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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机重新打开，顾南伦收拾好情绪，继续这段青年在家里找到有关身世的信，整个人既迷惘又震惊，从不知所措慢慢回归于镇定，吴爻想看的正是这段情绪的处理。
顾南伦捧着书信，表情夸张，浑身抖得像个筛子，下一秒咆哮出声：“不！”
他把手中的信扔向空中，洋洋洒洒的白纸飞舞着落下，衣着朴实的青年站在台上，闭着眼表情痛苦不堪。
明旭阳轻声问林方唯：“你觉得怎么样？”
林方唯摇头，不怎么样，太浮夸了。
陈烟这个角色在剧中一直保持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台词也不是很多，显得更加内敛寡言。因此即便是遇到身世之谜被解开，也不会失态成台上的顾南伦那样，完全像是疯魔的状态。顾南伦的表演太浮于表面，要是给他换成分手信的话或许更合适一点，这个情绪节点的处理完全是按着偶像剧感情危机的状态来的。
上次试镜MV，没有台词还看不出什么，这次则是彻底暴露了他差劲的台词功底。后半段他与饰演老农的工作人员对戏，四句台词，都是标准棒读，跟着台下的提词器朗诵，让人完全无法入戏。这样的演技也不明白他前两部偶像剧是怎么红起来的。
吴导又喊了“Cut”，让他重新试一段。这次特意让道具在台上准备一盆草木灰，拿来几个生红薯，让他来一段陈烟扒灶烤红薯的戏，准备时间五分钟。
在场的演员好奇盯着台上，小助理赶紧跑上去把剧本递给南哥，顾南伦脸色有些难看，视线一直落在那盆脏兮兮的草木灰上。
小助理轻声问：“南哥，你怎么了？快看台词呀，这一幕只有两句，很好记的。”
顾南伦扫一眼剧本，沉着脸挡开他的手，问吴爻：“没有铲子，该怎么铲灰？”
吴爻手中剧本一摔：“要什么铲子？！你看过这段戏怎么写的吗？！”
突如起来的吼声把在场众人吓一跳，纷纷盯着吴爻。助理好像早就清楚吴导的脾气，把泡好的菊花枸杞茶递过去。顾南伦在台上腾一下面红耳赤，众目睽睽之下居然遭到训斥，他哪里是忍气吞声的主，反驳道：“那段戏是在厨房，厨房里多个铲子怎么了？就算是想展现农村生活，多的是其他细节，一定要省在这段上面？”
“哟，你比我还懂戏，”吴爻抱着臂，吩咐道具，“去后面找个铲子给他。”
顾南伦忍着心头的怒火，捏捏眉心让自己平心静气。吴爻就是这脾气，对事不对人，同一剧组里和他有矛盾的演员多了去了。被他骂得最惨的一名男演员也是被他捧得最高的，直接捧成了柏林电影节的影帝。
过了会儿道具送上来一把小铁铲，顾南伦如愿拿到铲子，刨灰的动作又细又慢，火灶捡红薯弄得像黛玉葬花，吴爻已经看不下去了，摆摆手：“行了行了，顾先生辛苦了，下一个。”
听他这不耐烦的语气，明旭阳和曾凯对视，表情非常平静。
顾南伦肯定完了，这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因为吴导心情不好，现在给流量明星气到，下面试林方唯只会更严格。
顾南伦还没察觉到异样，把铲子往盆里一丢，终于松一口气。他走下舞台，小助理把水杯递过来，顾南伦皱眉骂道：“现在喝什么水？先给我擦手啊！”
小助理头点得像鸡啄米，忙不迭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帮南哥擦手。
顾南伦擦干净双手，嗅一嗅还是能闻到一股草木灰的气味。他干脆去洗手间洗手，越洗心里越气闷。
吴爻真是会找段子，复试挑这么个桥段。这多破坏人设，万一试镜视频流传出去的话那他的形象还要不要了？正式开演之后一定要跟他商量，把这段戏给剪了，或者替换成别的。
反正都是乡野生活，钓鱼也可以呀。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垂钓，多么具有诗情画意。
吴爻身边的助理来通知顾南伦可以去换衣服了。顾南伦去后台，小助理跟在后面：“南哥，这么快？”
顾南伦摘下碍事的草帽：“估计定了吧。”都复试过了，再不定这也太不讲理。
小助理看见别的演员都在外面没进来，只有南哥一个在换衣服，以为他是第一个过的，殷勤拍马屁：“南哥辛苦了，您真厉害。”
顾南伦躺在化妆间的按摩椅上，轻飘飘说：“还好吧，小意思。”
小助理坐在旁边又倒水又扇扇子，愣头愣脑傻笑：“我看他们都在外面，就南哥结束得最早。”
“那是，我都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就习以为常。”
他在六年前出道，并没有走选秀那条路，而是在影视城各个剧组里毛遂自荐，什么角色什么机会都去试镜，后来因为出色的长相被一家娱乐公司挑中，一番包装之后进入演艺圈。
当时他还不是璀璨星娱的艺人，星途坎坷，和很多挤在这个圈子里的十八线小透明一样，苦苦挣扎着，蜗牛般一步步往上爬。当时他也是到哪里都站如喽啰，碰上今天这种状况，是绝对不敢和导演发生冲突的，连一个工作人员都不敢得罪。
