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现在你都察觉到了,那舅舅也不想再瞒你了,是这样的,程先生他工作上出了大问题,急需要大笔资金填补,舅舅也自私,私心里一直想着让你认祖归宗,就跟程先生做了笔交易......”话还没说话,就被电话那头的杨宣近乎嘶吼的声音打断,“不可能!”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杨宣的情绪明显不对劲了,但看上去也不像是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褚天启暗忖了片刻,又加了筹码。
“你要是不信,我让于崇飞跟你说吧,他是你叔叔之前的秘书,你该认识他的吧?程先生被解雇之后他也被公司辞退了,我看他是个有才干的,就问他要不要跟着我,他答应了,现在他刚好就在我边上,我让他跟你说两句。”
那头片刻的杂音之后,是一个青年略带犹豫的声音。
“杨少爷,我是于崇飞......程经理之前,确实出了点儿事,需要资金......”只说到这儿,听到那头“啪”的一声巨响,然后便再没了声音。
八十八、在W城还没待满半个月,某天的早晨,杨宣匆匆上了一班回国的飞机。
褚天启没拦着他回去,只笑眯眯说了句早点回来上学,手上摩挲着不久之前在W国最大的拍卖行拍下来的古董瓷器,瞧上去心情很不错。
一直到三天之后杨宣才回W国,途中下了大雨,他也没带伞,头上身上淋了个全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湿气和微寒的冷意,但这不是最让旁边的人想要退避三舍的,他神情难看得吓人,褚天启身边那位姓冯的助理看了几眼都没敢上前,跑回了褚天启的书房去叫人。
褚天启家里的女佣从杨宣的房间里找了换洗的衣服拿了给人,杨宣洗完澡之后就回了房睡觉,再醒过来已经是晚餐时间,他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静默沉郁,仿佛一具连呼吸都没有的死尸,几分钟之后门被敲响了,是褚天启家里的女佣。
“少爷,褚总在下面等你吃饭。”
杨宣也没回应,下床穿了鞋,女佣听里头有了细碎的声响,便也没继续敲门,径自下了楼继续忙活。
五分钟之后杨宣也下了楼。
“他搬走了。”
褚天启面露不忍,继而长长叹了口气。
“应当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以后有空再回去看看吧,程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对了,你那手机已经不能用了,舅舅给你买了个新的,顺便给你换了张卡。”
杨宣视线落在了褚天启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
“旧的呢?”“修理手机的工人说手机和卡都不能用了,我就让他拿去扔了......哦还有,这周末你就跟我回褚家吧,老太太说想见你,她年纪大了,想看家里圆圆满满的。”
放置于身侧的手掌几次捏紧又放松,略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杨宣竟跟没有感觉似的,脸色变也没变。
“好。”
说完这个字,他也没留下用晚餐,抬脚又回了房间,背影瘦削僵硬,宛若行尸走肉。
褚天启看着,脸上逐渐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他不知道的是,回了房间的杨宣关着灯在床上坐了一整夜。
褚家在国外的产业多,早些年就全都搬来了国外,在M国最繁华的城市买下了一块地造了别墅。
褚家人丁稀薄,死了个性格叛逆的褚晓棠,褚天启这一代,除了他这么一个长子,就只剩下一个又聋又哑,年幼便痴呆,生活不能自理的幼子。
而跟杨宣平辈的,除了褚家旁系的一些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就只剩下褚天启的女儿褚梦佳一人。
如今二十来个长辈小辈齐聚一堂,偌大的一幢别墅,也半点儿不嫌挤,杨宣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里面一派和睦、温情脉脉的气氛,内心没有丝毫触动。
没多久,一个扎着双马尾,模样秀美的女孩从门口走到杨宣身旁。
“褚表哥?”杨宣侧目看了她一眼,并未搭理。
那女孩眨了眨眼,似乎对他冷漠的反应没有半点儿的恼怒,反而嬉皮笑脸露出一个笑。
“表哥干嘛不理人嘛,就算你现在不姓褚,以后反正都要姓褚的。”
她哈哈笑了声,视线瞥见褚天启从大门走进来,眼中划过一抹讥讽。
“我爸爸过来了哦,他要带你去见奶奶,我先走啦,有空一块儿出去玩儿......对了,我叫褚梦佳。”
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也不想姓褚啊......”穿着粉白色蕾丝连衣裙的褚梦佳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脚步略显匆忙的褚天启下一秒就走到了杨宣身旁。
“她跟你说了什么?”“没什么,打了个招呼。”
褚天启略有阴霾的脸色逐渐又变为原本的温和慈祥。
“还是你们年轻人聊得来,你那小表妹混得很,天天就爱说瞎话骗着人玩儿,阿宣你成绩好,以后你回了褚家,有空了可要多替舅舅给你表妹辅导辅导功课。”
