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却又格外漫长。
原本以为生命中缺少了叶南免人生便没了温度的叶南风,自从叶南免走后,便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逐渐将漂泊当做了一种习惯,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有余。
若非收到木婉竟然去行刺皇帝的消息,恐怕这样的日子还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生命逝去,亦或是找到那个人为止。
对于木婉竟然不要命去行刺皇帝的行为,叶南风似乎并不是很意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木婉余下的人生中早就只剩下了仇恨,叶垂甘的死缠烂打都没有感动她那颗冰冷了的心,仇恨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叶南风快马加鞭地赶去京城,此时木婉已经被收押,虽说刺杀没彻底成功,不过皇帝却还是被重伤,皇帝也因此派人大肆抓捕木婉一派势力,决定在七日后将抓捕到的人尽皆处斩。
叶南风此时在东北一带,若按正常行程,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京城,说白了,即便他回去了,也只能给木婉收尸。
叶南风用了半个月,终于赶到了京城。
暗隐楼的势力在这个时候的优势就显出来了。以谋杀论处之人的尸体按照本朝厉律,这些人是不能留有全尸的,且如今皇帝突然重伤,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皇帝的伤势却越来越重,现如今的政务全交给了太子处理。
至于这个太子,据说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四皇子,深受皇帝喜爱,才刚被认回来一年便被封为太子,且在朝一年多,才能和德行也渐渐让人敬佩,做事果断干脆,有勇有谋。
不过叶南风没时间去琢磨这个太子,或者说,他现在有时间去琢磨之人,除了被他认可之人,心心念念的便只有一个叶南免,至于这天下以后会由谁来主管,他暂时懒得理会。
叶南风到的时候,木婉的尸体已经被装进了棺木之中,何姨双眼红肿早早便在大门旁等着他。
何姨带着叶南风径直走到灵堂。
木婉的后事不适宜大张旗鼓地举行,叶南风一手将木婉下葬,然后又将还没被发现的木婉旧部重新进行编制,将这些人都安排好。
叶南风之后的一个多月忙得不分昼夜,才总算是将所有事情安排好。
初夏的夜晚,蝉鸣回响在朦胧的夜色中,恍恍惚惚的万家灯火好似萤火虫的光亮般,星星点点,不远处的地方,尽忠职守的狗叫声在夜色之中时不时叫唤两声,惹得看管他的人都再不相信它是在说危险来临。
两个人影好似鬼魅般,在太子府中穿行,轻巧地绕过府中巡逻的士兵。
他们好似很熟悉整个太子府的布局,一进府便直奔书房而去。
此人便是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叶南风以及担心叶南风,故而刚从西北回来不久的班无声。
木婉一行人行刺的事情皇帝全权交给了太子处理,包括斩草除根找出所有同党,以及之后的定罪、监斩。
太子名为叶南诺,乃是当今圣上流落在外的第四子,在西北一带收拾了不少当地作乱的土司,还将当时趁机造反的滇南巡抚王金辉的势力连根拔除,暂时稳定了动荡的西南局面。
叶南风夜探太子府的目的便是想要知道太子对木婉一案了解多少,有多少势力已经被太子知道,朝廷对这起刺杀案件究竟会追查到什么程度。
叶南风和班无声几乎将书房的每个角度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翻到这件案子的重要信息,两人猜测这间装点得过分朴素无趣甚至说是冷淡的书房里可能会有密室,毕竟一些权贵之家的书房大都有密室一类的东西存在。
然而两人轮番搜索,依旧不得其果,时间尚已不早,两人只能无功而返,待来日再寻机会查找线索。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离开不到一盏茶功夫,他们两人翻了许久都没找到密室存在的书房之中,突然从书桌下冒出来一个人。
此人拥有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天生自带扬起的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阳光英俊,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围着他转。
他有些疑惑地将整个书房打量了一遍,深深嗅了一下空气,随即又皱起眉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好似一把出鞘的宝剑,浑身散发着危险凌厉的气势。
他将书房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还是没发现这里藏着任何人,又将所有东西重新打量了一遍,发现有些东西有移动过的痕迹。
他皱着眉,仔细闻着空气中飘散的一股淡到近于无的味道,努力在脑子里面回想到底在何处问过这种味道。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些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的不知名味道,却只能任由这种味道渐渐消散,好似拥有这种味道的那人一般,他越想抓住,那人反而走得越远。
可是,他为什么或这般想呢?他与这人很熟吗?为何仅仅是闻到味道便会产生此等想法?为何想到这人,便已经泪流满面?
