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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近代现代)——不是知更

时间:2020-05-06 09:42:04  作者:不是知更
  蒋尧越听越新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要求,说穿了就是想悄不作声地办件好事。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有几分高深莫测,上下打量着沈渝修说,“谁啊?你花这么大心思。”
  沈渝修笑笑,拿着手机晃了几下,说:“找到人直接让他联系我。”
  蒋尧看了他一会儿,像是摸着什么线索似的推测道,“是不是你那新欢的事情?”
  沈渝修笑容不减,意味深长地、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行。”蒋尧摇摇头,转着手里的一只银色打火机,点评道,“真够上心的你,过两天给你找一个。”
  沈渝修懒散一笑,说完这件要紧事,又把眼睛闭上了。
  派对设在谢骏一套不常用的别墅里,私人小聚,来的人不多,都是一个圈子里相熟的朋友。沈渝修进门后打过一巡招呼,让蒋尧把谢骏找过来,三人坐到泳池边闲聊。
  沈渝修今天精神实在不大好,巴不得速战速决早点回家睡觉,开门见山地问:“那块地怎么回事?”
  “别提了,就是谢驰那个王八蛋捣的乱。”谢骏一脸晦气,愤愤道,“前阵子回家拿钱的事儿传进他耳朵里之后没少在老头子面前给我下眼药。那块地挂了他妈几个月了,早该开始招标流程,结果呢?到处问都是一句‘手续不齐,正在处理’就把我给打发了。”
  “谢驰?一块地而已,他犯得着跟你过不去吗。”蒋尧边说边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小玩意儿,朝趴在泳池边殷殷望着他的女友抛了过去,“他也想竞标拍那块地?”
  “嗯。别的地不至于,北边这块不是不一样吗。”谢骏压低声音,简单讲了一遍厉害关窍,“变更土地性质之后倒手或者自己开发都是稳赚不赔,他去年做赔了两个项目,现在巴不得抓住机会在老头子那儿展示他有多能干。”
  谢家两兄弟不是一个母亲所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早不算新闻。沈渝修对这些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利兴趣不大,插嘴道,“你什么打算?”
  “这块地我们一起拿下来,合作开发。”谢骏马上换了笑脸道,“分成就按出资比例,麻烦哥几个帮我一起疏通疏通关系呗。”
  “你哥捅出来的篓子,要我们俩腆着脸去卖人情,连个茶水钱都不想给?”蒋尧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推了他一把,“你小子心挺黑啊。”
  谢骏眼看瞒不过去,只,“行,那我再让一成出来?”
  “这才像点样子。”蒋尧低笑两声,轻轻踢了沈渝修一下,和他对视道,“怎么样啊?”
  沈渝修一口喝干酒,放下酒杯,仰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挥手做了个默许的动作,“标书做好了别忘让我们看一眼。”
  “那当然!多谢哥帮忙哈。”
  谢骏今晚收获不小,振奋许多,转头又叫人开了两瓶酒,和蒋尧拼了好一会儿。
  沈渝修陪在一旁,喝得不算多,整张脸也还是被酒液勾得泛起一股熟透水果般的红润。该散场了,他才想起打开手机。有个十几分钟前,裴序的未接来电,应该是人在门外等着了。
  刚送走蒋尧的谢骏转回来,见沈渝修身形摇晃地往外走,赶忙过来扶了一把,“沈哥?还能走吗?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
  沈渝修摇摇晃晃地出了别墅,远远便看见自己那辆车停在铁栅门外。车边站着的男人穿了件白色T恤,唇边的火星在黑暗中微弱而均匀地闪烁着。
  “什么不用,老朱?哎……叫司机过来送送。”谢骏自己也是半醉,并未留意到等在门外的人,回头一叠声喊着助理。
  沈渝修步履迟缓地朝裴序走过去,声线像浸了格外湿润的东西,叫他的名字,“裴序。”
  裴序盯着沈渝修身后意识也不大清醒的人,眼中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沉颜色,先是没动,狠狠抽了一大口烟才把烟蒂扔掉踩灭。地上已然散落着许多烟头,星星点点,仿佛一只蝴蝶振翅时落到地上的鳞片。
  沈渝修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站稳,呼吸之间全是酒气地说,“走吧。”
  他们正站在副驾一侧,裴序打开车门,把人推上去,自己却站在那儿没上车。
  “哎,沈……沈哥?”谢骏瞪大眼睛看了看,发现沈渝修已经坐在车内的副驾上阖眼休息,这才放下心,转过头,看也没看站在附近的裴序,口齿不清道,“开车小心。”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反倒像提醒了什么。裴序大步转身上车点火,车身凶猛地朝后倒退一下,大灯全开,几乎像是失去理智一般,车头直直就向着前方撞了过去。
  “裴序!”沈渝修被剧烈的倒车动作惊得酒醒了大半,见他倒好距离反而向前一冲,不由得高声骂道,“你他妈疯了?!”