杨宣颔首,温和顺从的态度让褚天启心中舒适不少。
“对了,老太太性格强硬,待会儿说什么你应着她就是,她人老了,思想也古板,有时候说话你们小年轻不爱听,可千万别顶撞她。”
谆谆教导的模样俨然一个大孝子、好长辈。
老太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能从犹存的风韵里隐约窥见她年轻时候的好模样,但大概也是因为这幅好容貌和从小就优越的家境,把这位大小姐养出了一副蛮横的脾气。
如今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古怪,说得好听些是手腕强硬,说得难听些就是独裁,就爱别人顺着她来,小辈要有一丁半点儿的忤逆,她当场便不给人好脸色,还要说些难听至极的话来针对。
褚天启把杨宣带到了人面前,那老太太斜了他一眼,对着自己亲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连句敷衍的问候都没有,开口就是命令的语调。
“既然回了褚家,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都给我断干净了,省得再给褚家招上什么死皮赖脸要攀势利枝的人。”
杨宣颔首,恭恭敬敬回了声好。
老太太这回倒是多看了他几眼,继而满意一笑,褚天启在一旁松了口气。
谁也没瞧见,杨宣昨天才破了皮流了血的手掌又裂了开,溢出了鲜红的血。
第41章 89~90
八十九、绵延无际的海岸线仿佛情人间说不尽的爱语,金色的光线映射在粼粼水面上又给这以浪漫著称的繁华城市增添了一丝梦幻的斑斓色彩。
程焕滞留在这儿很多天了,需要商谈的业务问题在三天前就已经谈妥,结束之后合作方盛情挽留了他们在游轮上多待几天,说是这几天刚好有当红的歌手和明星在这儿演出。
准确来讲是合作方亚锐娱乐公司的内部演出,包括他们谈生意的这艘巨大豪华的游轮,也都是亚锐娱乐包下作为内部演出的表演场地,这首游轮平时预定一间房睡个一晚上就要天价,更何况是包下了那么多天。
随行来的助理和几位主管及副总自然再乐意不过,在向总公司说明了情况之后就都开始理所当然的留下享受了。
合作方对他们十分客气大方,包吃包住包陪玩,赶时髦地开了个假面舞会还不忘给他们每人留一张制作精巧的舞会面具,委婉叮嘱他们就算不想跳舞也尽量过去参加,因为演出就在舞会之后,到时还得他们配合,拍些两家公司合作的照片发给国内的媒体炒热度。
程焕兴趣缺缺,一直到夜晚降临,海面上洒上银白月光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身后声音吵得他头疼,再加上这几天来M国有些水土不服,就愈加排斥人多的活动。
他想着等舞会结束再进去,靠在船边栏杆上抽烟抽到一半,边上却来了个人,高个子挺鼻梁蓝眼睛,标准的M国人的样貌。
程焕叼着烟抬头瞧他一眼,那人也瞧他,毫不掩饰的直白视线,程焕眉心拧起了眉结,装作若无其事挪开了视线,人也不着痕迹往外挪了两步。
“不进去吗?”程焕手指夹住烟,小幅度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心中暗自惊奇这个老外的普通话发音居然十分标准。
“里面没有禁烟的规定。”
“人多,我想抽完再进去。”
他话说完,见那人也没动静,还在他边上站着,有些警惕不安的、迅速解决了剩下半根烟就匆匆往里面走,值得嘉奖的是明明他心中那么排斥,走之前居然还能礼貌客气的跟人道个别。
晚宴厅里热闹而富丽堂皇,颇具古典韵味的纯音乐响着,晚宴厅中心的空场地好几对男男女女在恣意起舞,程焕看过一眼,穿过人群找了个不那么热闹的角落坐下。
他这几天水土不服加上晕船,吃东西没什么胃口,但坐着什么都不干也太奇怪,于是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啜着,余光瞥见之前搭讪的那个奇怪的M国人朝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反感地皱了皱眉,没等他假装没看见人起身离场,那人就快步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了。
“空腹喝酒可不太好。”
“我吃过了。”
“是吗?”那人不在意地笑笑,看着程焕又往自己的空杯子里倒了杯酒,眼中闪了闪。
“不用对我那么警惕,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叫西蒙,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故意跟人对着干似的又灌下一杯酒,程焕眼皮都没掀一下。
“抱歉,我很介意。”
估计是没料到程焕连个假名都不愿意编一个来骗他,拒绝都拒绝得那么直白,西蒙噎了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吧,这也不是特别重要。”
见人吃瘪,程焕的心情明朗多了,收敛了些故意表现出来的排斥,但也没再搭理他,目光落在一对对拥抱在一起,舞步标准而轻盈的男男女女的身上。
音乐浪漫柔情至极,即使人们大多戴着面具,程焕也能感受到他们内心那种爱意和喜悦几乎膨胀开来的情绪。
“你听见了吗?”没料到男人会主动搭话,西蒙愣了几秒才受宠若惊似的回答,“音乐吗?很有感染力,至少就目前来讲,它让我着了魔似的想要拥有一段缠绵的恋爱。”
