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底的受害人,他也可以尽情地因为一个标记,去威胁别人的人生,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劳而获的人,总有数千个理由去作恶,去犯错,去包装自己那颗肮脏丑陋的心。
“是我的私心和不理智,使得他盯上顾家。”邱总微声,“事情是由我们邱家而起,真的很抱歉。”
而眼前的陆秋远是震惊的,他显然不知道这些。他曾经甚至为那次宴会的事情感到自责,埋怨自己不该让顾黔明释放安抚信息素。
可其实呢?那场事故中的受害者,只是他和顾黔明罢了,根本没有刘冬彦。
陆秋远突然回想起在餐厅偶遇刘冬彦时,对方撒的那个谎言,就觉得莫名可笑,一个人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而事到如今,岁月已被蹉跎,再也回不去了。
但或许该像顾远琛说的那样,就算离婚,也该离得明白些。
陆秋远送走邱总后,犹豫再三。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给顾黔明打一个电话时,他居然接到了顾黔明的来电。
电话那头的顾黔明声音沉稳:“明天去离婚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
“秋远,”顾黔明带着商量的语气,“办完手续后……可不可以听我说几句,不会太占用你时间。”
陆秋远却问:“几句说得完吗?”
当然说不完。
正当顾黔明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陆秋远说:“明天办完手续后,我还有事情要赶着回研究所。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吃个饭。”
“散伙饭吗?”顾黔明听了,难得开了句玩笑,声音发涩,“那可不可以让我来挑时间和地点,最后一次了,可以吗?”
听着他略微哀求的语气,陆秋远没有拒绝。
…………
今天的天色很好,日暮来得晚了。
何令在医院照顾何志旬吃饭:“父亲,你为什么要突然转院?”
何志旬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他怎么敢告诉何令,自己是怕继续住在那家医院里,刘冬彦会再次找上门来。
他在实行这次计划的一开始,就自己悄悄联系好了这一家医院,花的还是从刘冬彦卡里拿的钱。
何志旬叮嘱何令:“不要把医院和新家的地址告诉你刘叔叔。”
何令心虚地点了点头,他在医院坐了没多久,就带着宁宁回了家。
说起这个家,还是他们前几天才搬过来的,破旧得很。
宁宁玩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嘴里还说着明天要找小草莓玩耍的梦话。
何令拿温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嘴角挂着笑意:“天天就问季哥要吃的,小馋猫。”
忽然,屋子的大门被敲了两下。何令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他小心地趴在猫眼上仔细看外面的人。
随后,他欢快地打开了门。
“刘叔叔!”
可还不等何令说什么,他的肩膀就被抓紧了。
刘冬彦一双眸子深陷,陌生的神态让何令不禁害怕起来。刘冬彦似乎是在躲什么,急急地关上门,锁上防盗栓。
何令的肩膀生疼。
刘冬彦这才转身:“你想跟我离开吗?”
“刘叔叔?”
“你父亲活不了多久了,他一死,你和宁宁都要进孤儿院。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刘冬彦问得急促,丝毫不给孩子考虑的时间。他是焦躁的、暴怒的,狰狞的语气中,唯恐听到一声拒绝。
何令的确不会拒绝他:“刘叔叔,我不想现在走,父亲他——”
“何令!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好啊。”何令下意识地回答。
刘冬彦笑了,他凑近了何令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话音未落,就吓得何令甩开了他的手,连连退后两步。何令已经十六岁了,他有是非观,知道好坏,他猛地摇头:“不可以!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何令!”刘冬彦掐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这样做,你就只能去孤儿院了!我也做不了你的爸爸了,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他们会杀了我!有人要杀了我!”
何令瑟瑟发抖,眼前的刘冬彦陌生得要命,但仿佛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一般,令人窒息的声音循循善诱——
“何令,爸爸最爱你,你要和爸爸一起走的不是吗?”
“何令,别和他一样背叛我!”
“何令,你不是在做一件错事,你只是在帮爸爸的忙。好孩子,听我的话好吗?”
夜幕沉沉,刘冬彦泪声俱下地抱紧了何令,临近崩溃的状态:“别让我一个人,我会死的……”
…………
此时,小区楼下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丘鹤靠着车门叼了一根烟,他的烟瘾很大。
小弟给他递火:“大哥,我担心我们到时候都出不了C国。”
丘鹤哪会不知道这些:“韩森的人还在找我们?”