直到三年前演了一部偶像剧里的男三号，那部偶像剧爆红，他的角色虽然戏份少，但人设恰恰是少女最好的那一口，王子型男神，既苏又温柔，无数花季少女的梦中情人。
突如其来的爆红，无数萝莉少女跟风喊着“顾少！顾少！”，顾南伦的热度甚至都超过那部剧的两位主演。他感觉自己终于熬出头了，也不再是他到处找通告，而是通告追着他跑，根本安排不过来。一部又一部偶像剧的导演纷纷邀请试镜，顾南伦挑花了眼，又选了一个校园偶像剧。这次饰演的是男主角，也是男神型人设，还附加学霸属性。两部青春偶像剧，让他彻底坐实了“优雅王子”的人设。
顾南伦很清楚，粉丝们吃他这一款人设，才愿意买周边做应援大把大把撒钱，他才有人气、有流量、有热度。他想将这种人设灌进血液里，因此很珍惜自己的外在形象，尽量避免去参加会过度破坏形象的综艺，或者去接什么丑角。这不是拓宽戏路，而是关窄他的门，让他再度失去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切。
不过他的经纪人陈熙根本就不懂这些，帮他选的剧本都不合心意，什么平平无奇的小职员、饱尝生活苦楚的孤儿，他是王子，怎么会平平无奇、怎么会需要经历那些人间疾苦？为此顾南伦和陈熙吵了不少次，他也不指望他的眼光能找到什么适合的剧本，干脆又开始自己放眼挑选，只选自己心仪的剧本。
这次的《乱世》在备案之后，也是他主动联系吴爻自荐试镜，表示主角配角都可接受。毕竟吴爻的电影口碑在那里，最佳导演奖不是白拿的，参演他的电影不会出错。本来以为吴爻会借口推辞，没想到他一口答应，还让人把剧本送来。
顾南伦看过剧本之后，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心动的角色，唯一让他感觉能尝试的就是剧本里描述的那个“相貌惊艳气质不凡”的乡野青年，其真实身份也是高贵的将军之子，这还是在顾南伦的接受范围里。陈熙知道之后，冷冷告诉他下来的通告都不会再帮他安排，两人的合作到此为止。
顾南伦才懒得理他怎么想，他早就想换经纪人，陈熙能主动和许尧申请更好。今天他带着助理信心满满前来，感觉以自己的演技一定可以征服吴导，拿到角色之后让陈熙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他在化妆间里坐一会儿，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是焦急不安的，吴爻的助理进来，说：“顾先生今天辛苦了，请回吧，再次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试镜。”
“可以回去了？”顾南伦站起来，“吴导怎么说？”
“吴导说过几天亲自通知您，请您先回去休息。”
“哦……吴导还要考虑多久？”顾南伦问，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不过这些哪里能瞒过助理的双眼，助理笑着说：“一般情况下吴导都是一起通知结果的，如果顾先生不忙的话，那就再等一会儿，等吴导亲自和您聊聊。”
顾南伦点头：“嗯，好。我再坐一会儿。”
没过五分钟，吴爻走进来，手背在身后。他的墨镜罩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但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太好，顾南伦的压力瞬间增大，硬着头皮站起来。
“顾先生，不好意思今天耽误你的时间，请回吧，感谢试镜。”
顾南伦皱眉，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勉强：“吴导，您的意思是——”
“陈烟这个角色，综合各种因素，我感觉可能不太适合你的气质，希望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吴爻吩咐助理，“送顾先生离开。”
顾南伦迷茫的时刻，吴爻已经回去前面的舞台。小助理紧张捏着包带，小心翼翼喊他：“南、南哥，我们回去吧？”
顾南伦回过神来，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居然试镜回会被刷下来。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难看，双手的拳头捏紧。化妆间里又走进来两人，是今天来试副官和大太太的一男一女，纷纷抱怨吴导的要求真是严格，看来也是试戏不幸被刷下来。
他们两个神色轻松，仿佛习以为常，话题一跃而过，已经在聊后面的行程和通告。唯独顾南伦一直沉着脸，连别人说的话都不怎么搭理，一直低着头在想事情。
