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沉利索地摘掉手上的一次性透明手套,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给唐芙看。
唐芙的注意力却没办法放在只占了画面四分之一的颜色古旧的建筑物上,她只看到长长的海岸线,那种蓝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就像水晶一样清透。
建筑物带着历史的厚重,水晶般清透的海水云淡风轻地抚平了历史的创伤,翻滚的云天。
唐芙:“这是哪里?”
唐沉:“意大利,西西里。”
……
十一点钟,夜深了,楼梯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陈雨芳先给唐芙送了碗银耳莲子粥,再过来敲唐沉的房门,没有敲开,可是她刚刚在楼底下明明看到窗户里透着光。
“沉沉不在房间吗?”陈雨芳敲开陈清晏的房门问。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端过去给他,妈你早点睡。”
陈清晏接过陈雨芳手里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碗,碗沿上靠着瓷白的勺子,腾腾的热气里满是糯米的香味和银耳莲子的香甜。
“你们俩要趁热喝,喝完早点睡,别熬夜。”
“知道。”
陈清晏端着两只碗下二楼,其实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可是刚来唐宅的时候,唐沉却说如果他住在二楼,唐芙练琴的声音和唐林海健身的响动会影响他休息,其实根本就不会。
门一关,什么都听不见了。
上一次,他下来找唐沉,门一开,唐沉正把沙袋踢得砰砰响,在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今天打开门,唐沉没有在踢沙袋,他在用拳头擂沙袋。
陈清晏自觉地关上身后的门。
“你左手不疼了?”
“早没事了。”
唐沉摘掉手上的拳套走过来,试了下温度,刚刚好,他端起托盘中的一只碗,走到窗边,“哗”一声拉开玻璃窗,外面润凉的海风争先恐后往进涌,一下子就吹干了唐沉身上运动出的薄汗。
他惬意地甩了下额前的头发,靠在窗边,用勺子一口一口喝着银耳莲子粥。
陈清晏:“你这个发型好多了。”
其实陈清晏想表达的意思是很迷人,是真的,比之前那个红卷发看起来和谐多了,比较符合他的正统审美。
唐沉侧身看到倒映在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黑与白的交界,错落有致,他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玻璃上也抬起下巴的影子问:“好看吗?”
他的头发是今天午饭时间出去理的,理发师问他怎么理,他说染黑拉直,其他你看着办。正当理发师弄了一半的时候,他想了想又加了句,不好看不给钱。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好看。”
话出口,陈清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立马就红了,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找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化解尴尬:“你不是说基本功要站桩吗,怎么每天打沙袋?”
“站桩练的是意境,真正的基本功还是要苦练,老爷子说形意拳的重点在于拳劲,身体的协调性、柔韧性、耐力和力量,缺一不可,这些不苦练,再高的意境也只是空架子。”
唐沉回答得很认真。
见唐沉的碗见底了,陈清晏把托盘上自己还没有动过的另一碗粥给端过去,“你还吃吗?厨房锅里还有,我等下去盛。”
“吃。”唐沉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放下空碗,端起另一碗继续吃。
陈清晏:“你为什么不管康大爷叫师父?”
“我觉得叫老爷子更亲切,不是吗?”
“也是。”
窗外无边的夜色勾起一片片的回忆。
那一次,沉宇成功拿下一个大项目,一件件的事纷至沓来,应接不暇,他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忘记吃饭,忘记睡觉。
转季的时候,下了几天凉雨,他就感冒了,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头晕眼涩,身上发烫,半夜三更愣是不知道能找谁陪他去医院。
他裹了两件衣服自己出来,这种状态没法开车,他准备找辆出租,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没有带伞,无边的夜色中,明明在发着烧,可就是冷,怎样都冷。
唐沉:“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两个人情?”
“什么?”陈清晏不明所以。
“那次你额头上沾了块沙拉酱,我借纸巾给你,说要谢的,先记着,还有一次,我忘记了,再有就是那天晚上酸辣粉店里,你打赌输了,记得吧?”
陈清晏想了想,说:“那天晚上咱们没打赌。”
“我说那个小男孩还会再回来,你说他回来了没有,买东西吃了没有?”
陈清晏:“这也算的话,是三个好不好,你想怎么样?”
