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放肆!他却不敢发火。那人身上萦绕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令他没由来地畏惧。况且,从蛟龙身上活抽的龙筋刚从他身上解下来,像顶不值钱的草绳般被那人随手丢在地上,他打不过、逃不了,哪敢妄动,唯有耻辱地卷起龙尾,连细弱的尾巴尖儿都团成小球,别过脸以冷漠相抗。
“听话,喝药。”那人温声哄着,“温养内丹的。”
他垂着眼,凶恶地瞪着那柄亵弄他嘴唇的瓷勺,噌地蹿起股邪火,没忍住:“上次……也骗本座是温养内丹的!结果……”他打了个磕绊,脖颈发僵,直直地挺着,骂得含含糊糊,“什么、什么破药!”
那人轻轻笑了,像是无辜:“我不记得了,不对症吗?”
这般轻描淡写的口吻,像干脆忘了,他气得红了眼,狠狠朝那人剜去,那人却好整以暇地含一口药汁,衔住他被瓷勺刮擦得发红的嘴唇。
药混了津液,他想吐出去,却全被顶回嗓子眼,咕咚,尽数咽进肚,肋骨之间那一小块倏地发热,像咽下了如前几日一般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的热。
那人喂完药仍不老实,修长五指扣住后颈,缠绵地吻他,恰到好处地钳制他,又不过分强迫。明知他无法反抗,却也不逼他就范,而是隔着一层溜滑微凉的、遮羞的亵衣丝绸,笼着若榴花织纹的金红缎被,撩拨他、逗弄他、引诱他……简直是个混账东西。
说露骨,其实也没如何,仅是隔靴搔痒;说君子,景霖却快被撩化了。他活了这么久,从未倾心于何人,不知情欲为何物,他冷傲狂妄,瞧不起这瞧不起那,绝不主动亲近谁,也没谁敢招惹他。日子久了,愈发不通人性,瞧见那些你侬我侬紧着起腻的俗人,简直恨不得挤进俩人中间哼一哼。
一身干干净净的傲骨,干脆折了或许还好些,至少好过让人勾搭得酥软,搓圆捏扁,酿成蜜、拧成扭股儿糖、炼成绕指柔,被人连哄带诱地干尽没脸没皮的事。
余下几段记忆,也都是些变着法儿没脸没皮的事,细腻清晰,活色生香,臊得他夜不能寐,一连几天走路都没脸抬头,唯独那人的面目死活也想不起来,直到今天猝不及防跟沈白打了个照面……
一,就是那混账东西!!!
二,那玩意儿不是疖子。
……
车内气氛微妙。
像是从景霖身上抻出根弦,绷得细紧,眼见就要崩断,却还有只漫不经心的手将它捻挑弹拨。
沈白脸都没偏,用后视镜扫他一眼,没继续纠结想起哪段,而是再次单刀直入:“求偶期?”
雄龙求偶期不散发特殊味道,表面看不出来。有这么一猜,是因为沈白在景霖眼皮底下晃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刺激出什么来。之前一星期没见,再见面时景霖就忽然一副被塞满了黄色废料的模样,八成是受了这方面的刺激。
“求、求……”景霖惊骇欲绝,嘴都瓢了,“什么偶……放肆!大胆狂徒!”
那就是了,沈白不凉不热地撩他一眼:“你还要宫女?”
景霖被这一眼撩去半条命,许是恢复记忆时连带着恢复了一部分条件反射,他肩膀一垮,红着脸,竟嘟嘟囔囔地辩解起来:“本座……本座想听宫女唱个小曲,也是错了?听小曲,光动耳朵,原来这也不成了……”
“知道了。”沈白宽和一笑,也不知真宽假宽。
车库大门缓缓升起,迈巴赫驶了进去。
沈白的家,景霖不作声,眼珠滴溜乱转,显然是已经开始筹备越狱。
搁以前,忍气吞声住几天就算了,现在他被沈白多看一眼脊梁骨都一阵阵发麻,四肢一阵阵发虚,别说几天,连一柱香的工夫都不想多待。
引擎熄火,周遭蓦地安静下来。
忽地,沈白扭头,直直盯住他:“打算怎么跑?”
景霖:“……”
沈白温声道:“考虑到你目前的精神状态和自理能力,求偶期确实不方便出家门,不是我喜欢给你禁足……”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景霖眸中精光爆闪,趁沈白分神说话霍地推开车门,身姿矫若惊鸿,眨眼间已狂奔至百步开外!
……
十秒钟后。
“听夫君的话。”沈白提溜着落跑小娇妻的后脖领,手攥得死紧,柔声哄着,朝家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单元应该是节奏快+篇幅短,说不定哪天就biu~的一下完结了~开日更三千的新文它不香吗!香!我这单元快点有意见吗?没有!
