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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难为(近代现代)——榉木无青

时间:2020-05-08 10:22:25  作者:榉木无青
  就是眼神空洞,抱着衣服,呆呆地看向前方。
  她抬头看了看我们,看到项知言,眼神也没有半分波动。
  “你小妈在里面。”她说,“你进去看看吧。”
  就这么一句话说完,她就不再说话了。
  项知言也没有理她,推开门就进了病房。新闻播报是滞后的,朱彤这会儿已经清醒了,整个人瘦得出奇,躺在床上看窗外。
  单人病房,项知言还没走到床前就不动了,他嘴唇颤动了一下,开口。
  “不是说了。”他语气甚至都能听出来颤抖:“都说了一定不能去孟建华单独请的局,你当这么多年经纪人是当到狗肚子里了吗?!”
  他少有这么言辞激烈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到都吓了一跳。
  朱彤不知道是因为刚清醒过来,还是迟钝,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很久很久,才开口,声音有种奇怪的钝感:“不是我要去的,孟建华的项目要黄了,卢丹平要把他的事情抖出来,他急着拉人上贼船。游方一大半的钱都投在他这里,我说不要了,你妈妈不肯,自己去的他的宴会。”
  朱彤解释之后项知言反而更火了,直接破口大骂:“她自己要去死就去死啊,她打电话让你去陪她送死,你就去了吗?!”
  朱彤镇定了很久,露出一个无比嘲讽的笑:“她没有打给我,她打给的李同庸。”
  病房里瞬间陷入死寂。
  我这才发现项知言的上一辈似乎也是个无比混乱的关系,项莹打给的李同庸,为什么最后赶到的人是朱彤。明明项莹一个人赴宴,为什么最后被逼迫吸毒,差点危及生命的人却是朱彤。
  项知言看上去像是无语死了,他都克制不好自己的表情,嘲讽,可笑和悲痛揉在脸上,看着就让人难受。
  “是不是她让你去死,你也二话不说就从楼上跳下去。”项知言说,“不对,都不用她让你去死,你自己发觉她需要一个人去死,你就当仁不让的上了,对吧?”
  我发觉项知言已经开始失控了,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项知言被我握住,稍微冷静了一点,但是伤人的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
  朱彤还是没有转过头来,还是看向窗外,过了半晌,才笑着说。
  “是呀。”
  项知言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了,扭头就冲了出去。我本来想跟着去追他。却隐约觉得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走到朱彤的床边,拉过一个椅子坐下。朱彤没想到我会留下来,转过眼神来看我,“你不跟他出去?”
  “嗯……”我开口,“我是应该出去的其实,不过他有些话没问出来,我觉得我得帮他问一下。”
  朱彤对我的态度莫名的很好,还有心思对我笑,说:“你问啊。”
  我偏偏头想了一下,其实我一直不太懂朱彤在想什么。她有时候就像个普通唯利是图的经纪人,有时候又像是个正常且正义的女中豪杰。实在很难揣测。
  我决定大胆想象,合理推测,争取早点问清楚,好出去找我们家项老爷。
  “你喜欢项莹?”我说,“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朱彤笑了起来,“你这是孩子话。”
  她又偏过了头,看向窗外:“你还记得我以前问过你那个问题吗?”
  “问我如果项知言解约需要我对孟家妥协,值不值得吗?”
  我答的飞快,这个问题过于奇葩,所以我印象深刻。
  这显然就是朱彤说的问题,她眼神落在窗外树木的枝丫上,变得很远。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每一次,每一次我为了她做了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我都要问自己一次。”
  朱彤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悲伤,“我一直在想我这些妥协和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最早我就是她的一个小助理,她多傲气的一个人,助理司机说开除就开除,偏偏留下了我。”
  朱彤一句话说的长了,气有些喘不匀,缓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她把知言交给我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信任,我觉得我是天底下,她最依赖的那个人。她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只能依赖我。”
  “我把那个孩子带回乡下的老家。”朱彤说,“我替她遮掩她和李同庸的地下情。替她去清理她以为的假想敌。”
  “我甚至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她不会带孩子,那就我来带。”朱彤的声音带着痛苦,“那可是一个孩子啊,她多么娇贵的一个人,怀胎十月生下来,遭了那么大的罪,她怎么会不爱他呢?”
