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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ABO(近代现代)——一朵小葱花

时间:2020-05-06 10:30:47  作者:一朵小葱花
  说着,韩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穗湫抿起唇角,笑得很好看。她安静地听着韩森说完这些,再次为他满上了一杯酒。
  “韩森。”
  “我在!”
  穗湫眼底有盈盈的亮光,像极了一轮月跌进湖泊中:“从明天开始,别再来找我了。”
  被拒绝的韩森顿时语塞,笑意僵在嘴角,茫然失措地看着穗湫。
  “小幕已经被他父亲接走了,我也该走了。”穗湫温声,“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韩森不敢相信地开口:“你、你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可是他明明抛弃了你们!为什么他会突然接走小幕?!”
  他其实想问: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可穗湫的下一句话,让韩森彻底绝望。
  “是我联系他的。”穗湫眸子中的湖泊卷起了漩涡,深不见底,她心里藏着一段往事,苦于多年无人倾诉,“当年,也是我主动提的离婚。我离开时,就已经怀了季幕,他不知道。”
  韩森眼眶微热,倔强地别过了头。
  对于穗湫,他所知甚少,眼下更是接不上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穗湫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的过去。她喝下一杯酒,疲倦道:“我22岁的时候,遇到了他。”
  遇到自以为是的一生挚爱,实则一生错爱。
  “他说他是我失散多年的父亲派来接我的,是我的未婚夫,与我指腹为婚。我爱他的温文儒雅,也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我不顾一切地跟着他来到这里,与年迈的父亲还有同岁的妹妹相认,和他结婚……”
  这一切,似乎是一个短暂的梦,有甜亦是有痛。
  穗湫没有学历,没有见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哪会知道那些家族深院中的纠葛与阴谋。她嫁入季家后,随着时间流逝,季锋的温柔如同一个消耗品,很快就殆尽了。
  丈夫的疏远使得在季家孤身一人的她难以立足。
  即便任何人见到她都尊称她一声“季夫人”,可私底下,没人看得起她。
  穗湫不懂礼仪,不懂富人之间的交际,笨拙得像只飞不起来的雏鸟。她因语言不通,整日都只能躲在家里,苦闷且努力地学习H国的语言。可季锋还是嫌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抱怨穗湫连最基本的陪着他出去应酬都做不到。
  穗湫从小学习就不行,在季家的压力下,她日益憔悴。
  直到有一天,季锋对她说:“你妹妹阿玫在你父亲去世后,一直独自住在袁家的旧居。她是X大毕业,不如让她来家里住,也好教教你。她是你妹妹,总不会嫌弃你愚笨。”
  就这样,穗湫依照季锋的话,将自己的亲妹妹袁立玫邀请到季家长住。
  于是,日复一日,穗湫的语言终于合格了,噩梦却也开始了。
  …………
  “可谁能想到,在遇见我之前,他和我妹妹竟已经是交往的关系。而他与我结婚,不过是遵从长辈的遗愿,想要我父亲手中的股份罢了。有了我父亲的这份支持,他才可以挤下他的兄长,继承他父亲手中的家业。”穗湫苦笑,“他骗了我,阿玫也因此恨透了我。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所以选择了离婚。”
  此后,她没有回国。而是在这个小镇上定居,孤身一人生下了季幕。
  韩森动了动唇,无话可说,他却比穗湫还要心痛。
  可穗湫已经不会痛了,她平静道:“我得了癌症,从明天起,我会去医院安心接受治疗。小幕毕竟是他的孩子,他总会善待的吧?”没想到在走投无路之际,除了季锋,穗湫竟不知道该去拜托谁,求助于谁。
  对她来说,韩森有韩森的人生,而季幕身上始终留着季家的血,他不该去拖累韩森。
  晚风过境,屋内的灯闪烁了一下。她看到韩森眼角滑落的泪水,无奈地笑了。
  等待她的仅仅只有死亡,她是在绝望中自杀的。
  …………
  穗湫于季家,于季锋,只是一颗棋子。
  她与袁立玫是异卵双胞胎,相似又不同。
  年幼时,袁家出国旅游,因为父亲的疏忽,她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乡下的养父母。她的亲生母亲因此伤心病逝,父亲为此活在自责之中,一生都在寻找她,试图去补偿她。即使在临终时,这位年迈的父亲也抓着穗湫的手念着“对不起”。
  而她的妹妹袁立玫的童年,也就此葬送。
  自从她丢失后,袁家成了一座无情的冰窖,踏入者,都是疯子。
  她本以为回到袁家后,与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的重逢会是温馨的一幕。却没想到,那一天,袁立玫只是站在台阶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眸底是深深旋涡。
  她并不欢迎穗湫。
  穗湫开心地同她打招呼,得到的也是无声地审视。
  许久,袁立玫讽笑地说:“一切都是你的。”
