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应了她一声。飓风自龙身展开,越卷越大。那雷云受阵法所控,阵法系青喆维系,整片雷云下都算得青喆的领域。
她俩身处其中,不仅灵力遭受压制,还要遭受雷霆袭击。
雷云不是寻常雷云,轻易吹不散。可白龙御水,兴云起雾最熟悉不过,那雷云也不是全然不能操纵。
两人互相助力,竟弄出一片清朗的天空来。
白龙身遭溢出一层乳白色云雾,顾浮游身遭一抹青色,如同有颜色的风。
白云青风,轻柔的缠绕。
两人不曾注意,青喆却看在眼中,目光一瞬不瞬,连身处何地都忘了。
这样大的破绽,两人怎会放过。饮恨调转矛头,与庚辰直袭青喆,青喆疏忽,灵剑被击退。那两把剑攻势不止,似猛虎下山,直扑过来。
青喆匆忙防御,到底是实力差距在,便是劣势,不及凝聚灵力,仍是徒手拦下了两把剑。
两把灵剑倒飞出去。青喆垂下手来,血迹顺着手背流下。青喆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皱了皱眉。
白龙与顾浮游已不见踪影,那两把灵剑飞出去后,也隐没在云层中。
这片雷云原是青喆的地盘,他能感受到白龙和顾浮游在何处,但中央被两人撕开了一片清朗天,算不得他的地盘,若是两人在那处地方,他无法感知。
此时此刻,白龙载着顾浮游直飞而上。周边是阴暗的云层,唯独这中央有一圆形空洞,没有一点阴云,阳光倾泄下来,如一条条光缎。
顾浮游望着光芒,眯了眯眼睛,风从耳际撩过。
虽是在天空,却觉得在深海。四周阴暗,黑暗吞噬了所有,唯独头顶波光涌动,光芒射进海里来,白龙载着她,要冲出海面。
身陷险境,她却分外安心。
庚辰和饮恨追了上来,白龙冲过云层,头顶一片朗朗的天。
顾浮游握饮恨在手,说道:“钟靡初,你信不信我?”
白龙吟啸了一声,顾浮游迎着阳光微笑。
饮恨一转,白龙跟前展开一道阵法。
传送阵。
从来传送阵都需要一端依附在大地上,就似河上架桥,不可能两端都离了地面悬空,总要有一端在地面上。而且也没人能立即结一道传送阵出来。
但是顾浮游展开的这道阵法,确确实实是传送阵。
顾浮游没有一开始便打开,一来被青喆压制,疲于应付,无暇开启;二来即便是传送阵,也有危险。
她一直不敢用,因她与饮恨的联系一直流于表面,不如钟靡初和庚辰,那种互相了解,直入灵魂。她不够了解饮恨,她不知这道传送阵能不能成功,倘若是传送阵有瑕疵;如将人传送一半,不论是人是鬼,会当场被截成两段,神仙难救。
但是就在方才,她不知是饮恨觉醒了,还是自己醒悟了,与饮恨的契合到了另一层境界。
她信,信这传送阵能将两人安然传送走。
青喆已追了上来。顾浮游道:“钟靡初,飞进去。”
白龙应她,朝传送阵飞了进去。
顾浮游站在白龙背上,转过身来,朝青喆一笑。
下一瞬,两人完全进了传送阵法,灵光一闪,阵法消失。
惊异接二连三,青喆从不知自己迈入大乘后,有一日心境会有如此波动。他看着虚空,不禁喃喃道:“青筠,帝乙……”
传送阵法果然安全,一人一龙穿过阵法后,已是另一处地界。
这是单向传送阵法,顾浮游也不知会传送到哪里,哪里都好,只要摆脱那只青鸾。
这时顾浮游才感到疲累,往前一倒,趴在白龙身上,下巴垫在白龙脑袋上,喊道:“吓死我了,可算逃出来了。”
顾浮游目光触到白龙一对龙角,钟靡初的龙角已经完全长好,与人身露出龙角时看上去有些不同,十分漂亮。
红瞳不移的看着,经不住手伸过去,鬼使神差的,想要摸上一摸。
白龙忽然往下坠去。顾浮游失重,一怔。
白龙身上云雾飘散,换回了人身。人已经晕了过去,无意识的往下落。
顾浮游心里一紧,飞身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叫道:“钟靡初!”