他,究竟是谁?
翌日,叶南风来到人来人往,算是暂时放松一下。
这些时日,他几乎没日没夜地忙着处理各种事情,这对于已经处于两年闲散状态的他来说,感到有些疲惫。
他站在窗边,他这个位置是人来人往最好的位置,能够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景色,他每次来人来人往,总喜欢来这里待一会儿。
站在此处,你会看到来来往往的各式各样之人,有步履悠闲的贵公子,有行路匆匆的各式官员,有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也有含羞带怯的丽质佳人,还有蹒跚的老人,满街跑的小孩……
叶南风看着别人的人生,内心淡然得如一潭死水。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对于这些别人,正常人也只会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冷眼旁观着这些别人,更何况如叶南风这般冷静冷情之人。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动作……一切的一切,熟悉得令人想要流泪。
那人身穿一袭墨色交领衣袍,皱着眉头,他好似也抬眼朝着叶南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想到居然看见了人,好似有些吃惊。
他朝着叶南风的位置矜持冷淡地点头,便抬脚就走。
看见人走了,叶南风才从适才震惊喜悦的世界里走出来,收起睁大的眼睛,重新控制住僵硬的身体,忽视耳边“嗡嗡嗡”的耳鸣,第一反应便是去追人。
走出房门是还不小心被门槛绊得差点儿与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吻。
可他顾不得别的,一门心思都在适才见到的那人身上。
那是他的阿免,他寻了如此之久的叶南免,他快乐源泉的叶璆鸣。
他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像个疯子般不管不顾,其间撞到了不少人,他也顾不得这些人的骂骂咧咧,甚至有一人还直接挡在他面前,他直接轻轻一跃,运起了轻功。
这会儿他突然觉得,这个他以前他嫌弃比起五星级六星级酒店过于低矮的人来人往过于高了,也过于大了,为何他走了这么久,却还是没走到下面。
待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之前叶南免站的位置时,人群中早就看不见那人的身影。
他不甘心地四处寻找,一双眼睛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觅,缺再也看不到那人半点儿影子。
他不甘心地将这条街走过一遍又一遍,在炎炎烈日之下寻找着那人的身影,从艳阳高照到日暮黄昏,已经快脱水了,他也不顾身边人的劝阻,依旧固执地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想:为何阿免见到自己会如此冷淡呢?冷淡到好似见到之人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这是在怪我当初拒绝了他?还是恨我到想装作不认识我的地步?
第94章 别致的再见
临近晚上,叶南风去找班无声一起夜探太子府,却发现班无声与云晓博的正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他进去了一段时间,那两人都没注意到他。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才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忘之,你何时来的?怎的来了站在哪里一动不动?进来坐啊。”班无声总算看见大门口立着的叶南风,也不管叶南风到底看到多少他们说的肉麻话,脸皮堪称厚实。
叶南风摇摇头,道:“不了,我还要去太子府探一探,你们继续。”
说罢便抬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充满了粉红色泡泡的讨厌之地。
班无声在后面大喊:“你等等,昨晚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去?”
叶南风没有起伏的声音传来,“不用,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挺好。”
叶南风再次来到太子府,轻车熟路地走到府中的书房。
叶南风这次没有再找别的,直接去找书房的密室开关,却找了半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于是只好停下来想他还忽略了那哪些地方。
叶南风仔细打量这间书房的布置,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之前与叶南免的谈话。
当时叶南风在设计书房的密室机关,可他设计的每个地方叶南免都觉得不好,觉得开关的位置不够隐秘。
最后叶南风被他烦不胜烦,随口一问,“那你说到底设在何处?”
