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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成为白月光[快穿]——沈兮和

时间:2020-05-02 09:28:10  作者:
  与此同时,本该酣然沉睡的少年早已睁开眼睛,黑眸灼灼,一眨不眨地盯着姜琸看,满天星河落在他眼底,璀璨生辉,再加上唇畔噙着的几分甜醉,当真十分好看。
  姜戎如同被火焰灼伤,动作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侧身对着的白檀,露出的右半张脸眉目高挺,五官俊美,眼神幽深,线条流畅而锋利,纤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露出慑人的寒意。
  仅仅是一张侧脸就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白檀真心赞叹道:“楼主龙凤之姿,日月之表,若是整天藏身暗处,倒真是辜负了。”
  “龙凤之姿,日月之表?”姜戎表情阴冷,语气讥讽地重复了一遍,十五岁之前,这八个字于他而言当之无愧。
  至于十五岁之后的姜戎,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每每午夜梦回,总不免忆起自己满手血腥,肮脏不堪,着实惹人厌恶。
  久而久之,竟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愿见到了。
  自打在燕子楼结识姜戎以来,白檀越来越清晰地察觉到对方的退避,心中很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实在不想再与他周旋,今夜如此也是有意逼他一把,好歹是生死同盟,总不能以后始终让自己以黑色缎带蒙眼吧?
  再者说,他们的计划可是谋朝篡位,姜戎是注定要当皇帝的人,无论如何都必须现身人前,这样才能凝聚民心,赢得百姓们的支持。
  优柔寡断绝非帝王该有的特质。
  垂在石桌下的手悄然握紧,圆润整齐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白檀知道姜戎有心结,也一直试图帮他解开这心结,只是一直不得要领,说到底治病总归需要对症下药。
  因此尽管心中明白这么做很有可能触碰到对方的逆鳞,白檀还是没有出现任何退缩情绪。
  开玩笑,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姜戎身上,甭管对方到底有什么心理阴影,这大夫白檀是客串定了!
  想到此处,白檀不免仰头笑道:“没人夸赞过楼主容貌远胜他人吗?”
  少年眸光清澈如水,涤荡人心,姜戎只觉得自己在对方的目光下简直无所遁形,顿觉狼狈不已,身形一晃,却是打算远远地逃开。
  幸而白檀见机快,动作灵敏地拉住姜戎的衣袖,“这算什么?我既邀了你来赏月,楼主现身此处,想来必是已经允诺,我没向你讨要手信也就算了,楼主竟还想不告而别?须得罚酒三杯!”
  姜戎沉默,身影在月夜下几乎被凝成一尊雕像,过了许久,他终于不再躲避,彻底转过身来,覆盖在左脸上狼牙面具完全暴露在白檀的视线下。
  那面具形状怪异,色泽幽深,雕刻的花纹繁华而诡异,依稀是长久不见天日的青铜所铸。
  浓浓的黑暗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狠狠攫住了咽喉,白檀呼吸都为之一窒。
  姜戎像是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魔,浑身缠绕着不容忽视的阴郁气息,宛若带着剧毒的藤蔓,几欲择人而噬。
  白檀腹诽: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王霸之气?
  姜戎气势凌厉,一步步逼近,皎洁的月光从斑驳的叶片缝隙间洒下,打在诡异的獠牙面具上,扭曲成恐怖的形状。
  男人停在白檀面前,声音古怪喑哑,如同夜枭悲泣,“你看着这张脸,仔细看着,告诉我,恶心吗?”
  青铜面具几乎将他左侧脸颊完全覆盖住,但因为身高的缘故,白檀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下颌,狰狞凌乱的伤疤从面具边缘延伸而出,细细密密,纵横交错,像是白牡丹发达的根系。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一半俊美如神祗,一半丑陋如魔鬼。
  说实话,姜戎身上浓烈的压迫感让白檀非常不适,仿佛喘气都不敢似的,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是他明白,此时此刻,自己不能。
  于是,白檀不但站在原地未动,甚至连面上微笑和善的神情都丝毫不变,反问道:“为什么要觉得恶心,楼主才华盖世,文韬武略皆有擅长,何苦要去在乎脸上的一点点小瑕疵?”
  换句话说,哥们儿,你又不靠脸吃饭,姜宏端身下的宝座还等着你去撬呢,这个时候怎么能怂?