“是,他有顾家的帮忙,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弟思虑道,“这次估计是要和韩森还有顾家都结仇了,您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我们就不在暗了,在明处会很危险。”
顾家财力宽厚路子多就不提了,韩森简直是一条疯狗。
丘鹤心里早就有打算:“放心,我不打算得罪他们,这次死的只有季沐罢了。”
小弟困惑:“您不是打算之后让人在地下室等他吗?”
丘鹤好笑地说:“你觉得他回得来吗?没有袁立玫,他的脑子,根本不算脑子。”
第109章
第二天一大早,何令顶着个黑眼圈喊醒宁宁,和他一起吃了早饭后,拎起了放在门旁的一只较大的竹篮,上面还盖着一块小灰布。
宁宁调皮地去掀,看到里面盛满了樱桃。
“哥哥,你怎么买了樱桃?”
何令骗他:“季哥总给你好吃的,我们送一篮樱桃给他。”
宁宁开心地拿了一颗吃,结果酸得整个人都皱起了眉头,这是一篮又酸又涩的樱桃。
自然的,季幕收到后,也被酸涩到了。但碍于是何令和宁宁的一番心意,他还是礼貌地感谢了他们。
季幕的手机刚收到陆秋远的信息,说是顺利办完了离婚手续。正当季幕不知道该回一句什么时,他看到何令呆愣愣地站在婴儿车边,盯着小草莓看了好久,苦着脸,内心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直到季幕喊了他一声,他才立马回过神来。
季幕看他一脸没睡好的样子,当他是有心事,心一软,问他要了手机,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我大后天就要出院了,你和宁宁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
也是在这几天,季幕才知道,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只有一个重病在床的父亲。
何令怔了怔,鼻子发酸,他内心煎熬地别过身去:“谢谢季哥。”
等他们走后,季幕还在纠结到底要回复陆秋远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恰好这时,季幕接到了顾远琛的来电。
那边的顾远琛刚坐上驾驶座,一旁的副驾驶位上,放着一沓工作资料。
“爸也和我说了,他应该只是告知一声,不用回复。”顾远琛说,“不过我刚才碰到盛秘书,他告诉我,爸昨天和父亲办完离婚手续后两人心平气和地聊了很久。”
顾远琛听到电话那头的季幕微声叹了一口气,就告诉他:“其实他们离婚也不算坏事,这么多年来,爸从不愿意和父亲单独吃饭。但刚才盛秘书告诉我,说是父亲和爸下周会一起吃个饭,就在那间二十七楼的公寓中。”
虽然是顿散伙饭。
季幕恍然大悟:“爸爸下周是不是就要去W国了?”
但季幕和顾远琛说归说,他们也不想太多地去干涉父辈间的感情问题。
季幕最近的心态乐观了许多,他总是为之后的事情做考虑:“不管怎么样,爸和顾伯父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就已经很好了。等以后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带着小草莓去W国看爸爸。”
“好,听说那边风景很好,盛产樱桃。”说起来,顾远琛许久没吃樱桃了。
“刚才何令和宁宁给我送了一篮樱桃,不过真的太酸了,我想着让张嫂拿回去熬点樱桃酱。”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喜欢你,好在啊,大后天我们就出院了。”顾远琛一想到宁宁那个电灯泡就闷闷不乐,可他也不能真的和一个小孩置气。
“好久没回家了。”季幕对着顾远琛的语气永远是软软的,“好想念家里的秋千,栀子花应该都开满了吧?”
顾远琛勾起嘴角,他真想快点回到季幕身边,吻一吻这朵每日都绽开的栀子。
“是啊,都开满了。”
…………
翌日,令季幕没想到的是,顾远琛前脚刚走,何令后脚又送来一篮樱桃,依旧用一块小灰布盖着,说是在昨天那个水果店买的,问季幕还要吗,如果不要的话,就拿去隔壁楼病房给何志旬吃了,何令扯谎说自己的父亲还没吃过樱桃。
说这句话的时候,病房的门半开着,外面的保镖都听到了。
这么酸涩的樱桃,季幕当然是不想再要。
一听何令这样说,季幕拒绝道:“昨天的都还没吃多少,这个就给你父亲吧。”
何令把樱桃篮子放在了一旁,试探着问:“季哥,顾哥又不在吗?”