“五一去西西里玩,我可能要买很多东西,你帮我拎包吧。”
陈清晏明白唐沉的意思,他只是想自己跟他一起出国玩。
唐沉:“欠下的东西你不想还?”
“能不能带昊昊一起?”
“他还太小,不方便也不安全,你可以等他长大了,想去哪就带去哪。”
第45章
陶尔米纳位于西西里南部, 面向大海, 背靠高山, 2000多年前由希腊人建造而成,据说被誉为西西里岛的“掌上明珠”。
火车停靠陶尔米纳火车站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梦里是一片白, 什么也看不到的白,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接连不断响着,就像心脏的跳动一样连续......
唐沉从梦里被人摇醒,有刺目的亮光射进眼睛, 他下意识抬手挡眼睛。
“你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出来旅游,绝对得睡过站, 被人拉去卖了都不知道!”
坐在唐沉对面的唐芙起身边拿行李,边指着唐沉的黑脑袋说。
唐沉拿开手, 很难得地笑出八颗牙,看向唐芙, 带着雅痞劲说:“女士,你的美丽让西西里黯然失色。”
唐芙被逗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瞥见一边的陈清晏, 又不好意思地站好,收敛表情, “走了, 下车, 一人一个行李箱, 拿好了。”
一人一个行李箱, 唐芙拉着自己的粉红色行李箱走在前面,陈清晏手里拉着两个,唐沉双手插兜走在最后面。身边同一班车上下来的人,肤色各异,语种各异,十有八九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五月,夏至未至,春意浓,是西西里岛的旅游旺季。
飞机票、火车票、酒店房间都要提前很多天预订,因为来意大利是后来临时决定的,预订时间晚了,从卡塔尼亚来陶尔米纳的火车票今天只订到三张,唐林海让三个孩子先过来了,他和陈雨芳还在卡塔尼亚,两天后才能过来。
从卡塔尼亚坐火车到陶尔米纳也就一个半小时时间。
唐沉一直认为没有订到票是唐林海故意的,其实是他想跟陈雨芳过两人世界,就得踢开三个电灯泡,如果他没有记错,两人结婚时没度蜜月。卡塔尼亚是西西里的第二大城市,位于埃特纳火山山脚,也是旅游胜地。
从z市来西西里要在罗马转机,再从罗马飞卡塔尼亚机场,卡塔尼亚根本就没有订他们三个的房间,一下飞机,吃了顿饭,唐林海就塞了三张火车票给他们,让人自己坐火车去陶尔米纳,那里有订好的房间。
唐芙好开心,她真的好开心,心情就像她脑袋后面飞扬的马尾一样潇洒不羁。
气温适宜,海风和煦,唐芙穿着身奶黄色的连衣裙,腿上套着肉色的薄丝袜,纤细笔直,她拖着身后的粉红色行李箱转了一个圈,裙摆和马尾飞扬,面向蔚蓝广阔的伊奥尼亚海喊道:“我来了!”
大海无声,周围的人都露出包容的笑容。也许他们听不懂,但是愉悦心情的感染力超越语种,没有国界。
其实大家都很开心。
唐沉对这件奶黄色连衣裙记忆深刻,他重生过来第一眼看到唐芙时,她就穿着这件衣服。
陶尔米纳是一座山城,依山势而建,层次分明,错落有致,三面环海,风光无限。
“哥,咱们定的酒店在哪里?先去放行李。”再洗个澡,天黑前爬上山顶看海上日落,一定很美!
唐沉脱掉身上的外衣拿在手里,“来之前你没看攻略?”
“看了,但是忘记了。”唐芙回答得很理所应当。
唐沉伸了根手指往天上指,“在上面,半山腰。”
陶尔米纳的主城区在半山腰,但是火车站在山底。
“啊!那咱们要爬山。”
唐芙低头看自己脚上为了漂亮穿起的小高跟,表示很为难。
“爬就爬呗,这么美的风景,你还怕无聊。”
“谁怕无聊了,我才没有怕无聊。”
幸好箱子里装着双平底鞋,唐芙找了个地方,放平行李箱,准备换鞋子,心想估计爬上去天都要黑了。
唐沉一手摁在粉红色的行李箱上,一手指着另一个方向,笑道:“没看到那边有巴士车站吗,我说爬你就爬,傻!”
“我打死你!清晏,你说他是不是超坏?”