  姜戎双眸深沉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白檀又道:“楼主可曾听过这样一段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少年语调温润,声音清朗,这些话娓娓道来,一字一句直直钻入姜戎心脏最深处,冰冷的血液渐渐回温,让人感受到久违的善意,还有满心满眼的信赖。
  对姜戎来说,白檀无疑是特殊的。
  幼年时的萍水相逢,白檀救了彼时落魄如丧家之犬的姜戎,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那时的姜戎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还未饱尝人情冷露,世态炎凉,还未多次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还未手染鲜血,视人命如草芥……
  哪怕骤然得知全家葬身火场,也还固执地保留着对人世最后一点期望,冒着丧命的危险,放了无意中发现他的白檀。
  之后的十载光阴,栉风沐雨,刀口舔血,一次次在鬼门关前徘徊,一点点泯灭良善天性……
  那个英姿飒爽,光明磊落的姜戎,早就死在数不清次数的背叛与伏击当中。
  可以说,白檀见证了姜戎最后的善良。
  就像一道分水岭,十年前的姜戎,与十年后的姜戎,泾渭分明。
  所以,姜戎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任何人,却在认出白檀后,始终不敢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可笑他罪孽累累,肆意妄为,竟也会心存畏惧。
  白檀低低一叹:“大丈夫生于乱世,当以天下为己任,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容貌美丑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弯刀,直直劈开姜戎深藏在心底的阴霾,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已经身处深渊,自然更加向往光明,白檀的话对姜戎来说等同于救赎。
  姜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捡到了世间至宝,整个人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大步上前,一把将白檀拥入怀中,嗓音低哑中掺杂着浓烈的悲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听得人不寒而栗,“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不过,我希望你也能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啊……”
  否则心底的猛兽出闸,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颈,白檀颇为不适地缩了缩脖子,无论是前生,还是现世,除了襁褓之中被阮白氏抱在怀里,他还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不曾深想。
  白檀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他被魔鬼打上了私人印记,注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第23章 一梦千秋(二十二)
  中秋这晚白檀与姜戎放肆喝了一场,两人开怀畅饮,纵情高歌,倒是难得的痛快。
  直闹到子夜时分,姜戎才道自己次日早起就要星夜赶往蜀州,参与当地施粥放粮等事,也好借此机会树立威信,为大事做筹谋。
  再一个,为防止流民生变,姜琸几天前刚调了一支劲军前往蜀州驻守,统领全军的骠骑将军袁少平,昔年曾在姜戎生父平西王帐下做事,私下里与姜弘毅来往甚密,关系很是亲厚。
  姜戎深知人心难测,原也没指望仅凭往年那点子交情就网络住对方,但他虽联络了一些平西王府的旧部,自己也栽培了一些势力,到底数量有限,为今之计,只有兵行险招。
  毕竟,姜宏端膝下子嗣众多,无论是太子姜琸,还是其他诸位成年皇子,目前都对皇位虎视眈眈,明争暗斗没完没了,更有几位心急的,私下里早已开始拉党结派,笼络人心。
  夜长梦多,姜戎有意避出京城,远离这边是非之地,只管坐山观虎斗,然后趁此时机将兵权拢在自己手心里,于各地大行善举,获得民间支持。
  白檀醉醺醺地点头:“我懂,不就是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吗?”
  姜戎聪明绝顶,一听就明白此中深意,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白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你只管去,等到诸事了结,我再请你喝酒赏月。”
  姜戎做了个手势,三名身形相似,黑衣铁甲,蒙面佩刀的夜行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庭院中,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神态极为恭敬地说道:“主人。”
  白檀目瞪口呆:“咦,我喝醉了?怎的出现幻觉了……”说完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越揉越是眼晕,“奇怪,这到底是几个?”
  姜戎心生莞尔,扶他坐好,转过身来,面对影卫时却立刻冷了表情,声音冷冽地说道:“从今日起,白檀才是尔等的主人,他毫发无伤地活着,你们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明白吗?”
  三名影卫齐声应是。
  姜戎微微挥手,三人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从头到尾竟为惊动任何人。
  白檀盯着几人消失的方向,惊讶赞叹道:“好厉害!”
  姜戎有点不痛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心,状似不经意间问道:“方才那枚玉佩,你很是珍爱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特殊缘故?”
  白檀迷迷糊糊地皱着眉头,非常苦恼地思索了片刻,“这,这是一位小哥哥送的……”
  姜戎放轻了呼吸,“什么小哥哥?”
  白檀软声道:“时间太久,记不大请了,仿佛是一位极好看的小哥哥,只是那以后,却再没有见到过。”
  姜戎摩挲着自己左侧脸颊处的青铜面具,陷入沉默。
  将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抱回清风楼,细心安置好,姜戎从白府告辞,回到自己的燕子楼,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隐隐的,还带了几分忐忑。
  这般患得患失,还是之前那个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的燕子楼楼主吗?