叶南免赶紧颇有些谦虚道:“花瓶之中。”
叶南风现在还能想起当时叶南免那洋洋得意求等表扬的小表情,彼时,叶南免不过十一岁,却想到将开关放在花瓶中。
叶南风找到一个瓶口足以放进一个成年男人的手的花瓶,在里面摸了一番,不一会儿,果真看见桌子下面出现一个洞口。
叶南风愣了一下,他又突然想到之前与叶南免的对话。
“兄长,我觉得若是我设计密室入口,我定会将其放在一个出人意料的地方,我觉得屋顶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不过屋顶的难度太大,应该很难实现;书架后面位置也不错,不过相信许多人都能想到这个地方,故而也不妥。”
“其实我倒觉得书桌下面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此处是整个书房最常用的地方,却也是人们最容易忽略的地方,且将书桌设计得好一些,根本不会有人来敲书桌下面,不然还要费力去将书桌移开,只可惜书桌低下入口还是太小,且设在此有些困难,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此处。”
一次是巧合,两次巧合也让人不得不多想一些,想得多了,难免让人心绪不宁。
叶南风来到密室入口,里面各种机关,危险重重,叶南风根本分不开心来再想什么巧合不巧合。
里面机关重重,叶南风甚至都怀疑是否被人设计,或许此处根本没有密室。因为走了许久,除了长长的密道,以及各种狠毒的机关,密室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在叶南风快要相信这里没有密室之时,总算看见一扇门了。
更没想到的是,轻轻一推,门便被打开了。
叶南风顿时更警惕了,他小心翼翼的,越往里走,神经绷得越紧。
直到他看见一个人影,都再也没有任何危险。
紧绷的神经让他在看到人的第一眼开始,身体便迅速朝那人的要害刺去。
那人好似没感觉到空气中的危险因子,恰好这个时候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俊朗明媚的脸,棱角分明,从他的眉眼到嘴角,再到一举一动,都是叶南风熟悉得刻到骨子里去的,他这将近八百个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个人,想得五脏六腑都生疼了。
仔细一看,这人比起两年前,高了不少,也壮了不少,他穿了一身收腰齐肩的衣袍,能够明显看出肩膀也宽了不少。
叶南风想这些的时候,没注意到他手中的剑根本没停下来,而只顾着去看叶南免那张脸。
而“叶南免”好似傻了似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叶南风的脸,一动不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要害留给别人来刺杀。
待叶南风反应过来,剑离叶南免心口的距离已经近得让他再撤回剑也来不及了。
若这一剑下去,怕是叶南免就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叶南风赶紧收起别的情绪,冷静下来,尽可能将这一剑的伤害降到最低。
最终,那柄修长结实的剑还是刺进了叶南免的身体,只不过叶南风在最后关头控制了剑的力道和位置,才没让两人生死一别再见面后,立刻彻底变成真正的生离死别。
“叶南免,你眼睛是瞎了吗?这么长的剑你都没看见?你自己没长脑子吗?看见剑来了便不会躲?你就那般想死?若真这般想死,也别死在我面前,滚到别处去死。”
看见剑刺得不深,应该要不了命之后,叶南风将剑□□后,随之而来的,是熊熊怒火,将他的五脏六腑快要烧成灰。
叶南风看见眼前之人疏离而又无辜地看着他,还微笑着道:“这好似是你要杀我吧?我只见过有人因为没杀死自己想杀之人而愤怒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为杀了别人却还要怪别人不躲开自己剑而愤怒的。”
语罢,也不在意胸口的伤口,反而挑衅地看着叶南风。
叶南风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以火山喷发的速度“蹭蹭”往上飙,恨不能真的一剑将眼前这个被刺了一剑却还一脸无所谓之人捅死,省得让人看了心烦。
叶南风磨了磨牙,怕自己真的一剑将眼前这混账一剑捅死,沉声道:“叶南免,你是故意的!老子告诉你,这些苦肉计对老子没用,老子平生最讨厌别人用苦肉计骗我,你最好好好与我说道说道,为什么要装死骗我。”
说到最后,叶南风的脾气越来越控制不住,这样的情况很危险,可他不是神,一想到自己被这兔崽子骗了两年多,这脾气便不可能轻易将其控制住。
这期间,他将前后两辈子的愧疚伤心以及自欺欺人都用完了,现在他恨不能将眼前这个王八蛋扒光裤子,狠狠打屁股。
而“叶南免”又呆住片刻,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好似一块圆润光滑的玉石,却说出“老子”这种粗鲁之词,有些违和以及不可思议,一时没有说话。
叶南风见他这蠢样子,心里的气更是“蹭蹭蹭”飙上了一个新高度,幸好他向来是一个自律又自控的人,就算情绪失控一会儿,却不可能一直失控下去。
叶南风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感觉累极了。
这将进八百个日日夜夜,他一遍遍催眠自己,叶南免或许只是暂时不见了,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肯定不会死的。
这无数个日日夜夜,愧疚和悲痛侵入了他的骨髓,让他活着的每一刻钟都沉重得快要喘息不下去了。
他对叶南免的感情,从最初的愧疚,到最后疯狂增长的无边思念,让他感觉自己活着的每时每刻都那么煎熬,那么绝望。
甚至到了最后,他开始忍不住怪当初叶南免对他的各种温水煮青蛙的示爱行为,怪叶南免乱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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