说着,唐芙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陈清晏也跟着笑了,这里的海完全不同于z市的海,这里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他以为国外肯定会比国内更发达,更繁华,可这里即宁静又平和。
随着高度的上升,视野越来越开阔,透过巴士的车窗望出去,伊奥尼亚海的风光一览无余,水晶般湛蓝的海水,暖色调的建筑,绿色的树和红色的繁花,沐浴在清透的云天之下,金黄色的阳光之中。
“要不要换位置?”唐沉问陈清晏。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陈清晏坐在他身边,靠走道,唐芙坐在前排。
陈清晏:“不用,我看得到。”
“这里怎么样?”
“很美!”
唐沉在陈清晏的眼睛里看到伊奥尼亚海小小的缩影。
陈清晏的目光从窗外挪到唐沉脸上,“唐叔叔经常带你们出国玩吗?”
唐沉正要回答,前排的唐芙回过头抢答道:“我哥呀,他从来不跟我们一起,人瞧不上,非要跟他那帮狐朋狗友一起玩。”
唐沉:“我回头跟你徐锋哥说你骂他是狗。”
“我才没有,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我这次跟谁出来的?”
“谁知道是为什么,还是我说动咱爸来西西里的,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谢谢你,小芙。”
“嘴上说有什么用,谁不会嘴上说,你要用实际行动表示。”
唐沉很有耐心:“怎样行动?”
“你先跟清晏换个座吧,别老霸着窗边的位置,不礼貌。”
唐沉立马站了起来:“换。”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看得到。”陈清晏迭声推辞。
“清晏你别怕,怕他做什么,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唐沉:“我怎么就成狼外婆了!”
唐芙:“别谦虚,学校里你可名声在外了。”
陈清晏觉得他像一个误入者,误入了别人的童话世界,两个月前,现在的这一切对他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他经常都会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像天上的云,看得见摸不着,天上的云总有散去的时候。
还有身边的人,再多的悸动都没用,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个雷区,他不敢踩,真的不敢。
唐沉看着他变得朦胧起来的眼睛问:“在想什么?”
陈清晏掩饰地垂下眼睑,微低头:“在想......为什么这里的海水这么蓝。”
唐沉:“想出来为什么了吗?”
陈清晏很直接:“没有。”
唐沉低头笑了,看来呆子也有呆子的可爱之处。
上一世,唐沉来过西西里,就是在陶尔米纳,西西里是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天堂,留有很多中世纪遗迹,他是来勘查学习的。西西里这么大,之所以住在陶尔米纳,就是因为他很喜欢这座小城。
有人说陶尔米纳是西西里的天然阳台。
也算故地重游,不一样的心情,带来不一样的风情。
下了巴士,走进主城区,脚踏实地的感觉,和在车上参观完全不一样,你从看客变成了参与者,历史的厚重不只在于斑驳的墙面,残垣断壁,更在于建筑形态,甚至脚下的一砖一瓦。
西西里人普遍讲西西里方言,会讲英语的不多,找了个在路边卖手工艺品的女孩子,才问清酒店的位置。
一路走过去,沿途花团锦簇,几乎每家每户的阳台和窗台上都拥挤地摆放着植物和花,有的长长地垂下来。
唐芙:“这花瓶可真创意!”
花瓶的造型形形色色,千姿百态。
办入住的时候才发现唐林海订了两个房间,一个单人间,一个双人间。其实唐林海原本的意思是三个人住一间的,安全,彼此有照应,可惜酒店没有三人间。
海景房,大大的落地窗,呆在房间里就能俯瞰小半个陶尔米纳,还有长长的海岸线。
唐沉一进来就和衣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行李箱倒在地板上,陈清晏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你要是累了,就盖着被子睡一会。”
天色向晚,气温慢慢降下来了,这样倒床上睡容易感冒。
一路漂洋过海的飞过来,再车马劳顿到这里,这会是真累,挨到床就不想起来那种。
唐沉“豁”一下坐起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睡一会,咱们出去吃东西,这里的傍晚也很热闹。”
“你怎么知道?”陈清晏敏锐地抓住了唐沉话里的漏洞。
“旅游攻略上说的。”
唐沉从行李箱里抽出两件衣服,拿在手里走向卫生间,准备去洗澡,走到门口,回身问陈清晏:“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陈清晏很莫名,你都拿着衣服走到门口了,还能我先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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