么不是早睡早起?”
“因为我一向很能睡,但从来不起。”
话出口,他立刻后悔,耳朵尖开始发红。
类似的话封年听高子山说过,促狭一笑:“你还真是……有趣。”
有趣吗?
程澈抬头,有些迷糊:“你不觉得我烦?”
“为什么要觉得你烦?”
“因为我……”
封年摆摆手,打断他,“潘叔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迫不得已。说来其实是我不好,误会你,还说了重话,我向你道歉。”
他手撑着膝盖,俯身,低头,很郑重,也很令人震撼。
程澈何德何能,能受天王如此大礼。
他立刻跳开:“别、你别这样,我是心甘情愿的。”
默默僵持一会,封年终于妥协:“好吧,我不行礼,你有想要的,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办到,绝不食言。”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条件太诱人,程澈忍不住咽唾沫。
“你说。”
程澈犹犹豫豫跳回到沙发,拿起刚才自己喝过的茶杯,“这、这个能送我吗?”
“茶杯?”
“嗯哪。”
“……”
封年看他半晌,忽然大笑,“不想要别的?名、利、或者更多的优质片源?”
“能睡吗?”
“睡?”
“如果你执意要送我别的,”程澈拖出身后柔软的靠枕,“这个我也想要。”
只是这样?
封年目瞪口呆。
程澈下巴搁在靠枕上,眼巴巴地望着封年:“别说你不肯啊,我本来还想要张沙发的,但是我那房间太小,摆不下。”
“……”
程澈认真掰手指:“床、枕头,口渴时的一杯茶,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人生了。”
封年倒抽凉气。
这位粉丝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呢。
忍不住逗他:“只要一杯茶,不用吃饭吗?”
“我床头有个铃,一按,茶楼伙计就会把饭端到我面前。”
真是封年难以想象的人生,封年接不了话,只好岔开话题:“要签名吗?”
“要!”程澈赶紧将靠枕捧上。
封年无奈,只好用油笔签在枕套上,一并送给他。
程澈欢喜地像过节的小孩,眉眼弯弯,整张脸生动明亮。
还真是不枉高子山卖力夸赞。
封年细细打量他片刻,起身,将手伸给他:“准备好了吗?现在教你排戏,别再把高哥气吐血了。”
程澈抱着靠枕不撒手,下意识握住封年。
封年轻轻一提,他立刻云里雾里,如同皮球一般,滚进天王怀中。
第27章
鼻翼里充斥着沐浴露清爽的芬芳。
程澈的大脑瞬间宕机。
啊啊啊啊!!
他好像撞到了天王的胸肌。
那么结实、强健、隔着衣物也感受到无法抗拒的荷尔蒙。
老天,如果可以,他想再撞一次!
封年却不给他机会,将他死死拽住的抱枕拿下,笑道:“这个一会再给你,先跟我去书房,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我头很铁的,怕撞坏你。”程澈还沉浸在幻想中,顺口说。
说完反应过来,耳朵立刻通红。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封年忍俊不禁,像摸小孩子似地,轻揉揉他的头:“高哥只说你有超越我的潜力,却不想你的雄心更可贵。加油啊。”
鬼使神差地,程澈竟点了点头。
这情景若是被纪安安见到,非得吐槽他立场不坚定。说好睡一辈子,你加什么油啊!
程澈在剧里的戏份不多,当初试镜,封年就知道他演哪段。
“你这个角色虽然台词不多,但确实考验演技,否则也不会面试那么多人。高子山之所以选定你,是因为你的表演既有男人的随性,又有小女儿家的羞怯。这两者相互揉合,才是角色反串的亮点所在。”
程澈似懂非懂,轻轻点头。
“这个角色只要拿捏得当,不用台词也可以很出彩。你把昨天一直NG那段演来看看。”
天王面前,压力山大。
程澈硬着头皮,抓过一支钢笔当糖葫芦,甩着手腕出场。
把书架之间的空间当成街道,他东张西望,仿佛逛街。
没走几步,就被封年打断。
“你走出镜头了。”
“……”程澈尴尬挠头,“哈哈,是吗,所以镜头在哪里?”
“这里。”封年拖来一根椅子,放他身后,“把这个当成镜头。你鼻梁高,侧脸应该很上镜,所以,始终用侧脸对着镜头。”
程澈记下,用力点头。
封年随手拿起剧本,匆匆翻看一眼,“现在重来。我给你搭戏,演那个配角。”
“好。”
牢记要点,程澈跑回原地,重头走来。
到了椅子前,他停下,做出挑选货物的样子,看得兴起。
封年慌慌张张,小跑着过来:“老大,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不同于总是让程澈辨认不出的大众脸,封年往那一站,立刻融入角色。
虽有着一张高级脸,但他此刻的神态,低到尘埃里,搭配说话时卑微的语气,就是让人出不了戏。
一切恰到好处,他与角色合而为一。
自出道以来,封年片约不断,都是主角,最次也是男二,程澈从未想过,他亦能将一个配角演绎得如此生动。
身未着戏服,可那一颦一笑,一个眉眼间的眸光闪动,即让人重回那个遥远的时代。
在他的带动下,程澈不自觉就入戏了。
他轻点头,说出台词:“嗯。”
封年仍旧惊慌:“快走吧,差佬来了!你男扮女装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想瞒也瞒不了啦!”
不待程澈反应,他在前头开路,护着程澈从旁撤退。
程澈牢记镜头方位,转身,却不想动作过了,撞向一旁的桌子。
“小心!”封年眼尖,揽他腰用力一拽,与他交换走位。
然而力道仍旧未能控制,裤腿被桌角一勾,划了道口子。
“对不起对不起!”程澈立刻道歉,愧疚不已。
封年的大腿后侧有细密的血珠渗出,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没事,旧伤,你不用在意。”
“旧伤?是拍戏造成的吗?”
作为天王忠实的粉丝,程澈可从没听说封年有旧伤。如此一来,只道天王是在安慰自己,不由既感动,又难过。
封年倒是不甚在意,叫宝姨拿来药箱,找出碘酒自行处理。
程澈自告奋勇,卷起袖子帮忙。
将裤腿剪开,他才看清那道伤痕。
确实是陈年旧疤,弯弯的像一道月牙,自大腿后侧蔓延到膝盖弯,颜色已经很淡了,但仔细看,仍旧惊心。
用棉签沾上少许碘酒,程澈小心翼翼地替封年处理新伤。
怕他痛,轻动格外轻柔,棉签触在封年皮肤上,像一片薄薄的羽毛。
感受到他的情绪,反倒是封年安慰他,“没事的,不过是小时候为了救一个小朋友,被石头刮伤。如今十几年过去,早不疼了。”
“但现在在流血。”
“那也许真是刚才碰到了吧。”
还是他的错。
程澈愈发愧疚,自觉无颜面对偶像,头埋得低低的。
封年支着胳膊看他:“好啦,不疼,不关你的事,笑一个吧。”
程澈笑不出来。
封年于是又逗他:“说来,你跟那个不知好歹的小朋友也有几分像呢。被人救了,一句多谢也无,只知道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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