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拨人越吵越凶，到底还是没能收住手，一路从店里打到店外，门口几辆电瓶车惨遭殃及，摔倒在地上，反光镜都碎了。
结果，直接进了局子，十五人，一个都没跑掉。
磬泽以前也被拘留过，知道按情节轻重来看，这回总得关个三五天。手机关机上缴前，他看了看屏幕，有几条微信消息，他想，不知道是不是易哥发来的？
这回，自己真的无颜再见他了。
拘留所里不管你金海帮还是庆福会，一股脑儿关了一大间。十五人里一多半都是老油条，坐的坐，躺的躺，要不就小声闲聊，无非就是耗时间，到点走人。
磬泽独自坐在角落里发呆。以前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为帮会蹲号子是一种光荣，可此时蜷居在这肮脏的房间里，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空虚。
这一切，过去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无比怀念檀中玉发来的表情包，怀念那双为自己系领带的手，怀念两个人坐在宿舍里，小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
仅仅不到一个月，那个人就把自己的脑海里，心里，全都牢牢地占据了。多么可怕，又是多么幸福。
痛苦与甜蜜交织在一起，一丝一丝地渗进骨头，磬泽的嘴里满是苦涩滋味。
易哥现在，不知在做些什么？
一定穿着帅气的西装，侃侃而谈，把洋鬼子们说得服服帖帖。
易哥他，总是这样帅，这样耀眼，让人甘心臣服于他的脚下。
还能再听他用好听的声音，叫自己“Chester”吗？
第二天下午，磬泽吃惊地看到一个人，他甚至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刑瑞，你怎么——”
刑瑞一脸晦气地说，“闭嘴，你以为我很想来这里？”他隔着铁栏，竭力压低声音，恼火地说，“他联系不上你，说你微信不回，手机关机，非要我找着你。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在这个地方！”
“对不起，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你老公刚出差一两天，你就搞出这种状况，他还叮嘱我照看好你，现在你要我怎么跟他交代，我该怎么跟他讲？！”
磬泽见刑瑞在气头上，也不敢质疑“你老公”这叫法有多诡异了，“易哥……是不是也知道了？”
“我还没告诉他呢！待会儿就跟他汇报！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第一我不会帮你欺瞒檀子，第二，我在他面前撒谎从没成功过！一次也没有！”
Louis：下飞机啦。
Louis：上次你发朋友圈也是这个太阳笑脸的表情，它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Louis：我喜欢什么，等回来再告诉你。
Louis：你在做什么？
Louis：你易哥忙了一天累坏了，你也不陪我聊聊天。
Louis：再不回我，我就要罚你加班啦。
Louis：去火星了吗，直男先生？
Louis：奶泽？
Louis：Chester？
Louis：回我，磬泽。
磬泽当前收支概览
收入
0元
支出
0元
积蓄
8871.06元
第22章
刑瑞气哼哼地说，“檀子亲自出马，谈的都是几亿元起步的合作，他在美国脚不沾地，忙得几天不合眼，还要操心你。亏我以前还老帮你说好话，现在看来，你还不如那个泪痣小模特呢，起码人家没把自己折腾进这鬼地方。”
磬泽闷不作声挨批，他自己就够悔恨的了，刑瑞生气是应该的。可是听对方把他跟易哥之前那个小模特相提并论，心里又怪不是滋味。
他小声说，“易哥一定再也不想看见我了。我……试用期还没过呢。”
“什么？”刑瑞没反应过来，根据上下文，他以为磬泽是跟檀子有了情侣约定，半年转正什么的，就说，“你别想试用不试用了，到时候在他面前磕头谢罪，努力挽救一下吧。”
磬泽烦恼地抓头，靠在铁栏上，想，我还有什么脸再去见易哥？他给我第二次机会，我却没有珍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他脑中只剩三个字：我完了。
刑瑞戳戳他，“好了好了，别这副丧气样子，我先走了，檀子还在等我消息。我刚问过了，你还要再待三天对吧，总之，出去后第一时间联系他，让他安心，听到没有？他不会拉黑你的，你多检讨，多说点好听的话，这种基本的求生技能不用我教你了吧？”
磬泽迟缓地点头，“知道了。”