顾浮游经过方才一战,灵力消耗了太多,好在两人离地面不远。顾浮游寻了一处山洞,放平了钟靡初,见她脸色异常苍白,想起她挨了那么多道雷霆,心慌定不下来。
她摸了摸钟靡初灵脉,灵力运行顺畅,又趴到她心口,心跳如常。
还是不能放心,她只敢想钟靡初是太累了,所以才力竭昏晕了过去。
她又唤了钟靡初两声。钟靡初闭着眼,轻蹙住眉。她摸了摸身上,想寻些丹药,恍惚忆起,除了一把饮恨,一只掩耳铃,什么都未带,于是在钟靡初身上摸索,也是什么都没有。
不由得焦急起来,一急起来,心里便有一股躁气升上来,叫她恨不得拿剑将这山洞砸个稀碎。
她喘息了两声,尽量放平心绪,将那股暴躁压下去。
钟靡初受了伤,需要她。她此刻不能再犯浑。
她守在钟靡初身畔,恢复些灵力后,给钟靡初输送了些灵力。
钟靡初一直未醒。
她不由得慌起来,又开始叫钟靡初,语气惶急无措。
她等不下去。钟靡初也许并无大碍,可不知怎的,她无端的怕,以至于不能冷静,将那些极端的可怕的后果想了一遭,好像钟靡初下一刻就会死去,太过煎熬,她坐不住了。
她走到洞外,想着再恢复些灵力,便带钟靡初离开,去寻医师。
她一直守着钟靡初,来不及查探周围环境。
现下细看,才留意这是一处青山,风雨停歇,山色一新。雨珠从叶上滑下,凝在尖端,将落未落。
不知是在哪一洲。
顾浮游站在洞边,四处望了一眼,耳朵一动,忽听得洞中有动静。
心里一喜,雀跃的几乎跳起来,忙跑回洞内,就见钟靡初半跪在地上,倚着墙,正要起身。
顾浮游欢喜道:“钟靡初。”
钟靡初摇摇晃晃站起来,像是醉酒的人,身子不稳。顾浮游看到她身子一歪,脑袋重重磕在了山壁上。
“唔……”
顾浮游:“……”
顾浮游以为她身上有伤,才会这般行动不便,走过去扶住她,说道:“你身上有伤,先躺好休息。”
钟靡初在她搀扶下才站稳,人还是有些晃。
若是不知前因,顾浮游真以为她喝了酒。
钟靡初扶住她的手,张了张口,不知怎么顿了一下,才能说:“不能松懈,那青鸾不会轻易收手,你得跟我回东海。”
那大乘期真不是好对付的,她们这次是侥幸,青喆手下留了情,再遇见可就不好说了。
如今这天底下除了青喆,唯有帝浚是大乘期,只有帝浚能挡住青喆,护顾浮游无虞。所以钟靡初顾不得许多,只想要带顾浮游立即回东海。
钟靡初没有察觉异常。顾浮游身为局外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钟靡初说话,像是舌头打了结,吐词不清,就如喝醉了酒的人,说话大舌头。
钟靡初道:“等不得了,现下便,便,便,走……”那个字似卡了壳,好半晌说出来,这时钟靡初才后知后觉。
看到顾浮游忍俊不禁的神色,脸色一下子僵住,红色从她象牙白的肌肤上一路上蹿,整个脸色通红。
顾浮游摸摸她先前磕到的额头,擦去她额上的脏污:“你是不是脑袋被雷霆打中过?”
钟靡初无言。只拉住她往外走,可她自己走路都东倒西歪,如何引得别人走路。
一步就歪倒了,顾浮游抱住她,两人跪坐到地上。
顾浮游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钟靡初张口,要说话,意识到什么,住了口。
顾浮游坏从心头起,笑道:“你不说清楚,我不走。”
“东海。”钟靡初竭力让自己出声正常,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什么?”
“……”
堂堂四海龙王,何曾有过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
顾浮游经不住笑出声来,先是压抑的低笑,后来欺负钟靡初无法开口,责备不了她,笑的越来越开怀,眼泪都出来了,歪倒在钟靡初怀里。
最后岔了气,连声:“哎哟。”她前些时候还在想,要是钟靡初不说话,万事大吉,今日竟真不说话了。
不说话的陛下真是可爱万分,却又叫她怪心疼的。
钟靡初只不理她,抿住下唇,侧过头去,不看顾浮游漫出来的笑意,耳朵鲜红欲滴,再不说一句话。
顾浮游回过气来,见她闷闷的,浅笑道:“不笑了,我错了,别生气,我知道,去东海,现在走,马上走。”
作者有话要说: 钟靡初和顾浮游不是青筠和帝乙的转世,更像是一种精神和意志的传承
第112章
这座青山灵力稀微, 顾浮游以为是无主之地。谁知跨过山涧, 灵力浓郁了些, 隐约看到另一峰山腰上有山门。
原来两人是掉到了山外围。看那模样, 这座青山之中当有修仙的门派。顾浮游沉吟一番,改变了主意,扶着行动不便的钟靡初往山门处去。
走了两步,被钟靡初用力一带,她踉跄一步, 停了下来, 回头疑惑的看向钟靡初:“怎么了?走不动了么?都说了我背你罢。”
钟靡初走路东倒西歪, 顾浮游说要背她, 死活不愿。
顾浮游心想, 这人是要面子罢,当年也背过她一次,只怕过了这么久, 她那时又醉酒, 记不清了。
