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躺在病床上,傅研生盯着泛黄褪色的墙壁,少有的感受到无聊。
脑中突然浮现出唐祁镇那张婴儿肥的小胖脸,还有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活到21岁,见过太多主动示好的女生,弄得他很难拒绝,身心俱疲。
但唐祁镇不一样。军训那次,他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小伎俩,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真以为自己画技高超,龇牙咧嘴,演得无比沉醉。
傻到傅研生没忍心当场揭穿,还认真欣赏了他的后续表演。可以说唐祁镇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蠢的小家伙了。
原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这学期的琐事那么多,几次三番把两人圈在一起。
话说回来,吃完饭那天应该是伤到唐祁镇了吧?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反过来照顾自己。
是不是有句话叫做不撞南墙心不死,还是因为唐祁镇身上肉太多了,撞上了却没撞疼。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扬了下嘴角,不过感冒还没好,起床倒水喝药,很快就埋头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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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傅研生解读完他心里的护士形象,唐祁镇成功跳出了护士“白衣天使”的意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次设计稿他打算尝试油画柄,用饱和度适中的橙黄色作为主基调,将“生命之灯”的意象融进去。而且在傅研生的无心插柳的提示下,他还打算用外科结方结代替传统蝴蝶结,做一次新尝试。
有了思路,他的创作欲也随之而来,整天背着数位板去美术教室画画。
那是学校专门给艺术生准备的场地,也是他新找到的好地方。除了交大作业前一段时间,几乎不会有人来这儿,因此里面横七竖八堆着很多废稿和干掉的颜料,看起来荒废了很久。
总之,小唐同学觉得自己又行了。
周末他照例去教室画画,没想到刚入座没多久,就听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已经被推开了。
一抬头正好撞见陶墅,身后还跟了三四个人。
“…部长好。”他赶紧按下保存键关闭文档,生疏地打了个招呼。
陶墅眼前一亮,笑着朝他走来:“你在这儿画画吗?”
唐祁镇尴尬地把手提电脑稍微合拢了些,笑着点头。
“怎么都不好意思让我看,我可是你的直系学长,说不定还能指导你呢。”陶墅不依不饶,“不过,我记得我读大一那儿,上学期是没有大作业的吧?”
“就是想找个地方随便画点东西。”唐祁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反问道,“学长是来这儿做小组作业吗?”
“对啊,我们大二可忙了,之后这儿估计会被我们占领。”
那就意味着唐祁镇又要其他地方去画画了。
他心烦地叹了口气,之前那个念头又在脑中闪过——出去租房住。作为一个优秀的小画家,安静的创作环境必不可少。
“对了,你知道下周六我们学校停水吗?”
“什么?”唐祁镇的脑回路还没进入下一个话题。
陶墅无奈笑笑:“也对,你才大一,肯定不知道这些破事。咱们阳沙这一块都是老城区,这几年道路改造,经常停水。”
唐祁镇闻言皱眉,刚考上大学时他好像听别人调侃过,C大素有有中国停水大学的“美誉”,没想到是真的。
“一般都是停大半天,按照以往惯例,我们会溜到城区玩一天。”陶墅拍了拍他的肩,“和我们一起去吗?”
“学长不是还有小组作业?”