“那我走啦，你悠着点。那个罚金我给你交掉了，手头钱还够用吗？”
“够。”磬泽说道，“我出去后还你钱。”
“这种小事就别在意了，”刑瑞大方地一挥手，“公司那边，我让平陵给你请假，你回去时千万记得低调，毕竟你还在试用——我说磬泽，你刚才指的试用期不会就是公司的试用期吧？！我就想檀子跟你要有这么大进展不可能不告诉我……走了走了。”
磬泽没听懂刑瑞最后的嘟囔，他满心都是出去后怎么跟易哥道歉，对周遭一切都不在意了。
孙朝没见过刑瑞，好奇地凑上来问，“大泽，那是谁？”
他连叫了好几声，磬泽才回过神来，说，“是……一个朋友。”
“公司里认识的吧？看着就是那种有钱少爷，跟咱们不是一个阶层。哎，你那大老板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啊。”
“比他帅。”
“谁问你长相了！”
结结实实关了四天，磬泽等人总算出来了，两派人马虽然还是谁也不服谁，但在局子门口谁也不敢造次，就这么互相吹胡子瞪眼睛，比了一阵中指，各走一边散了。
金海帮弟兄们都说上哪儿撮一顿，去去晦气，磬泽婉言推辞了，说没有心情。
他骑上路边的公共自行车，去了四天前他们打架的地方，给那烧烤摊老板两千块钱，赔了不是。那老板原本就跟他关系不错，又知道他以前的背景，怎么都不肯要，说砸坏些破桌子凳子的没几个钱，人没事就好。
磬泽直接扫了墙上硕大的二维码，把两千块钱转了过去。老板见他仗义，塞了他一大把肉串胗子，刚从烤架上下来的，热气滚滚，又抹甜面酱又撒孜然的，让他以后有空多来，打八折。
磬泽吃着烤串，慢慢踱回住处。刚刚拿回的手机揣在兜里，沉甸甸地，他一直没开机，不敢开。
他在里面设想了跟檀中玉道歉的一百种开场白，可事到临头，又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走了长长的一段路，风吹得他脸上通红，手里的烤串早已凉了，却只吃了一两口。
宿舍里四五天没住人，看起来有点陌生。磬泽把余下的烤串搁到厨房，在餐桌旁坐下。他深吸口气，掏出手机，按了开机键。
他不懂设聊天置顶，但是因为与檀中玉联系最为频繁，所以不需要特意设置，与“Louis”的聊天也一直在最上面。
磬泽蓄起勇气点开，一条条信息映入眼帘。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眶也烫了，从前打架时被打到骨裂，或是中了刀子，也没服过一句软，可此时看着檀中玉发来的一行行字，他却仿佛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在那个人面前丢盔弃甲，什么力气，什么意志都没有了。
现在是黄昏，美国时间应该是早上。磬泽犹豫了很久，输入了“易哥”二字，点了发送。
檀中玉很快有了反应，不是回消息，是直接发来了视频通话的邀请。
磬泽一阵心慌，他从没跟人视频过，况且，自己还没做好面对檀中玉的心理准备。战战兢兢之下，他接通了电话。
屏幕上是好几天没见的人，穿着西装，双手正在打领带，多半是刚起床不久。他还是那么俊美无俦，身后的大幅落地窗半开着，白纱帘轻轻拂动，阳光温柔，如梦一般。
磬泽看得神情恍惚，仿佛误打误撞，不慎踏入一幕盛大华美的电影场景，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唯恐破坏这一帧令人悄然心动的画面。
檀中玉对着镜头微微一笑，问，“怎么不开灯啊。”
经他一说，磬泽才想起自己回家竟什么都没做，尽看手机了，他赶紧起身开了灯，坐回桌前，说道，“我刚回来。”
檀中玉系好了领带，对磬泽说，“帮我看看，系正了没有？”
磬泽用力点头。檀中玉说，“好。”他把手机拿了起来，“靠近点，让我也好好看看你。”
磬泽几天没刮胡子，看上去沧桑得很，右边眉头上青了一块，是那天挨的拳头，这些天没睡好，脸色自然也不怎么样。他实在不想让檀中玉看见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小声说，“易哥……”
檀中玉问，“身上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
“有没有把人家打伤？”
“也没有，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的。”
“那就好。”
磬泽见檀中玉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样子，越发惶恐不安，“易哥，你骂我吧。”
檀中玉若无其事，“骂你，骂你什么？我才走几天，你就闯祸，害我担心，这笔账可不是骂两句就能算了的，所以暂且记下，等我回来再和你慢慢算。”