小助理已经不敢说话了，顾南伦坐着他站着，静静等着。
过了会儿林方唯和明旭阳进来，顾南伦抬头，看着林方唯：“你到底试什么角色？”
林方唯笑了笑，回答：“陈烟。”
！
第32章 循序渐进的暧昧
顾南伦看林方唯，那眼神几乎可以用“瞪”来形容，话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试‘陈烟’？”
林方唯笑而不语，或者说是懒得理睬，进去换上那身顾南伦刚刚脱下来的戏服。
他出来之后坐在镜子前，成仙立刻来帮他上妆。透过镜子，顾南伦的脸色更显阴沉，表情像是要吃人。
吴爻的助理又来后台借着感谢的名义赶人，各位辛苦了，今天可以回去了，吴导很期待下一部戏的融洽合作。
今天来了五人，目前留下来的只有常安可和林方唯。林方唯试镜还没开始，用不用还是两说，但常安可应该是已经确定。至于具体角色是不是戏子的妹妹，还要看吴导决定，说不定灵光一闪，会安排一个更适合她的角色。
小助理拿着包，不敢再喊南哥。别人都已经带着助理经纪人陆陆续续离开，唯独顾南伦还留在这里，盯着林方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成仙也在透过化妆镜观察顾南伦，轻声抱怨：“他总是在后面盯着你诶，弄得我都跟着紧张。”
林方唯等她上完底妆，回头问：“南哥还有事吗？”
“坐一会儿，想看看师弟等会儿怎么诠释‘陈烟’这个角色。”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演员也有一千个角色。南哥和我对‘陈烟’的理解不太一样，恐怕我的诠释方式你也不会满意。”林方唯态度不卑不亢，说出的话也圆滑，只不过传到顾南伦耳中，甚是刺耳。
什么意思？你和我对角色理解不一样，我给刷下来了，你不就是想表达你演的比我好？
顾南伦刚想呛回去，小助理接到电话，着急忙慌把手机递来：“南哥、南哥！是许总的电话！”
顾南伦接过手机，没听两句脸色已经变了，挂掉之后之后嘴里骂一句脏话，风风火火离开。小助理匆忙和林方唯道别，也跟着跑出去。
成仙耸耸肩，分外不待见顾南伦：“可算是走了，我化过多少比他红的一线大牌呢，就他难伺候。”
“偶像剧男主角，脸比较重要。”林方唯笑了笑。
“嚯弄得好像就他有张好看的脸似的，你比他好看多了，也没这么挑啊。”成仙几番动作，林方唯的肤色已经比原先更黑了一个色度，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夸赞道，“你看，就是化成一块黑炭，你都是做过美黑的大帅哥。只要颜值在，怎么弄都好看。”
二十分钟后，林方唯再从后台出来，已经看不出刚进门的模样，但身上那股天生贵气还留存着，正符合陈烟这个流落民间的皇孙贵族的设定。
吴爻先前被顾南伦气到，面对新人颇为不耐烦，看见林方唯之后摆摆手让他直接上。舞台上还是那两样，火盆、红薯，就看林方唯会怎么处理这幕戏。
林方唯比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准备好了。吴爻坐在小屏幕后面，双腿甚至翘在桌上，挥挥手里的台本，助理喊场务打板，摄像机正式运转起来。
只见林方唯蹲在地上，双手一起伸进盆里，手指小心翼翼拨弄着灰烬，忽然左手快而迅速的缩回，搓揉着耳垂，像是碰到了什么极烫的东西。他蹲在地上搓着双手，从身边对着空气做出“拿”的动作，手指拿捏得尺寸刚好，好像他的手里真的有一根树枝，在灰烬里拨挑。
这段无实物表演微妙微妙，吴爻眼前一亮，双腿放下把凳子也往前拉了些，仔细盯着屏幕。明旭阳抱着臂，曾凯推推眼镜，低声说：“课程学得还不错。”
“这哪里是上课学的，他有这个天赋，”明旭阳压低声音，“他以前在学校演出的视频你看过没？单人默剧，就靠肢体语言撑起整个舞台了。”
林方唯用“树枝”在灰烬里拨几下，又用手把灰扒开，拿出红薯之后吹几下，红薯在左右手来回滚着，仿佛真的在捧着一个烫手山芋。几番试探之后，红薯终于没那么“炙手可热”，林方唯剥开生红薯的皮，一口咬下去。
“停停停！”吴爻赶紧冲过去，“你怎么真吃了？这是生的啊！”
林方唯无辜抬头：“你没喊‘cut’啊，这一幕不是扒出来之后就要吃的吗？”
红薯上还带着牙印，吴爻头一次试镜遇到试镜让他哭笑不得的演员，又伸手拍拍林方唯的肩：“你小子我是真喜欢！”
林方唯站起来：“还要试别的吗？”
“当然要了！去换身衣服，试最后那一幕，回眸那一镜。”
“哦。”林方唯走到台下，明旭阳拿着矿泉水和纸巾准备给他冲手，林方唯躲开：“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楼下呢，你就这样灰头土脸出去啊？”明旭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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