  穗湫不懂,直到婚后发现袁立玫与季锋偷情,她才被迫知晓了袁立玫所说的一切是指什么。
  父母与倾慕之人。
  这就是袁立玫所说的一切。
  …………
  “咚咚——”
  韩森的话还没说完,季幕宿舍的门就被敲了两下,宿管阿姨在外催促:“学生,怎么还没收拾好?赶紧出来,就剩你这间没登记,我马上就要放假了。”
  季幕还沉浸在韩森所告诉他的真相中,他的面色苍白,指尖不住地发抖。
  他没办法打开宿舍的门,混乱的思绪告诉他,他必须好好休息了。他得忘掉韩森告诉他的一切,他得说服自己不去想这些。
  季幕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因为癌症,是因为多年的绝望而自杀。
  他一直误以为自己的妈妈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所以他背负着罪孽活得战战兢兢,唯恐破坏了在季家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
  他还记得穗湫自杀过后的某一天,季锋出差,季家阴冷至极。他躲在阁楼中给去往天国的妈妈写信,边写边哭,泪水晕开了字迹。
  他把信纸折成了纸飞机,飞到了栀子花园中。因为妈妈说过,栀子就是他。所以有栀子在的地方,她就会停留,就会一直陪伴着自己。
  可纸飞机没有飞到穗湫的手里,取而代之的,是与穗湫长得极其相似的袁立玫收到了纸飞机。
  于是,纸飞机成了一个转折点。
  袁立玫撕碎了它,发了疯似的扯着季幕的头发往墙上撞,一字一句血淋淋地告诉他:“你妈妈那个贱人欠我,你也欠我。她毁了我的一生,你还想来毁了我儿子的一生!”
  “你不该出生,她不该把你送回来!”
  “穗湫觉得我会善待你吗?”
  “她当初被人贩子带走的时候,就应该死在哪个角落里!”
  “我告诉你,你得认清自己,季家不属于你,你的名字也不属于你!”
  …………
  年仅十岁的季幕痛到战栗,满面鲜血,他哭着求袁立玫饶了他。
  他错了,错在不该出生。
  袁立玫却没有悔意,她对季幕的痛苦感到畅快。她的每一句话,都烙印在季幕身上,告诉他“下贱”两个字如何写,如何念,如何刻在自己的背脊上,一寸一骨,分毫不差。
  那天起,季家的阁楼总是很阴冷。
  季幕躺在狭小的床铺上,时常觉得自己腐烂了,和花园里被铲掉的栀子一样,埋进泥土中,泯灭成世间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时年久雨,越是阴暗的地方就越能激发人心底的恶毒。
  他的身上总有新的伤口、旧的伤口,混杂在一起,直到袁立玫没有兴致再打他。所以他像一只老鼠般,躲藏在阁楼中,尽量小心翼翼地去生活。渐渐地,季幕在他人的口中,沦落为一个人人嘲讽的私生子。
  包括在他的学校里,“私生子”三个字也成了他的代名词。同学们看不起他,欺负他,在他的课桌上画下作的图案,问他一个晚上多少钱。
  种种屈辱,使得季幕开始伪装,他变成了一个时而冷漠,时而乖巧的人,实际却是睚眦必报,自私自利。直到他上初三那年,重新遇到韩森,这一切才稍稍有了一点改善。
  曾经,季幕也深切地恨过自己的母亲,恨她为什么要做小三,为什么要生下自己,为什么要自杀。
  这些恨,现如今也成了迷茫。
  “妈妈是被父亲骗了……”
  季幕捂着脸,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眶发红,心里压着一股窒息的情绪,如火山喷发,怒不可遏。
  “小幕,继续和季家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韩森想要说服他,“我不希望你和你妈妈一样受到伤害。”
  季幕放下手,绝望道:“森叔,没有人救我。”
  过去是,现在也是。
  妈妈把他送到的地方,不是一座大房子,而是一座牢笼。是穗湫亲手将他送到了季家的手中,让季家给他上了锁链,牢牢禁锢。
  韩森忙道:“我可以救你,只要你想,我就会来接你!虽然我们一开始可能要躲着,但只要你愿意等一等……”这些年韩森出生入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有能力把季幕从季家接出来,彻底带他离开。
  然而。
  季幕失笑:“可我不想再和老鼠一样躲着了,在阁楼的日子,太漫长了。”他挂了电话,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轻轻地自言自语,“季家没有善待过我,我无路可走。”
  所以,当一年前的机会落到他面前时,当季锋允许他替代季沐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获得新生活的光。
  他会牢牢抓住。
 
 
第36章 
  在宿管阿姨的催促下,季幕拖着行李箱疲惫地往楼外走去。
  按照计划,在后天,或是大后天,季幕应该打一个电话向顾远琛求助,说自己找不到房子,尽力博取顾远琛的同情,让他主动邀请自己去顾家寄宿。
  可令季幕没想到的是,宿舍楼外的空地上,顾远琛的车依旧停在那里。
  他竟然没有离开。
  视野之中,顾远琛靠在车门上,修长的身姿与冬日雪景融合,他刚结束一个电话,眉梢都沾着雪花。
  徐风已经不见了身影,应该是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
  季幕紧紧地抓着自己行李箱的拉杆,内心的情绪复杂万分。风打在他的脸颊上,方才泪水滑过的地方是刺辣辣地疼。顾远琛总是一次次打碎他原定的计划,可他们又分毫不差地沿着他所预定的道路前进。
  顾远琛坦然上前:“在找到房子之前,要去我家住吗?”