【2】
景霖(硬挤到正在谈恋爱的玄玄和奇哥/乐乐和睚哥/辰辰和四疯中间):“哼!!!”
以示超尘脱俗。
【3】
的确不是疖子。
第47章 狼爱上羊(四)
沈白手指修长骨肉匀亭,手劲儿却奇大,他才使不到一分力,景霖后脖领那块布料便频频传出绵线崩断的细响,眼看要抓烂。
就这手劲儿,给龙脑瓜开瓢挖瓤根本不在话下。
景霖泪眼朦胧又怒又怕,本来蔫得像条病鸡,听到“夫君”俩字瞬间又奓了毛,嚎得像头火燎尾巴的猪羔,又尖又脆生:“哇啊啊啊!!!”
试图胡搅蛮缠中止对话。
沈白神色促狭:“以前你可没少叫……粘人精。”
“粘你娘的罗圈屁!!!”景霖一激灵,暴跳如雷。
沈白轻笑:“急了?”
景霖惊觉架子掉了,赶紧端起架子文明骂街:“竖子敢尔!竟妄自攀扯本座!?”
沈白垂眼,睨着矮他半头的景霖,不紧不慢地试探道:“山海境的前几任主人有个叫李元修的,让你去治理云浮村旱灾,你赶到时碰到妖潮爆发,被困在那里,和我朝夕相处几个月,这段记忆还有印象吗?”
景霖面露狐疑,没好气儿道:“没有!”
沈白又挑拣着说了几段两人的旧事,景霖半听不听的,一双眼珠贼亮,直往围墙外撩,一副满心惦记逃跑的模样,唯独对“遭蛟龙陷害后被沈白捡回山腹金屋藏娇日夜那啥”那段反应巨大。
“淫贼!登徒子!”景霖后脖领仍被滴溜着,羞得直挣,“混账东西!”
“你……”沈白无奈失笑,“怎么光记得房事了?”
景霖恢复记忆原本是好事,可八成是求偶期生理因素作祟,恢复的尽是“他混账”的部分。他和景霖那段情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叶辰还有那些与他关系交好的神兽都清楚,毕竟那些年发生的事不止他有记忆。
他自通晓情欲为何物的年纪就开始懵懂地倾慕景霖,对他苦恋多年,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舔狗。因他是犼,景霖在生理上对他畏惧得不行,换别的龙族或许能因着这份畏惧对他客气点儿,景霖则不然,心气儿高不服输,越怕越要靠疾言厉色撑出副没在怕的样子,与他针锋相对,逮个屁大的机会也要耍耍威风。
那么多年,他纵着他,顺着他,容着他,看得出景霖的石头心像是有丝被焐热了,只是倔着不认。显然,对付景霖这号人光宠是不成的,于是他就趁景霖伤重软硬皆施,做了许多混账事,迫着他爱他。后来景霖伤愈,恨他霸王硬上弓,溜得比耗子还快,他寻得上天入地,再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强制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费尽心思总算把人擒住,八台大桥十里红妆堂堂正正拜了天地,景霖之前待他有多冷漠,成亲后就有多粘人,再后来……
他陨落了。
听说景霖发了狂,内丹寸寸成灰,想来本是奔着陪他陨落去的,结果差一点儿,没陨成,脑子还烧傻了,其他神兽总不可能自作主张捅他一刀帮他殉情。况且,元神转生需要孕育神兽的山海境护持,当时山海境被妖族蹂躏得万里焦土几近损毁,谁也不敢打包票这一次神兽陨落后仍能顺利转生,若是真的无人复兴山海境,他们的元神只能永世沉寂。
于是到最后,就落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结局。
那么浓烈的痴缠与情爱,他隐忍多年不曾流露,怕的就是景霖犯糊涂不认账,搞不好会像两人初相逢时那样抗拒敌视。比起把焐热石头的那套重来一遍,他宁可耐住性子等,装成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样子呵护媳妇儿那风烛残年的脑子……这下可倒好,一箭正中红心,白忍了。
“……”沈白笑意敛了几分,“别的事,全不记得?”