钟靡初不说话, 望着她。她亦是不开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
两人这般对视,沉默良久, 一股清风刮过,树叶飒飒响。
顾浮游心里知道她是想问‘去山上做什么’,也不知是要报复她前些日子给她的痛苦,还是爱看她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还偏要端着的可爱模样, 难得遇见钟靡初这样的处境,总升起一股戏弄她的心来。
眼瞅着钟靡初不妥协,顾浮游笑了笑,那双红瞳一弯,直叫人觉着藏了颇多坏心思,“去打劫。”
钟靡初一脸的困惑。顾浮游道:“咱们俩个残兵败将,伤痕累累,总要先寻个地方歇两口气,才好重振旗鼓,去东海,否则路上有个万一,不说遇着那只青鸾,就是遇着其余三宗的人,咱们也无力对付。”
顾浮游微微侧头看着钟靡初,笑道:“陛下,那时候可就是龙游浅滩遭虾戏了。”
钟靡初分神大圆满,内外双修,如今庚辰已归,除了青喆和帝浚,若不借助外力,面对面较量,怕无人是钟靡初对手了。
她还很年轻,但已然睥睨群雄。
顾浮游觉得钟靡初做了这么多年龙王,就算是再清心寡欲,心底也该有几分傲气。在青喆手中败了也就算了,实力差距在那里,若是实力未恢复,在路上败给哪个无名小将,可就太折辱她了。
钟靡初对顾浮游所言有几分赞同,顾浮游上山时,不再拉着她。
山门处有两名守门弟子,门内布了长桌,一人窝在太师椅内,双腿架在桌上,仰着头,看不清面容。
守门弟子见有人过来,凝声喝道:“什么人。”
顾浮游扶住钟靡初站定,还在台阶上,须得仰望两人,她道:“小道友,我朋友受了伤,想借贵宝地暂作歇息,若有医师,望能为她瞧瞧伤,你我同道,还望帮扶一二,感激不尽。”
并非所有人都恁的有见识,知晓龙族和青鸾特征,一眼瞧出她们人身的不同来。这守门弟子见她两人身形狼狈,恐两人与人血战过,收留她们会惹来仇家,忙不迭挥手:“去,去,去,仙门清修地,又不是客栈,你等想进就进。”
那窝在太师椅上的人歪着脑袋,听到动静,掀起一只眼皮来看,瞅见两人容貌,不由得一震,两只脚放下来,双眼全睁了开,一瞬不瞬的看住两人,犹嫌不够,想要靠近些。
他将那说话的弟子往后一推,厉声道:“瞎说什么!道友有难,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长老……”
这人走到顾浮游和钟靡初跟前,看看顾浮游,又看看钟靡初,直觉得美色欣赏不过来,笑眯眯道:“这位姑娘不知受了什么伤,在下略懂医道,不如让在下先瞧瞧……”
说着便要来握钟靡初的手腕。顾浮游扶着钟靡初往旁一躲,似笑非笑:“你这点斤两,还没资格看她,叫你们掌门来。”
她原是想客客气气,但深知这世道,助人为乐,与人方便,行善积德的门派极少,百来年也才能遇着一个季朝令那般明理的掌门。大多的门派好一些是明哲保身;坏上一些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没有根骨;再坏上一些便如三仙宗,明着仁义,实则虚仁假义,从来利字当头;最坏的便数虚灵宗,无需遮掩,横行无忌,将欲/望赤/裸裸的展示,所有的人事都要为其让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修仙界的颠峰是这副德行,底下的门派又会好到哪里去,都烂到了骨子里。
所以一开始,她说出“打劫”,倒也并非是在玩笑。
如今的她可没有以前那么好的耐心和同理心。若是门派愿意收留便罢,若是不愿,她也无暇去找别的地方。强入山门,给钟靡初选一块灵地疗伤,她来护法,还是做得到的。
钟靡初的手臂垂在身侧,被顾浮游扶走时,一只皓腕轻荡,白花花的晃了那人的眼。
那人咽了一口口水,想不起要计较顾浮游的轻蔑,只说:“掌门忙的很,无暇接见,两位若是要在此疗伤,我倒是可以安排。”
他笑起来,说道:“只不过我们山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你们若要进,不是不可以……”
话说着,手又往钟靡初伸来。
尚未触碰,听得一声阴冷冷:“别碰她。”忽觉得背上似压了一座大山,四肢酸软无力,扑通一声,跌在地上。那守门的弟子也倒了一个。
这人脑袋是被猛敲了一击,嗡嗡作响,起不来身,这才意识到是被对方灵力压制至此。
他们这地方偏,百来年也不会来个高人,他瞧不出对方修为,满心以为是对方刻意隐瞒。谁知是他眼界浅,对方是个不能惹的,灵力浩瀚如海,不是他所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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