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你自己先回去行吗?我想先去一趟首都再回家。”
“看吴亦凡,他答应你了?”
“还没有,所以才要去追嘛。”不对!明义震惊的抬起头。“爹,你知道我们俩的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每次递回去的信都是两封。还有你这些年的津贴都去哪了?”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我爹。你不反对吧?”
“反对,所以你别去首都了。”
“爹,不带这么吓唬人的,你儿子我胆小。”
杨传厚嗤笑一声,再没有比你胆子更大的了。
“你这次去如果他还不同意就算了,以后不许再纠缠。不管吴亦凡同不同意,都是他的选择。记住,你们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是,他也是。”
“是,爹!男子汉大丈夫,拿的起放的下。他愿意跟我我就好好待他一辈子,不愿意说明我们无缘,你儿子不会做那种纠缠不清的窝囊废。”
“明白就好。你从首都回去顺路去一趟老家,看看你大娘和明礼。”
“爹,你们去年回去有听到我娘的消息吗?”
“没有,没想起这茬。就算想起来,和你叔一起,我也不可能去打听她的消息。你回去自己打听去,想去看她你就去,爹没意见。”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当初做的事。”
隔天父子俩在火车站分开,登上不同的列车,各自去找自己心爱的、思念的人。
至于他们提到的明义的娘,她后悔了吗?
第48章 刘三妹
刘三妹和杨传厚离婚以后不到仨月,就有媒婆登门了。她的爹娘兄弟嫌她丢人,不愿意让她在家,就想着赶紧再把她嫁出去,嫁的远远的,越远越好,所以就托了媒人。
媒人给她介绍的是隔壁县的一个寡夫。媒人说那人是县供销社的主任,长得一表人才,比刘三妹大几岁,工作好,家里富裕。前妻去年过世了,留下一儿一女,都十几岁了。她嫁过去就能当家,还不用干活,不用伺候老人孩子。
媒人把那人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无一处不好。又说刘三妹长得好看,快三十了看起来还和十八岁的大姑娘一样,和那个范主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刘三妹被媒人的一通好话说得找不着北,都没见到人就答应了。过了几天媒人带着那个范主任去刘家送了聘礼,因为是二婚,也没办婚礼,当天她就跟着人走了。
再婚后的生活确实幸福,如媒人所说,那个范主任是供销社的一把手,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啥都不缺,外面高价都买不到的东西,在他家只是平常。
而且人有文化,说话幽默风趣,做事体贴周到,在外面人缘特别好。
媒人说的什么都对,只有一点,她隐瞒了。范主任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打媳妇,他前头那个就是受不了挨打,跳了河。临近的都知道他这个毛病,所以在他们县城找不到合适的续弦,才往外县找。
可能是因为他前妻的事情,刘三妹去了以后他特别控制,每次喝酒都点到为止,不让自己喝醉。
好日子过了一年,更好的事是刘三妹怀孕了。范主任特别高兴,他都四十了还能再当爹,对刘三妹是有求必应。所以刘三妹让他陪着回娘家住两天,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就是这两天,让刘三妹的日子从天堂落到地狱。
刘家父母邋遢,家里又脏又乱,那个范主任强忍着住下,晚上睡觉能忍,白天他在刘家就待不下去了,就自己一个人出去转悠。
就是这么不巧,让他听见几个聊天的三姑六婆在议论刘三妹。说她烧了什么高香,偷人把婆婆气死,被休回来了,还能再找个这么好的主,让人家那些安分守己的孝顺媳妇该怎么活。
他去质问刘三妹,被她指天发誓的一顿表白给糊弄过去。
他确实没有发现刘三妹跟了他之后有什么出轨的迹象,只好作罢。不过这种事情让他心里很不痛快,回到家以后他越想越窝火,一个喝起了闷酒,不小心就喝多了。
然后,刘三妹的悲剧开启。从那以后那个范主任喝酒不再克制,还越喝越多,刘三妹隔几天就挨一顿打,身上的青紫一茬没消又接一茬。
刘三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被一脚把孩子踢没了。
刘三妹伤心难过又害怕,自己跑回娘家。可刘家父母并不心疼她,只说什么男人打媳妇是常有的事,她不愁吃不愁喝的,挨顿打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在那个范主任去接人的时候,很痛快的让他带回去了。
刘三妹五年流掉了三个孩子,后来就没有怀孕了。