“到那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唐祁镇总觉得那儿不对,陶墅这个人……跟自己熟络得过分了吧。
“我还有作业,有空再说吧。”他含糊地应付过去,一边整理东西,“既然你们有事,我就先走了。”
回寝的路上,他还的心里还有阵奇怪的感觉。
不过陶墅说得倒不假,过了几天学生会就发了停水通知,从周六早晨到次日中午,整整30个小时,还要同学们储备水源。
有种屯粮过冬的感觉。唐祁镇心想,要不准备点吃的在寝室里待一天得了。
没想到周四的时候,陶墅突然在宣传部的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说自己刚忙完学业空闲下来,还欠了一顿破冰饭没吃,趁周末停水带大家去市区的CBD吃一顿,有空的话扣1。
大一新生都没什么事,一听学长请客,还能离开这个破地方,瞬间激动。唐祁镇刚看完消息,就已经被一连串的1刷屏了。
想起第一次和他们合作时不愉快的经历,唐祁镇总算是明白了一句话——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不过,待在学校里确实也没意思,而且以后想在宣传部干下去,这种大型聚会还是不缺席了。
犹豫了一会,他也跟着回复了。
周六那天气温不高,天空灰蒙一片,云层压得很低,似乎是下雪的预兆。
唐祁镇跟他们一起乘高铁去了市中心。到那儿时间还早,陶墅先带他们看了场电影。
正好赶上《天气之子》上映,不过没想到,陶墅问了下前台,合适的场次居然只有情侣厅还有空位。
陶墅又征求了大家的意见,有些人原本就是朋友,自然无所谓这些,其余不太熟的就买了其他的电影——反正都是陶墅请客。
作为设计专业的学生,新一代动画导演的作品怎么能错过?虽然略有尴尬,唐祁镇还是同意了。
好在入座后发现,情侣座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个虚空的摆设,很多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们都大方地坐在那儿有说有笑,让他的心理负担减轻了许多。
不过和不熟的人坐情侣座,还是感觉很奇怪。看电影的时候他努力不去想这个,把关注点放在了赏析构图技巧上。
这绝妙的分镜,这完美的色彩搭配,还有放晴瞬间流畅完整的镜头,配合空灵悦耳的音乐,让人的情绪也跟着旋转上升,为之振奋。
太牛批了!唐祁镇不由得感慨——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出这样的作品。
最后男主跨过鸟居和阳菜从空中追下的时候,影院里突然传出低声的啜泣,唐祁镇借着屏幕的光,见陶墅也陷在座位里,揉了下眼角,脸色有些沉重。
“学长怎么了?”他小声问道。
“啊……没什么。”陶墅吸了口气,“就是想起以前看君名时候。”
唐祁镇觉得他心情并不好,但在影院里不能大声说话,直到影片结束走出影厅,他又问了句:“没事吧?”
陶墅笑着摇头,忽然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了许久。唐祁镇有些不自在。
“学长?”
“和你说个事,你可别嘲笑我。”陶墅顿了顿,似笑非笑,“其实我是弯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朋友坐情侣座,有点想我前男友了。”
他居然是弯的?唐祁镇愣愣眨了下眼,差点也把自己的性取向说出来了。
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咽回去了,又听陶墅感慨了一句“物是人非”。
“学长别太伤心,你这么优秀,肯定能找新的。”唐祁镇眨巴了两下眼,尝试安慰。
“但愿吧。”陶墅突然揉了揉他的头,“你安慰人的样子倒挺可爱。”
唐祁镇一惊,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啊,抱歉。”陶墅尴尬地咳了声,“你别在意。”
说完他就停下脚步往群里发消息,把人都召集到电影院门口,随后带去了附近的饭店。
到底是中心商业区,和阳沙接地气的风格完全不同。看着店里金碧辉煌的装饰,华丽中又透着一丝温馨,唐祁镇很快忘了刚才的插曲,仿佛有种回家的错觉。
他们订的是大包厢,进屋后桌上已经摆了不少冷菜。同学们早饿了,见到炸鸡鸭舌,说了声谢谢就飞快开吃。
陶墅招呼着唐祁镇挨着他坐,又让服务员来点了些酒水。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不咱喝点酒吧。”陶墅翻了翻菜单,又凑过来问唐祁镇,“想不想试试粉象酒,特别有名。”
粉象酒?唐祁镇觉得耳熟,仔细一想,那晚和傅研生一起喝的就是这个。
如果没记错,这酒后劲很足,就连他这种会喝酒的人一时没都缓过来。
“呃,我不太会喝酒。”唐祁镇下意识撒了个谎。
“那要不这样,低度酒、高度酒和饮料我都点了,你们喝什么随意。”
“好好!”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应和。
唐祁镇估摸了下自己的酒量,喝了几瓶鸡尾酒应付。席间陶墅和大家讲了他大一的经历,有搞笑故事还有鸡汤,还科普了北方特有的酒文化,顺便灌了不少酒。
几轮下来,地上已经堆了不少空瓶。唐祁镇还是没架住陶墅的热情,稀里糊涂地喝了几杯高度酒。
都说混酒不能乱喝,确实如此。还没遇到过对手的小唐同学这次是真喝醉了,在桌上瘫成一团。
“你没事吧?”陶墅揉了揉他。
“唔…还行。”
“其他人呢,你们有喝醉吗?”陶墅又朗声问了圈。
“没事没事。”他们稀稀拉拉地摇头,其实大部分同学喝的都是低度酒,甚至到最后换了饮料,并没有醉。
“你这样能回去吗?”陶墅又把目光拉回唐祁镇身上,“要不我带你去开间房睡一晚吧?”
