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泽想,在易哥眼里,自己是不是就是那样一只毛绒玩具,一只在孤单时花钱租来,到期即归还的玩具。
他决定要去和檀中玉说清楚,自己对他有多么敬重,多么渴望为他付出,而这些心甘情愿的付出,是不应该用金钱来兑换的。
磬泽平时很少在工作时段去找檀中玉,上了楼,平陵说他在开会,不过快结束了,可以在办公室里等。
磬泽便去了总裁办公室,坐沙发上玩手机。他想,自己也许该先在微信上和易哥说起一声,问他有没有空。他人不在,自己窝这里闲坐,总归不太好。
看了五分钟朋友圈,磬泽听见走廊里有响动。他走了出去,见会议室的门开了,十几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檀中玉和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全程用英语交流着什么。
作为一个连自己洋名都念不利索的前学渣,磬泽虽然听不大懂他们的谈话内容,但觉得他易哥太帅了,跟老外都这么能侃,果然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啊——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把檀中玉当作最崇拜的人了。
送走外国客户,几名高管簇拥着檀中玉,兀自争执着什么“预算”、“项目”,檀中玉边走边听,始终一言不发。即将到达总裁办公室门口时,他说道,“这个项目很重要,重新找一家第三方评估机构,要快。洛杉矶那边,我会亲自去一趟,老冀和我一起。”
他把笔电随意往办公桌上一放,收起方才冷峻强势的气场,一股疲惫感涌上来。这会议无非是拉锯战,对方其实对国内市场行情知之甚少,拿北美情况来套,偏偏还舌灿莲花,说得头头是道,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把市场部那边几个老狐狸都给唬住了。
檀中玉揉着鼻梁,心中暗暗哀叹,为什么电视剧里的霸总可以成天追着女主跑,上班也不好好干活,只要签个字就可以,自己名义上是总裁,其实却像个救火队长,整天忙这忙那,没个消停,连给某人发个消息都要偷偷摸鱼。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闭着眼睛,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只当是平陵,便说道,“给我泡杯咖啡,浓一点的。”
脚步声去了又来了,带着好闻的咖啡香气。
檀中玉睁开眼,意外地说,“是你。”
磬泽稍稍倾身,把精美的咖啡杯轻搁在桌上,抱歉道,“我不会用那个机器,所以拿了袋装的直接冲了。”
檀中玉笑道,“没关系,你比咖啡管用。陪我坐一会吧。”
磬泽便搬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说道,“易哥,你真辛苦。”
“不辛苦怎么挣钱呢?大家都一样。”檀中玉端起杯子来小啜了一口,“这个速溶的也挺好喝的嘛。”
他看磬泽一脸难受,问,“是不是有点心疼我啊。”
磬泽点头,他想象中的总裁应该是永远意气风发地站在顶点,谈笑风生间就能进账一个天文数字,没想到在人们看不见的背后,总裁也需要经历种种艰辛。
檀中玉唇角一勾,左手轻拍自己右侧肩膀,示意道,“那你给我揉揉吧,肩膀和脖子都有点僵了。”
磬泽站到他身后,双手搭上对方的肩,不熟练地给他按摩。他没给人揉过肩膀,怕下手没轻重,问,“这样行吗?”
檀中玉享受地闭眼,“很舒服。只管大胆捏就是,放心,捏不坏。”
磬泽手劲不小,檀中玉这样吩咐了,他便加了力,按摩檀中玉的双肩,想让他的筋骨稍加放松。
檀中玉靠在椅背上,仰着头,自下而上打量磬泽。他忽然伸出手,轻摸磬泽微微低下的头。
“头发这么快就长出来啦。”
“嗯。我头发一直长得很快的。老话说,有力长发,无力长甲。”
檀中玉微笑,“你是很‘有力’,我已经亲身体会到了。”
磬泽问,“易哥,你真觉得我光头好?”
檀中玉不吝赞美,“当然,你的头型很完美。不过,板寸也很帅,看起来特别精神。”
磬泽说道,“我刚从‘福满满’出来找工作,人家看我光头,都不要我。我只好等头发长了再出来面试,然后就遇到了易哥。”
檀中玉轻道,“要是能早点遇到就好了。”
磬泽听了这样温柔的话语,不知为什么,有种哽咽的冲动。他压抑住心头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现在也不晚。”檀中玉伸出指尖,在磬泽唇上点了一个吻,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对了,还没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会儿的气氛太好了,磬泽不想说那些让两人平添烦恼的话。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发工资了,我想请易哥吃饭,不知道易哥有没有时间?”