 
 
第28章 蝴蝶鳞片(2)
  在沈渝修那声怒骂同一时间,车子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响,随即在距离谢骏一米左右的地方险险刹住了。
  谢骏本打算进别墅,听见身后的动静和助理的惊呼,不明所以地转过身,被那两盏大灯晃得眼睛都没法睁开,下意识抬手一遮,倒退两步。
  裴序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紧盯着前方,抓握着方向盘的手隐隐看得出青筋暴起,骨节泛白。车外的人除了谢骏只有站在别墅门口的一个助理,两张脸都让大灯照得雪白,助理站到谢骏身后半扶着他,冲车内提高少许音量,说:“沈少?您的司机也喝酒了?”
  “要不换个人来开吧。”那助理拿出手机拨电话,“小钱?欸你现在来一趟汇宁路的别墅……”
  虽然裴序及时踩了刹车,但沈渝修仍然心有余悸,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让夜风一吹,竟也感觉到有些冷。他抬手按着额头,勉强朝外面的人一摆手,脸转回来低声骂道,“你他妈分不清油门和刹车啊?!差点撞到人了!”
  裴序恍若未闻,胸口剧烈地起伏数下,闭了闭眼睛,手上一松,像被抽走不少力气似的搭着方向盘,嗓音沙哑道,“抱歉。”
  这句道歉说得沈渝修一顿,他看着裴序嘴唇血色尽褪、脸色露出几分灰败的模样,心想他可能也被这出意外吓得不轻,涌到唇边的痛骂毫无办法地咽了回去,“还能开吗?”
  裴序缄默不多时,没回答他,直接抬手换档,重新倒车。方向盘利落一打,车身漂亮地转了个旋,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刺眼的冷光不再,头脑昏沉的谢骏迷迷瞪瞪地挣开助理,往四下看了看。周遭一瞬沉寂了,仅余几片被车辆卷起飘散的树叶,落到那些烟头上发出沙沙声响。
  返程路上,车内静了很久。
  倒车前冲的惯性让沈渝修额前磕了一下,此刻有些发热发疼。酒精和困意一起袭来,他有些疲倦地抬手按着前额道,“你怎么回事?”
  熟悉的语气用词,裴序脑海里骤然闪过几天前另一个人相近的问话,“你怎么回事?还想着你妹妹吃的那个亏啊?”
  “算了吧,裴序。”这几个月来,帮他打听调查的姜哥每次喝酒都会劝他有些亏吃了就只能和血吞,“我不怕告诉你你去寻仇。人家何六出来吃口饭,听的是谢家二少的吩咐,办的是人家点头的事,你要报仇去找姓谢的啊,你小子能吗?”
  “再说你就是把人打一顿或者弄死了,又怎么着,对人家而言顶多伤筋动骨,你可是要牢底坐穿啊。”
  “裴序?”沈渝修看他一直平视前方,呼吸复于平稳,似乎又变成平常冷静的状态却不出声答话,便又叫了人一次。
  裴序亮起转向灯,快速滑过一个十字路口,隔了几分钟才说:“刚才是我不小心。”
  他的语气听起来一如往常,沈渝修却直觉掺杂几丝有意遮掩的异样和敷衍。但他这会儿太阳穴发胀,头疼得没法深入思考,再怎么翻来覆去地想今晚的意外,也得不出任何有效的结论,只能摔回座椅里坐好,有气无力道,“……你开慢点。”
  他这么说,车速也就真的放慢了。后半段路程里,车内仅剩从半降窗口灌进来的呼啸风声。
  进了公寓大门,沈渝修脱掉西装,自己从冰箱找出一袋冰块,用左手按在额头,伸出右臂让裴序给他的伤口更换绷带。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伤口又流出几滴新鲜的血液。裴序一整晚都过于复杂阴沉的脸色,在目光触及到那些流动的鲜红液体时,终究唇角一动,没再继续冷下去。
  “你到底怎么回事。”沈渝修倒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冰袋一手平放在裴序的膝上,盘问道,“是你妈欠钱的事?”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路,只想出这么一个可能的解释,半眯着眼睛看身旁正在给给他拆纱布的人,说道,“是昨天那些人又去你家骚扰了?”
  裴序攥着纱布一角,嘴唇紧抿片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沈渝修坐直身体,“就因为这个?你……”他本想直接说已经找人处理,但想了想,还是没透露帮忙的打算,省得推来推去,“那你开车的时候发什么火。”
  “幸亏你的不小心没真撞到谢骏,否则就他的狗脾气——”
  话没说完,沈渝修停顿两秒,半闭着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凑近盯着给他换纱布的人。尾音上扬,像是怀疑又像是自己先对这个猜测无法置信,“裴序,你不是故……?”