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隔了四五年刘三妹居然又怀孕了,并且还生了下来。得了一个儿子的范主任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他总怀疑那不是他亲生的,对孩子并不亲近。
可能是因为酒喝的太多,范主任不到六十就得病去世了。他去世以后他的儿子容不下刘三妹母子,以分家为由把她们赶了出来,只给了几百块钱和随身物品。
刘三妹无处可去,带着六岁的孩子回了娘家。那时她的爹娘早已不在了,她弟媳妇不让她进家门,她只好请人帮忙在村里建了间草房,带着儿子住进去。
杨明义去首都见了吴亦凡,终于得偿所愿。他幸福的不知岁月,一个月以后,在吴亦凡的再三催促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先去了青县,有一次装作不经意的问他大娘,知不知道他娘过得怎么样了。
杨大嫂听到侄子那么问犹豫了一下。“明义,大娘不想瞒你,你娘她不太好,听说是病了。最近她来打听你好几次,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啥都没说。”
“那我去看看她,她住在哪?”
“看看去吧,她再不好,毕竟是她生了你。就在你姥姥的那个村里。”
“她不是嫁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是丈夫去世,被人家儿子给撵出来了。她还带着个小儿子,还不到十岁。”
杨明义站在刘三妹家门前,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恨她吗?没有。她对不起的是他爹,不是他。他爹都不在意,他也不会介怀。想她吗?更没有。本来和她的感情就不深,而且他也早就过了需要娘的时候。就算是需要,罗利泽那个“后娘”比这个亲娘可称职多了。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问:“你站在我家门前干嘛,有事吗?”
杨明义低头一看,一个瘦小的男孩,背着个和他体型很不相称的大筐,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刘三妹的家?你是她儿子?”
“是,你是谁?”
“我是她大儿子,你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哦!你是杨明义,我叫范坚强。你终于回来了,她找你好久了。”
“没礼貌的小孩,叫哥哥。她找我干什么?”
“不是什么好事。”
杨明义一听乐了。“那你说说,是什么坏事?”
“她想给你个累赘养,因为她生了很重的病,快不行了。其实我不需要任何人养,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你才多大,就能养活自己?”
“十岁。怎么养活是我自己的事,你进去看她吧,我要做饭吃。”
“1点了你还没吃午饭?”
“烧火的草不多了,放学去拾草了。别耽误我时间,上学要迟到了。”
杨明义……
他居然也有耽误别人时间的一天?
“咳咳,坚强,你在和谁说话?咳咳!”刘三妹听到外面的声音,勉强下炕扶着墙走出来。
“慢点。”范坚强拿了一个小凳过去,扶着刘三妹坐下。“你大儿子来了。”
“范榭,来干什么?”
“范榭是你大儿子吗?是杨明义,你生的那个。”
“明义回来了?你是明义?”刘三妹看着前面模糊的一个人影,站起来想走过去。
“妈,你坐好别乱动,小心摔了。”范坚强把刘三妹又按在凳子上。“你往前走两步,她眼睛不好,只能看清眼前三尺内的东西,远了就看不清了。也别太近,她得的是痨病,医生说会传染。”
杨明义看着面前这个苍白干瘦的女人,满脸皱纹,头发都白了,看起来比他大娘还老,和记忆里那个年轻张扬的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他娘。
他走进了,轻轻叫了一声“娘!”
刘三妹眼泪哗哗往下流。“明义,你还愿意认我。咳咳,娘没想到你还愿意认我。你都长这么大了,咳咳,比你爹还高了吧?娘听说你当兵去了,得注意,咳咳,别和你爹一样,受伤干不成了…………”
刘三妹一句话咳嗽好几声。自己絮絮叨叨一大堆,都不用别人接话。
“妈,先吃饭吧。我哥现在不走,等你吃完再说。”范坚强拿了一个小小的桌子过来,就是一块木板下面钉了四根手臂粗的木棍,看那高低不平的粗糙做工,估计是他自己做的。
他端过来两碗糊糊放到桌子上。又去拿了个空碗,从热水瓶里倒水烫了烫碗,重新倒了一碗端到杨明义面前。
“明义,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们吃吧。”
杨明义仔细看看他们碗里的东西,灰不拉几的面糊糊,里面夹着点菜叶子,没有一点油花,看起来就不好吃。
“你们中午就吃这个?”