“你请客,我无论如何都有空的。”
磬泽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得到了鼓舞,小声说,“因为是我主动请的,所以,这个不算作加班,可以吗?”
檀中玉看起来十分愉快,“请客的人说了算。”
大泽:刑瑞,在吗?有空吗?
R:有空有空。
R:怎么了?有什么事哥帮你啊。
大泽: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R:客气什么。说吧,什么问题?
大泽:就是……易哥他平时都喜欢吃什么啊?我给他准备的午餐,他每次都说好吃,而且都吃得很干净,所以我到现在也不太了解他的口味。
R:你说这个呀,他不挑食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忌讳。连有点非主流的什么香菜啊,胡萝卜,青椒,药芹,他都吃。
R:我对他说这样太好养活了,一点也不霸总。
R:啊,我姐准备睡觉了,我去给她泡个热奶,等下跟你继续说啊。
大泽:好的。你和姐姐住在一起?
R:对啊,我新买的房子,可好了,过两天叫你和檀子来玩。
大泽: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R:那当然,有姐的孩子像块宝。
R:不过,你不也在操心檀子的饮食吗,咱俩不是一样?
大泽:是吗,一样吗。
大泽:说得也是。易哥在我心里就像大哥。
R:等会等会,你说的大哥是什么意思,亲哥吗?
大泽:大哥就是大哥啊,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大泽:亲哥更好。
R: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大泽:怎么会?我对易哥也说过了。
R:什么?!你当面跟他说了?他什么反应?
大泽:那天我们在云阁吃饭,我和他都喝了不少,回去后我才敢在微信上对他说,他是我一辈子的大哥。
R:友情建议,这话再也别提,真的,无论是微信或者当面。
大泽:我知道,我不配跟他称兄道弟,这些话,本就只是放在心里的。
R:不是这意思!
R:哎,咱俩都是直男,怎么思维差这么多呢?!难不成我们当中有一个是假的!
磬泽当前收支概览
收入
8103.56元(税后工资)
支出
1000元(归还孙朝借款)
241.20元(伙食)
90元(水电)
75元(淘宝服装)
积蓄
8049.16元
第19章
刑瑞觉得自己前世一定欠了檀玉玉许多钱,他一个直男,居然给另一个直男科普各种基圈术语,这真是作孽啊。他在科普时非常注意措辞,生怕一不小心雷到磬泽,本来不恐同的恐同了,那自己准会被檀中玉下令全城追杀,永无宁日。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贴心的兄弟吗?不存在的。真友情就是要像自己这样,敢于为兄弟的性福,挑战自我!
新世界的大门在磬泽面前完全洞开。他这几天断断续续地从刑瑞那里搞懂了什么是直,什么是弯,1、0之分,还有一堆经典名言,什么“直男撩基,天打雷劈”,“无1无靠,遍地飘0”……
磬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原来取向不同的人之间,居然有这么深的鸿沟,他对此一点概念也没有。
在金海帮时,帮里抓了什么叛徒啊,仇人啊,当众轮个十七八遍是有的,但那仅仅是出于惩罚、羞辱的目的,与性取向毫无关系。
檀中玉是磬泽认识的第一个同志,但是他在磬泽眼中太好,太完美,光芒万丈,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种事根本无损于他的魅力,即使他喜欢机器人,磬泽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按刑瑞的说法,在明知对方是同志的前提下,还与他过从甚密,这种直男非常可恶,可以称得上是男人中的败类了。
但是刑瑞没有告诉磬泽的是,明知对方是直男,还使尽种种手段,想要把对方掰弯的gay,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家玉玉对磬泽是真爱啊,当然跟那种只知道下半身思考的妖艳基佬不一样了。
而磬泽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只是没忍住问刑瑞,那你和易哥为什么从不避嫌,一直这么要好啊。
刑瑞得意地说,我和檀子做兄弟二十多年啦,情比金坚,我小时候叼的那奶嘴儿还是他给我网购的呢。我和我姐,还有他,都把对方当自家人看,是家人肯定就护短,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对。
磬泽十分羡慕。想想自家兄弟,两肋插刀可以,一问肯不肯假扮情侣,逃得飞快,这就是差距啊。
他对刑瑞说,你们是神仙友情。
刑瑞趁机暗示,友情有了,现在只差神仙爱情了。其他的檀子都不缺,再收获爱情,人生就圆满了。
磬泽便说,易哥夸你人缘好,既然你认识人多,就帮他介绍介绍啊。你这么了解他,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
发完这句,对面就回过来一大串气炸的表情包,“你没有天线我无法跟你解释”,“该死的我该拿你这个小傻瓜怎么办”,“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刷了磬泽满屏。
他正埋头琢磨,到底是哪里说错了话,惹得对面刑瑞气成河豚,忽然被熟悉的声音打断思路。
“你最近看手机好像比以前勤了嘛,变成网瘾少年了?”