  姜戎心绪不平,难以长眠,夜风送来木芙蓉的香气,耳边有柔和婉丽的曲调,似有若无地飘荡着。
  作为近些年刚刚崛起、供文人名士谈诗论画的风雅场所,燕子楼在京城士子间颇受赞誉,但是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毗邻燕子楼的妙音坊也是姜戎的产业。
  不同于一般的烟花之地,妙音坊无论是布置装修,还是伶人的容貌技艺,都远胜于其他同类花楼,更难得的是,妙音坊里的女子大多都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其中诸人,或擅长琴筝,或精于萧笛,或喜欢箜篌,或钟爱琵琶,不一而足。
  因着今夜是中秋,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花街柳巷也比平常要更加热闹三分,即便已经是后半夜,来寻欢作乐的人仍然兴致不减,高声点了一首又一首曲子。
  姜戎听得意动,冲窗外吩咐了一句,“把薛妙音叫来。”
  薛妙音是姜戎的得力心腹,不但长得花容月貌,明艳动人,一把空灵曼妙的嗓音更是极为勾人。
  四年前,薛妙音怀抱一把琵琶,孤身沦落到此地,自卖自身,成为妙音坊中一位伶人,甫一露面,就成为京中大多数男人争相追逐的对象,因为恩客们出手阔绰,不到一年时间就攒够了赎身银子,还用多余的钱财将妙音坊买了下来,自此成为妙音坊的掌事娘子。
  但这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罢了,薛妙音其实是姜戎手下最厉害的杀手之一,看起来弱不胜衣,实则极为残忍狠辣。
  当真是艳若桃李,毒如蛇蝎。
  任何棘手的任务,但凡有了薛妙音出马,姜戎都可高枕无忧。毕竟,有时候,美色是最无敌的利器,能够杀人于无形。
  薛妙音挽着乌黑油亮的垂鬟分肖髻,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蜜合色交领长衫,葱黄绫子锦裙,脚上踏着兰草花样的绣鞋,微垂着头走进来,眉目温柔如水,真真是安分随时,守拙装愚。
  薛妙音柔声道:“不知主人唤我来,所为何事?”
  隔着屏风,姜戎低声道:“你且弹一首曲子来听。”
  薛妙音微感讶异,摄于姜戎素日积威,到底不敢问出口,只是眼波盈盈,悄然在那人身上绕了一圈,心道楼主惯常是不解风情的,怎么今夜倒转了性儿?
  她轻移莲步,因知道姜戎不喜人靠近,只在房间门口处捡了张圆凳,坐下,笑道:“主人想听何曲?”
  姜戎闭着眼睛,淡淡道:“那首在京洛风靡一时的《江城子》。”
  薛妙音摆好姿势,纤纤玉指微抬,轻拢慢捻抹复挑,清脆悦耳的曲调随着指尖跃动,从无弦琵琶中缓缓流泻而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曼妙清丽,惹人沉醉。
  薛妙音朱唇轻启,声若莺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一曲唱罢,仍不绝于耳,想来绕梁三日,也非虚言。
  良久,姜戎忽而一声轻叹,慢吞吞地说道:“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当真是泣血之言呵。
 
 
第24章 一梦千秋(二十三)
  白檀酒醉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由单手捂着胀痛的太阳穴,嘶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无忧脆生生地应道:“已经巳时了,公子真是好睡。”说完自去小厨房端温在灶上的碧梗粥和几样小菜。
  房间里安静下来,白檀的眼尾无意间扫到枕畔,看到那枚打着大红色如意结的玉佩正躺在褥子上,不由讶异道:“怎么放在这里?”
  皱眉思索了片刻,脑海中有模糊的残影一晃而过,有十年前的,也有昨夜的,到底没能看真切。
  忽然起了一阵风,姜戎赠予白檀的一名影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跪在床前,低声道:“公子,清风楼里的书房昨夜失窃了。”
  白檀笑了起来,“是阮青松做的?”
  黑衣影卫道:“不错。公子可需属下将东西再拿回来?”
  白檀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狡猾神色,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狐狸,“随他去吧,我知道丢了何物。”
  岂止是知道,从裁减下人,到缩减月例银子,一切都是白檀早就算计好的,就连阮青松会狗急跳墙也在白檀意料之中。
  所幸白檀一番辛苦筹谋总算没有白费,眼下所有主次人物全都到位,“请君入瓮”的戏码也该开演了。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一个月后,三年一次的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檀穿了一袭极为熨帖舒适的天青色儒衫,左手提了一只掺了柳条精心编制的竹篮,里面放置着上好的笔墨砚台,并一方折叠整齐的云纹锦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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