  “……”
  “你替我挨了一酒瓶,得还你个人情。”顾远琛皱眉,等着季幕回答,“你知道我不太喜欢欠人情。”
  季幕一双眸子才刚哭过,微红跌进顾远琛的目光中。
  “怎么了?”顾远琛继而问。
  季幕抿紧了唇,因为顾远琛的问候,他再次掉了眼泪。
  “你到底怎么了?”顾远琛不解,唯有凑近了去瞧季幕的伤口,略微紧张道,“是头上的伤口疼了吗?”这一句,他竟是万分小心的语气,好似说得重一点,就又会碰伤季幕一样。
  季幕慌张地用手背抹眼泪,越抹越多,什么委屈都涌了上来。
  不管是小时候的,还是之前的,或者是现在的,一股脑地爆发,替换了他心中原有的怒火。在顾远琛面前,他总会变得柔弱、不懂事、不成熟,像个笨手笨脚的傻子,什么都做不好。
  “我送你去医院。”顾远琛直接拿过他的行李箱。
  季幕摇头,忽然说:“我不想一个人。”
  “我会陪着你的。”顾远琛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季幕哽咽着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学长,你说过的,疼要告诉你。”
  “所以我们得赶紧去医院,不是吗?”顾远琛催促。
  一个是真的着急,一个却是答非所问。
  “学长,我现在好疼。”
  可我不需要去医院,医院治不好我心里的伤口。它已经腐烂了,唯有刮骨去毒,才能重新开出新的栀子。也或许,永远不会再有栀子花了。
  季幕将成为玫瑰。
  …………
  “季幕?”
  半晌,季幕两指捻住了顾远琛的衣角,好像一个不听道理的小孩:“学长抱一抱我,就不会疼了。”
  听罢,顾远琛立马要翻脸。没想到折腾到最后,季幕居然提出了这样无厘头的要求。顾远琛气他是在装疼,却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再次见到了季幕那副可怜至极的表情。
  好像真的很疼一样。
  好像不是在说谎。
  可抱一抱怎么能够止疼呢?
  顾远琛不明白,他无法理解季幕的请求。
  可他的心比起之前,像是转了个弯儿,在临近新年的寒冬中逐渐融化,淌成了一摊水,倒映着他本就赤裸的固执。他低头,一览无遗的,是自己那颗不足够坚定的心。
  季幕鼻尖挂着一滴眼泪,迟迟没有掉下来。玫瑰愈浓,他终于学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将自身的优势双手呈上,献在顾远琛面前。
  他垂着脑袋求他,声音软糯,落进顾远琛的耳中化成糖浆:“学长,可以吗?”
  一丝风卷过,世界被大雪铺盖,洁白无瑕。
  季幕琥珀色的瞳仁映出的,是雪花轻微飘落的轨迹。
  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车内的司机安分守己地移开了视线,宿管阿姨还在楼道里检查。这个冬季,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
  顾远琛想着,就一次,只抱一次。
  他看似被迫地妥协了,一双手很僵硬,连弯曲的动作都做得很缓慢。他不知道是该先去抹掉季幕脸上的泪水,还是该先拥他入怀。
  抉择天平总有两端,顾远琛伸出了手。而季幕的眼泪滚烫,掉到地上,大地复苏。落到顾远琛的手背上,顾远琛就不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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