“哦。”
男人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手掌缓慢覆上心脏,“......可我这里,什么感觉也没有。”
西蒙以为这是他拒绝自己的手段,挑了挑眉后,并未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尴尬而无言地坐着,程焕喝酒,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舞会中心,看他们起舞拥抱,听他们欢笑歌唱,感受不到充斥心脏的喜悦和欢乐,感受到的只是令人眩晕作呕的生理反应。
好吧......空腹喝酒果然不是太好。
程焕停了酒,抿唇瞥了一眼西蒙。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一起吧,刚好我也想去一趟。”
“......”触碰到男人不善且抵触的目光,西蒙耸了耸肩。
“你不会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吧?放心吧,我喜欢女人。”
信你才有鬼。
程焕却不能等了,他本来就有些晕船,这会儿酒意上头,难保证到时候会不会连人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起身的时候带着点儿紧迫匆忙,站立不稳的身体像肉香让饿狼闻到了腥,西蒙也紧接着站了起来,从男人背后搂上去,被炸了毛的程焕暴躁甩开,转过身恶狠狠砸了人一拳。
“滚开。”
表现得那么凶,但程焕也清楚要真跟这个老外打起来,自己这个战五渣几乎没有胜算。
没敢多留,一拳把人砸懵了之后就开溜,走了没两步就发现西蒙还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当即连汗毛都立了起来,心脏疯狂跳动,脚步更匆忙,穿过人群里,被几个不知情的、正聚在一块谈笑的客人阻碍了脚步。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程焕身上的冷汗越多,脚下的步伐也愈加凌乱,他甚至没看清路上是否有阻碍前进的台阶,走到宴厅中心的时候一下踉跄,身体不受控制的就要往前栽,然后......被人给稳稳地扶住了。
戴着面具的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但也看不出到底是M国人还是华人,只瘦削的下巴和唇线显露出他没什么起伏的情绪。
他并未说话,程焕也不在意,道了声谢之后就想走,扭头看西蒙就站在自己身后直直盯着自己,一身的寒毛就又都立起来了,他几乎是恳求一般拽住男人的衣袖。
“抱歉,虽然很唐突,但是能不能求您帮帮我,事后会给您报酬的。”
男人点了点头。
九十、程焕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在异国他乡被一个连脸都没瞧见的陌生男人搂着腰跳交际舞。
那位叫西蒙的外国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不清楚,但很明显,在舞厅中间被男人搂着跳了几轮之后,原本就蠢蠢欲动要爬上头的酒精更嚣张了,他几乎站不稳,停下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脚在动,身体在打晃。
严重不安的心理情况让程焕的脸皮厚了好几层。
“能麻烦送我回去吗?我房间号是A69。”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讲多得过分了,他紧接着补充,“我酒喝多了,现在很难受,等好转之后一定会找您商量报酬的事情,反正你也知道我的房间号了不是吗?我跑不掉。”
男人很沉默寡言,至今为止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点头或摇头。
程焕认为他是个哑巴。
“求求您了。”
他继续恳求。
男人终于点了头,程焕抬起的、醉醺醺的一张脸也终于露出笑,很纯粹的笑,让他挪开不眼,面具底下的一双黑沉深邃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人看,盯得程焕头皮发僵,身体对于危险的反应已经有了表现,脑袋却因为被酒精麻痹的原因还没转过弯儿来。
“可以送我回去了吗?”男人沉默着点了头。
支撑着身体的臂膀十足的有力,程焕安心又感激,只不过逐渐不清醒的头脑令他失去了对于方向的辨识度,他居然也没意识到这个男人扶着他走的那条路跟回自己房间的路完全不一致。
房间漆黑,程焕四下摸索也没摸到灯的开关,他央求男人帮忙开灯,男人这回却没理睬他,径自扶着人躺上床,还帮他脱了衣服脱了鞋。
“谢谢。”
瘫软在床上,程焕也没再纠结开不开灯这件事情,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脑袋沾了枕头就有了睡意,眯了一小会儿,耳边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又半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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