  问题是没说出来,但谈话的两人都对问题内容心知肚明。
  裴序镇定地继续手上动作,声调放得很平,听起来完全不像在说谎,避重就轻道,“今天心情不好。”
  他把药涂好重新包扎,有意在包好的伤口上按了一下,侧过脸看着沈渝修说,“而且你喝太多了。”
  这句话讲得轻描淡写,让人一时分不出其中情感的真真假假,表达否定性的含义,却微带一种静水流深般的、特殊的温柔。沈渝修本就不灵敏的大脑被这句话里潜藏的意味搅得更加迷糊,不清楚这是不是真的发乎什么暧昧情愫的关心,不由得怔住了。
  他脑内混乱,足足花了小半分钟才回过神,自认为找到重点,嗤笑道,“我说你发什么脾气,你不是以为我今晚去跟谁喝酒鬼混了吧?”
  裴序喉结一滚,不否认也不肯定,随他推测。
  “我哪有那个闲工夫。”沈渝修真正放松下来,闲着的左手食指微屈,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那件白T领口,“谢骏找我谈生意而已。要不是因为那块地确实值钱,他之前又投了那么多进去……我今天也懒得去。”
  他用余光留意着裴序的表情,笑眯眯地伸腿一跨,坐到他腿上,指腹贴着那只精巧的下巴摩挲道,“说啊,吃醋了吧你?”
  裴序半仰起脸,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扔开冰袋,发凉的指尖紧扣住沈渝修的后脑,格外用力地咬吻上去。
  缠吻很激烈,很快夺走了两人除感官愉悦之外的心思。在跟着欲望起起伏伏的间隙,裴序从与沈渝修的接触中取得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似潮汐涌动夜晚的温热和平静,得以短暂地将一切放空,忘记如阴影笼罩在他心里的案件、名字与计划的事。
 
 
第29章 热(1)
  沈渝修连续两天受伤挂彩,虽然并不严重,但出门多少有点不便,干脆给自己排了几天假在家休息。
  说起来两次伤都跟裴序沾点关系,他倒还自觉,这几天往沈渝修这儿跑得更加勤快。沈渝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长了,很快便把那晚在别墅发生的意外忘到脑后。
  事后担心谢骏回过味儿来算账,沈渝修还特地打了个电话去解释几句。谁想消息传得快,没两天蒋尧就知道了,专程致电来看笑话,“你还真够有本事,养了个脾气这么大的。”
  “能有你那个女朋友脾气大吗?”沈渝修讽刺道,“我记得那天在泳池你扔了东西,她掉头就走了吧。”
  “你跟我比?我那是恋爱情趣。”蒋尧笑嘻嘻的,“难道你也谈上恋爱了?”
  他有口无心,随意一句玩笑,倒是问得沈渝修一怔,半天没出声。
  牵手,拥抱,接吻,除了表白,情侣该干的,他好像都跟裴序干过了。沈渝修认真一算,不知不觉住在一起就几个月了,虽然两个人的公寓确实比一个人住来得舒服惬意,但是离恋爱——
  “沈渝修?”蒋尧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
  “在听。”沈渝修不耐烦道,“你说你的。”
  蒋尧和沈渝修从五六岁开始一路混到大,对他情绪的把握较旁人敏锐许多,一耳朵便听出沈渝修话里的心烦意乱,正色道,“你真想谈恋爱?”
  “别动这心思,玩玩就得了吧。”他慢悠悠道,“沈叔要是知道,后果不好说吧。况且人心隔肚皮,万一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从你身上捞完好处就跑,不挺憋屈的吗。”
  语气是不温不火,内容却很尖锐。沈渝修听得不舒服,尤其嫌那句剃头挑子一头热过分刺耳,张口不客气地回敬了两句。
  “冲我发起火了?”蒋尧见他是真的动气,笑骂道,“什么时候你脾气也变这么大啊。”
  不想再搭理他。沈渝修直接把电话挂断,转头去找那个真脾气大的人,问他今晚几点回家。
  -
  A市近日天气好,今天日照不强,微风,适合到户外活动喝茶。裴序叫上陈进,特地来看耿征明。三人坐在耿家阳台上喝茶,正聊着裴荔的近况,沈渝修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最近沈渝修常给他打这种实质性内容过少的电话,裴序拿出手机余光一瞟,起身走开接听。
  沈渝修想见人,编的理由张口就来,他一贯只听不答。等提到晚餐,才搭了一句,“我晚点去。”
  裴序清楚不能指望沈渝修下厨,补充道,“晚上你叫外卖吧。”
  耿征明悄悄留心听着,感觉裴序通话的态度和语调比平常稍显亲昵,高兴地和旁边坐着的陈进嘀咕,“他交女朋友了?”
  陈进狐疑地望望裴序,挠头道,“没有啊。他跟秋姐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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