磬泽猛地抬头,檀中玉端着茶杯站在他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磬泽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毕竟刚刚跟对方的好哥们在聊八卦,当事人的出现让他有种被抓包的狼狈感。他赶紧按掉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说道,“只是有点事请教一下刑瑞。”
檀中玉听他忙不迭地跟自己解释,心里挺甜,觉得好像情侣之间的报备一样,也就不再小心眼地介意他在自己办公室跟别的男人聊微信了,说,“什么事非得问他,你可以问我啊。”
磬泽试探地说,“感情方面的问题……也可以问吗?”
檀中玉把茶杯放回自己办公桌上,转身向他,显出倾听的诚意,“什么都可以。”
“就是,我在想……直男和同志有没有可能相爱?”
檀中玉好容易才稳住了,没有暴露内心的惊涛骇浪。这个原生态直男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如此有内涵的话题?刑瑞那小子都给他灌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竭力用平常的口吻说道,“不可能。”如果这两个物种能相爱,我还费劲掰弯你干什么。
“哦。”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刑瑞好像单恋你。”
“什么?!”檀中玉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都哪跟哪啊!随随便便就把我们的纯爱篡改成三个人的电影,问过我和刑瑞的感受吗?
磬泽完全没意识到继刑瑞之后,檀中玉也快给他搞崩溃了,还觉得自己分析得十分有道理,发现了谁都没有注意到的隐藏剧情。
“刑瑞说你是最好的,然后,也很期盼你得到真爱,但是我一提让他给你介绍对象的事,他一下子就很生气。我觉得,他是在假扮你男朋友的过程中,对你动了真感情,所以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
檀中玉哭笑不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逻辑听起来还真是无懈可击,说得他都快要相信了。
磬泽小心翼翼观察檀中玉的表情,猜测他是不是被“我当你是兄弟,你却居然想睡我”的残酷现实给打击到了,心中不安,磕磕巴巴地道歉说,“对不起,易哥,我不该窥探你们的隐私。”
檀中玉俯下身来,右手撑在沙发背上,与磬泽四目相对,声音低沉地说道,“你这样乱点鸳鸯谱,别说刑瑞生气,我也会生气的。”
磬泽心里慌乱成一片,檀中玉从未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强势口吻对他说过话,在对方面前,自己仿佛缩水成一只干瘪的面团子,被易哥攥在手里轻轻一捏就碎成粉末,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好后悔,自己一时昏了头,居然当着易哥的面说了这样出格的话,他要是真的生自己气该怎么办?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檀中玉,小声说,“我错了。”那神情,像极了一条耷拉耳朵向主人乞怜的大狗。
在磬泽无措之际,檀中玉也是满腹憋屈,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他真想不管不顾地把这个小自己六岁的男人按倒在沙发上,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不是刑瑞喜欢我,是我喜欢你啊。你不明白我的心意,还要他给我介绍男朋友,他当然要翻脸了。
如果说,连那么缠绵的亲吻都不足以让他明白,到底要怎样才能心意相通?
檀中玉压抑地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为什么直男和同志不可能相爱吗?因为当直男爱上对方的一刻,他自己也变成了同志,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磬泽点点头,他听懂了。“易哥,你说得对。这样,真的很沉重。”
“的确沉重。”檀中玉沉默片刻,说道,“你别操心我的感情问题了,我有喜欢的人。”
“啊!”磬泽失声叫道。他问,“不是刑瑞?”
“不是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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