什么别的!哪他娘有别的?!景霖臊得更凶,可实在摆脱不开钳制,急得直扭,扭得像发廊门口的转灯。
“……好好走路。”沈白面色渐趋沉郁,紧了紧景霖的后脖领。
“吭。”被那恶兽的爪子滑过后颈,景霖怂得泄了气,恢复病鸡模样。
沈白这处住所是一座仿庄园式别墅,庭院极宽敞,出了车库是绿地与喷泉池。无论大小建筑,墙面皆如水洗般洁净,绿植修剪精巧,路石纤尘不染,连砖缝都剃不出一粒土,按理说清洁人员少不了,可两人鸡飞狗跳一路走来,四周不见半个人影。
沈白刷指纹开门,提溜着景霖径直走到保姆房,推开门。
保姆房面积挺大,可半张床也没有,灰白理石砖围起一池蓝得透亮的薄水,说是室内泳池,水过于浅,说是室内温泉,又没一丝热乎气儿。水里散落着几枚青润如玉的螺,螺壳有大半个人高。
“次卧收拾一下。”沈白吩咐道。
螺壳里冒出只白净的小手,哆嗦着比了个OK。
这是寄居在壳中的螺妖一族。
螺妖天生软弱胆小,身无长技,唯独扫洒持家伺候人的本事不赖,厨艺尤其高明——只要别吩咐他们炒田螺。古时螺妖想找铁饭碗,常常会找个水稻田一躺,一旦被凡人捡回家就找个犄角旮旯一躲,趁人不备强行做饭干家务,等凡人产生依赖离不开它就现原形——毕竟是妖,不论男女模样大多都过得去,迷倒几个乡下傻小子不成问题——就靠这手碰瓷儿结婚,还衍生出田螺姑娘的民间传说。现代社会这套行不通,现了原形让人发到网上分分钟微博热搜,螺妖也纷纷转行干家政服务了。沈白为了在家里待得不拘束从不让凡人进家门,正用得上这群小妖。
吩咐完保姆,沈白掩上门,提溜着景霖走进客厅,西服外套随手一掷,扯松领带,岔着腿坐到沙发上,透过衬衫领口隐约能窥见胸肌的线条。
沈白容色阴沉,看得出带着火儿,景霖蔫头巴脑杵在沙发边上,像个考砸了的小学生。
“坐下。”沈白从茶几的食盒中抓出把叶辰种的灵气核桃,咔嚓捏碎,挑着核桃肉放在景霖手里,凉凉抛出一句,“多补补。”
天敌在发怒,景霖吓得红了眼圈,唯唯诺诺地吃核桃。
“不管你记得多少,我都是你夫君。”沈白一字一句道,“立个规矩,你守得住,我就不为难你。”
景霖仍然暗搓搓地用看淫贼的目光瞄他。
沈白盯他一眼,压着火儿:“龙族的求偶期很长,为了避免发生意外,结束前你必须一直住在我家里。没有我的陪同不许往外跑,想散心可以在院子里,对除我之外的人最好别有什么想法,要宫女之类的事情,就算是玩笑,我也不太喜欢。”
“本、本座听你的便是……”景霖眼珠乱转,一脸奸猾,自觉无比机灵,殊不知表情全写在脸上。
“……”沈白一阵头疼。
景霖贼溜溜地试探道:“本座甚感疲惫,要去歇着了。”
沈白重重吁出口气:“……去吧。”
景霖得了自由,一缕风般飘上楼,躲进次卧。
光天化日从那恶兽眼皮子底下逃走难度太大,他这会脑子有点儿好使,没做无用功。
几个柔弱的螺妖正在次卧给他收拾房间。螺属水,对龙族有骨子里的敬畏,嗅到龙息个个紧张得脱水。
摆谱良机稍纵即逝,景霖昂首挺胸,拔背提臀,硬挺挺杵在卧室正中,运足一口气……
“哼!!!”
螺妖齐刷刷一哆嗦,最小的那只连抹布都吓掉了。
景霖:“……”
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白白:先礼后日。:)
不虐哈~前世虽然有点别扭但我可以主要挑甜的部分写,现世就是落跑娇(傻)妻(子)花式被X罢了(
第48章 狼爱上羊(五)
这些年来,景霖没少被沈白“收监”,算下来一年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住在这边。为了让他住得舒心,沈白将内室装潢风格打造得颇为复古,还斥重金从拍卖行弄回一张降香黄檀嵌珐琅太师椅——据说是某朝高官后代变卖的家传古董——圆他国师梦。
为使沈白放松戒备,景霖很是老实了几小时,不闹也不逃,沉静地端坐在太师椅上。一片清削的背,挺得刀脊般薄而直,一双桃花眼垂着,时而蹙眉时而凝神……
“碰!”
“胡!”
手机屏幕花里胡哨。
是欢乐麻将3D版。
兴起于明朝的马吊牌经多年变迁演化成现代麻将,两者细节不同但规则框架相似,景霖别的学不来,这东西摸几圈就手熟了。奈何他牌品奇差动辄打人毁物,谁也消受不起,常年跟沈白二缺二,沈白怕他无聊,就给他下了手机麻将让他祸害网友。
“不好意思,我又胡啦!”
“不好意思,我又胡啦!”
这局有个人手气极佳,胡得一塌糊涂,呆板甜腻的电子音重复个没完。
“贱婢敢尔!”景霖暴怒,松形鹤骨一扫而空,背弓如虾脸贴屏幕,食指“夺夺夺夺”戳出残影。
臭鸡蛋*100、臭鸡蛋*100、臭鸡蛋*100……
“你打牌太臭啦!”
“你打牌太……”
“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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