磬泽满脸愧疚，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低声说道，“你不在，我就像没了约束，遇到那些人，一下子就回到过去那种日子里了。”
“听起来像是让我不要离开你，时时在你身边管着你啊。”
沉默空气里的暧昧涌动，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
檀中玉又道，“大致情况，刑瑞跟我说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动起手来的？对方说了什么挑衅的话吗？”
“……他们说我是被富婆包养的鸭子。”现在回想，磬泽只觉得十分可笑，当时自己怎么就被这种无聊的话激怒了呢？
檀中玉忍笑，“我虽然没包过鸭子，但我敢肯定，鸭子比你省心多了。”
磬泽顿时受到打击，“在易哥心里，我连一只鸭子都不如吗……”
檀中玉看着屏幕上磬泽那宛如被主人抛弃的失落表情，真想把这个傻瓜吻到双目失神，全身瘫软。
“你呀，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直男真是让人伤脑筋。”
磬泽不解，“这跟直男不直男有什么关系？”
檀中玉微笑道，“自己想，我等你想明白。”
Louis：我刚和Chester视频了。
R：他终于刑满释放了？！
Louis：干嘛说这么难听。
Louis：他好憔悴啊，看得我心疼死了，真想用铁链把他锁在身边，再也不放他出去乱跑了。
R：檀子，冷静点，你吓到我了。
R：还有，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吗？就是你这头监禁未婚男青年，另一头我家股价暴跌8%以上。
Louis：你又自我意识过剩了，我的感情生活关你家股价什么事。
R：怎么不关了？你监禁磬泽——你爸拆穿我俩的纯爱谎言——两家合作破裂——股价大跌，这逻辑线非常清晰啊，你觉得呢？
Louis：去你的。
磬泽当前收支概览
收入
0元
支出
2000元（赔偿）
500元（罚金，还刑瑞）
10元（理发）
积蓄
6361.06元
第23章
磬泽自打出了拘留所，便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作息规律，休息日的活动范围也只是住所附近的超市和公园。
以前在金海帮，专门有健身室给他们锻炼身体，如今出来了，磬泽知道外面正规的健身馆收费不菲，舍不得花那个钱，就问孙朝借了一对哑铃在家里练。
此外再加上每天跑步半小时，俯卧撑两百个，磬泽觉得自己的体力比以前更好了，虽然日常生活中没多大用处，但至少不再有过多的剩余精力去东想西想。
檀中玉在美国继续待了十来天，或许是时差的缘故，微信发得不勤，倒是又和磬泽视频了一次，看到他在做俯卧撑，很有兴致地在一旁数数，并对他追求健康体魄的积极性给予了高度肯定。
于是磬泽练得更有干劲了。他对自己这种把檀中玉说话当圣旨的态度也有点无语，甚至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说他们之间只是老板和雇员，大哥和小弟的关系。
可是，要怎么定义自己面对檀中玉时的心情，磬泽暂时还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想见他，喜欢与他相处，聊天，愿意为他分忧——听起来，像是把对方当作了朋友。
可是，朋友不会令他牵肠挂肚日夜思念，不会令他忽悲忽喜，时而烦恼时而甜蜜，更不会享受于对方主动的亲吻，并为之深深沉醉。
每当想到这里，磬泽的脑中便仿佛竖起戒严路障，阻止他进一步再往下想。
檀中玉终于要回来了，他提前一天发了航班信息给磬泽，忠心耿耿的大型犬激动得一宿没睡好，完全不在乎次日是周六，而自己得大晚上赶去机场接人。
当那个人出现在视野中的一刻，磬泽激动得差点想要鸣喇叭，明明只是小半个月没见，却仿佛跨越几世的久别重逢。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太阳能充电宝，只要在他的太阳身边，电量一下子就充得满满地。
檀中玉见他搬行李搬得十分起劲，打趣说，“心情很好嘛。”
磬泽答道，“因为电量充足。”
“是嘛。”檀中玉稍稍抬头，时刻挂在心上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精神焕发，与刚从那里出来时的委顿全然不同，藏在厚外套下的健壮身板挺得笔直，看起来可靠极了。
真好，这才是他喜欢的人啊。檀中玉心底的欲念越发蠢蠢欲动了。
沿途陆续放下了两个电灯泡，车上便只余磬檀二人。檀中玉说，“去你家。”
磬泽诧异，“去我那里？”
14/31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