“……”按照惯例,唐祁镇喝醉了就只想睡觉,但还尚存的一丝神志捕捉到“开房”二字,让他不自觉有种奇怪的联想。
“不用了,我可以……”他含糊地回答,话没说完就想起身,磕到了凳子,碰一下就往前砸。
“当心点!”陶墅抱住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样吧,这个小学弟交给我了。我去结个账,你们要是都还清醒,趁时间还早就抓紧回去吧。”
说完,他帮唐祁镇披上衣服,扶着他往门外走去。
不料想,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先一步打开了。
傅研生穿着件单排扣牛皮色风衣,面色冷峻地走进来。
“陶墅,学生会规定出去聚餐不许喝酒吧?”
他闻言一愣,结结巴巴喊了声学长好。
“那人好像是校学生会的学长,大三的。”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傅研生冷着脸把在座一圈人扫了眼,径直上前从他怀里拉过那摊烂泥,俯身把他架到肩上,一脚踢开了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子。
“咳咳……”唐祁镇被一股突兀的化学试剂味熏得呛鼻。
傅研生拉开门,最后冷冷地往回甩了个眼刀:“陶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承蒙关照了。”
第18章 看清楚我
唐祁镇听不清具体的对话,只知道身边多了一个更高大的依靠,迷迷糊糊地被扛了出去。
走到外面,迎面吹来的冷风直钻进他的衣领。唐祁镇的胃里猛然翻滚了一阵,头更晕了,还想吐。
傅研生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在下坠,紧紧咬了下后槽牙,叫了辆出租车,楼着咯吱窝把人塞了进去。
“去地铁站。”他不想多言,连往常礼貌的称呼都省去了。
狭小的车厢里顿时充满了浓重的酒味,还有饭店里那股重油重盐的黏腻菜香味。
傅研生闻得恶心。
“学长…要带我去哪儿?…我想回学校。”车里很热,唐祁镇趴在他肩上,含糊不清地扯羽绒服的拉链,发出噗呲噗呲的响声,拉到一半的时候卡住了。
“好烦啊,这破衣服怎么老是卡,陶墅学长,能帮我弄一下吗?”说完,又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你叫我什么?”傅研生推开他,横眉冷视。
“学长啊?有什么问题吗,你之前不是还说不用喊得那么生疏嘛……”唐祁镇扯不开拉链就开始解扣子,动作极其粗暴,很快就露出了他白白胖胖的小脖子。
“其实在我心里学长这个称呼一直有另一个人,可是现在他不在这儿,我就偷偷叫你了。毕竟…喊部长听起来很别扭,你也是我的学长嘛,没错……”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半晌,傅研生转身看向他:“再问你一遍,我叫什么名字?”
“学长?”
“叫名字!”
唐祁镇被突如其来的呵斥镇住,鼻尖除了浓郁的酒香,似乎还掺杂了一丝呛鼻的药味,他努力睁眼看清眼前的人,但昏暗的车厢里只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陶墅?”他的语气不确定起来。
傅研生的目光突然定住,漆黑的眸子渐渐暗沉下来,死锁住唐祁镇那细皮嫩肉的脖子。
“师傅,不用去地铁站了。”他缓缓吞下口水,报出了一家酒店的名字。
“啊?小朋友你们……”司机看了眼后视镜。
“我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傅研生极力克制,低声咆哮。
司机师傅被吓了一跳,赶紧打方向盘。
车不用几分钟就开到了目的地,期间傅研生的目光再没离开唐祁镇,等到了酒店附近,直接从皮夹里甩了张钞票,揪着他的衣领开门下车。
“学长你干什么,我要回学校!”唐祁镇多半是被冷风吹醒的。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叫什么名字?”
唐祁镇眼中只有一角大衣,看不清楚脸,凭感觉嘟哝了声,含糊其辞。
“你给我记住今天。”傅研生咬着牙一字一顿,粗暴地把他拖进大堂,塞进电梯,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房卡,乒乒乓乓一顿乱撞,把人扔进了玄关。
房间几乎是黑的,窗帘也被拉得死死,透不过一丝光。
唐祁镇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环境刺激到,跌跌撞撞地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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