“嗯。你喝水吧,碗是干净的。”范坚强两三口把碗里的糊糊喝干净,一摸嘴巴。“妈,我上学去了,碗放着我回来洗。”拿起书包就跑了。
刘三妹把喝了不到一半的糊糊放下,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杨明义赶紧过去扶着她。“娘,你要干什么?”
“扶我去外面,咳咳咳咳……”话没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杨明义把她扶到门外,她推开明义,自己扶着墙把刚吃进去的糊糊都吐出来,人就软了。
杨明义伸手一把扶住,没让她摔在地上。明义抱起她进屋,把她放到床上。
“你怎么了?”
“明义,娘不行了,已经好几天吃不进东西了。为了不让坚强担心,我每次强撑着吃一点。”
“我带你去医院。”
刘三妹摇摇头。“不用了,医生治病不治命,娘的命到头了。娘一直撑着没有咽气,是因为放不下心,娘想临死前见你一面。明义,娘对不起你,娘没有把你养大成人。多亏你爹,把你养的这么好。”
“娘,我没有怨你。”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好的是我这个当娘的,临死前还要为难你。娘想求你件事,我死了以后你带着坚强行吗?他也是个好孩子,才这么小就每天伺候我,跟着我受苦。你舅舅他们靠不住,我没有人可以托付了。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坚强,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惊天咳嗽之后,刘三妹吐出一滩血。
“你别说了,我带你去医院。”
刘三妹微微的摇摇头,期待的看着杨明义。
“好,我答应你,带着范坚强走。”
或许是心愿已了,强撑着的那口气就没了。第二天早上范坚强起来做好饭,去叫他娘起来,发现刘三妹已经没有反应了。
杨明义吃过早饭又来到刘三妹家,发现范坚强一个人傻呆呆的坐在屋门口。“范坚强,你怎么没去上学?”
“她走了。”
杨明义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走了?”
“我妈,死了。”
杨明义冲进屋里,发现刘三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经凉透了。他心里一下子感觉有点空,这个人在世的时候他不思念,人走了他却又很难受。
第49章 新成员
办完刘三妹的后事,杨明义带着范坚强离开青县去沪市。
“你不用带着我,我一个人也能活。”
“别废话,我既然答应她要带着你,就不会食言。”
“你要带我去哪?”
“把你卖了,卖到煤窑去做苦力。”
范坚强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盯着他。
“你这小孩真不可爱,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带你去沪市,我爹他们在沪市,我放假回来探亲,还没顾得上回家呢。”
“你爹看见我会不会生气?你私自把我带回去,他会不会打你一顿?”
“我爹不会生气的,他从来不生气。你经常挨打吗?”
“你爹真好。我没挨过打,我妈经常挨打。我爸爸喝了酒就打她。”
“为什么?他脾气暴躁,喜欢打人?”
“他脾气不暴躁,也不打别人,只喜欢打我娘。我那个哥哥,范榭说的,我爸爸就是喜欢打媳妇,他妈就是被打死的。”
“怎么还有这种人?你们不去公安局告他?”
范坚强又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
“好了,好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怕自己忍不住揍你一顿。”
兄弟俩提着行李下了火车,杨明义到处找人打听路。
“不是回你家吗?你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我家怎么了?我在部队一直没回来过。”
“真可怜!”
杨明义……
真的好想揍他。
“跟你说,我家里除了我爹,还有我叔和两个爷爷,到了要叫人,别跟和我说话这样的没大没小。”
按着地址找到家,站在门口,杨明义有点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占了半条巷子的大院子和精致的三层楼房,他家有这么好?隔着院子往里看,张乐易又在拾掇他的菜园。确定了,没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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