“这两天公司有点忙,他马上就过来的。”等季幕带着孩子回别墅了,顾远琛也要开始正常去公司上班了,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
何令转身关上了门,没话找话:“季哥,今天不去下面吗?”
“外面起风了。”季幕随口说道,但其实只要是顾远琛不在他身边,季幕还是比较习惯待在病房里。
身旁,宁宁扑过来:“季哥哥,我还想和你一起踢毽子。”
“下一次,好吗?”季幕笑着说。
“嗯!那我今天能在这里和你玩一会儿吗?”
“可以啊。”季幕揉了揉他的脑袋。
宁宁见此,撒娇地抱着季幕的手臂:“哥哥今天给我拿了一本童话书,你可以念给我听吗?”
刚说完,小草莓蹬了蹬脚,貌似也想和两个小哥哥一起玩。
何令问:“我能抱抱他吗?”
“你要小心一点。”季幕放下童话书,帮着何令抱起小草莓。软绵绵的婴儿在何令手中像一团棉花,还有一股奶香味。
季幕的手始终托在何令的手臂下方,生怕他摔着孩子。
何令见季幕担心,夸了两句可爱后,很快就把小草莓放回了婴儿床上。
季幕顿时安下心来,当作打发时间,他给宁宁念起了故事,何令就坐在一旁,时不时地看一眼小草莓。
听故事的宁宁是个缺爱的孩子,刘冬彦虽然是他的“爸爸”,却也只是表面上对他关心,实则更关心何令。眼下,有个温柔的季幕和宁宁相处,宁宁就如同一只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季幕连续给他念了三个故事,口干舌燥。
何令体贴地起身,去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与此同时,他悄悄地在水杯中各自放下了一颗细小的药丸。
白色的药丸迅速融化在水杯中,何令的心脏开始跳得急速,仿佛要到嗓子眼了。
他生硬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有那么一瞬间,何令想到了季幕对他们的善意。忽地,他真的很想把这两杯水倒了。可惜,刘冬彦那晚的失控在何令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是陌生的、可怕的。
甚至在何令的手臂上,还留有明显的淤痕。
身后的季幕还在给宁宁念着故事,他转身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的小草莓,一咬牙,把水杯端了过去。
…………
没过多久,何令一手抱着睡着的宁宁,一手拎着盖着小灰布的篮子,出了病房的门。
“季哥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了。”他对门口的保镖道。
保镖往门内看了一眼,发现季幕确实侧身躺着,婴儿床上盖着一床小被子,“小草莓”很是安静。
何令先是慢慢地走,照着刘冬彦的话,聪明的他没有露出一点破绽。直到转弯的那一刻,他开始冒汗,大口喘气,整个人都火烧火燎,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第一次做坏事的他像是被人勒紧了脖子。
他快步下楼,连电梯都忘记坐了。
手里的篮子很沉,小草莓被颠簸得大哭起来。
幸亏逃生通道的楼梯没什么人,何令顾不上小草莓的哭声,一路狂奔。直到他跑到了一楼,才稍作歇息。可还没等何令看清眼前的事物,他就被几个人围住,强行带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内,刘冬彦和丘鹤都在,唯独季沐不在。
“刘叔叔,我们要去哪?父亲还在医院里,我不想现在就走……”
“你偷了顾家的孩子,不走没人会放过你,要坐牢的。”刘冬彦一想到何志旬临死都见不到孩子们最后一面了,心中就觉得莫名爽快。
听到这句话,何令心一惊,磕磕巴巴地说:“不是、不是偷啊!你不是说看一看就还回去吗?我只放了一颗药,要在季哥醒来前……”
“不是让你放三颗吗?!”刘冬彦嗓门猛地大起来,这是何令第一次不听他的话,但很快,刘冬彦为了稳住何令害怕的情绪,逐渐放轻了声音,“爸爸终于要带你们走了,你不高兴吗?”
刘冬彦一厢情愿地抱住了何令,不允许他再说话,怀里的宁宁一动不动。
“我是要保护你们,你是个好孩子,你以后会懂爸爸的苦心的。”
刘冬彦的声音很冷,他看到丘鹤拎过那只装着小草莓的竹篮,掀开了灰布。小草莓正涨红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丘鹤抬眼,拿起手机对着小草莓拍了几张照片:“还挺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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