  她一句话说完,呆愣了很久,才又开口:“可是她真的不爱。”
  “就像我以为我对她重要,原来其实,也只是方便而已。”
  我想起来项莹在病房门口说的那句小妈。忽然反应过来,比起项莹,说不定对于项知言而言,朱彤更像是妈妈。
  可是从他后来和朱彤的想出来看,这份感情恐怕也很快崩塌了。
  朱彤的眼神重新变得很远:“是我对不起知言。可是我也没办法。我没法拒绝项莹。”
  “我也想对他很好,他多好的孩子。他会比他妈妈还要耀眼。”朱彤说着,眼神都泛光,却又突然暗淡下来。
  “可是项莹缺东西,她总是需要很多很多的东西。”朱彤小声地说,“以前可能只是特定口味的咖啡,后来变成李同庸,然后变成了许许多多的钱。”
  “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我知道去哪里给她买她喜欢的咖啡,可是我去哪里找许许多多的钱呢?我只能不择手段地去换,用手里一切的筹码去换,去换钱,去换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我最早是自我欺骗,后来就觉得恨,最后变成自虐一样的快感。”朱彤快速地说。
  “我其实一直等着,等着一天,等着我为她死了,或者残了,我想知道到了那个时候,项莹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后悔。”朱彤说,语气发虚,还有一丝解脱,“我就想知道,我朱彤一条命,值不值得她一场眼泪。”
  我听她发泄式地说完,气都要很久才能喘匀。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朱彤回过头来看我,嘴唇微启,却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差不多懂了。
  她愿意告诉我,是因为她觉得我们能互相理解。因为她爱项莹,而我爱项知言。
  虽然这一对母子,除了血缘赋予的美貌,就再无相似的地方了。
  我又想起来她身上那些奇怪的刻薄,和她问我的那个问题。
  我错怪了她,她问的不是我,她是在透过我问她自己。
  她在问那个和我一样,刚刚陷入爱情的自己,这些值不值得。
  虽然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朱彤,“彤姨,既然您算知言的长辈,我就不方便再喊你叫姐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怎么说,我在你这边身份立场太多,说什么其实都不合适。我觉得既然你都走到这一步,也就别想什么值不值的事了,我就想问你另一件事。”
  “你为项莹做了这么多,就包括现在差点送命了,你觉得爽快吗?”
  朱彤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又转回头看窗外。
  良久,她才开口,“爽。”
  我听到她这么回答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她能为项莹无私到这份上,怎么看也不像是还持有普通且健康的价值观了。直接开口:“你看啊,彤姨,反正你这辈子已经这样了,我琢磨你也别想值不值,对不对得起的事了,你觉得爽就行。你要是觉得对项知言有愧那也没必要。”
  我清了清嗓子:“你就去做自己觉得爽的事好,项知言不是缺你这份爱就残缺了一块,有的是人爱他。”
  朱彤都被我说愣了,一时想不到话来回答我。
  我特别诚恳地看着她:“所以你现在还是好好养病,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毕竟爱项知言的人好找,爱项莹的人可真的不太多见。”
  我这话讽刺的意味太足,朱彤被我气笑,疯狂地咳嗽起来。这咳嗽声惊动了外面的人,有医生和护士进来看情况。我趁着这一片混乱就往外面溜。
  “咳……咳! 你…!孟植!站住!”朱彤拼命地咳嗽,还要喊我:“我要是觉得不爽了呢?!”
  “那您就换啊!”我隔着医生护士和她对喊:“实话说,我不太赞成这种恋爱观,但是您要是这样舒坦我一个晚辈也没什么意见。命是您自己的,你就是随随便便交代给谁听响玩,那也是您乐意的事。”
  “我琢磨吧。”我真心实意地说,“您这么能牺牲先不说憨不憨,至少是挺有胆气的。这么有胆气的人多少也有成为英雄豪杰的潜质,您还是适合演穆桂英,林黛玉的戏您还是放放吧。”
  这么一大堆没溜的话我秃噜完一火车,就往门口跑,果不其然,撞见了在旁边听壁脚的项知言。
  我就知道,丫跑的时候就没拉我手,故意把我留给朱彤的。
  他和我撞了个对眼,有点尴尬。
  我睨了他一眼,说:“跑不,一会儿你小妈要出来骂人了。”
  项知言摸摸鼻子,下了决断:“跑。”
  我们俩就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撤退的时候偶遇项莹,项知言目不斜视,权当没看见。项莹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让我们俩跑走了。
  我们一直跑到僻静处才停下来,我大病初愈,体力不支,靠着颗树疯狂喘气。
  项知言看我,轻踹了我一下。
  “你也太敢说了。你也不怕刺激到她。”
  我冲项知言摆摆手,先喘匀了气才说话:“这种时候你跟她好言好语,她就越来越往牛角尖里钻,这么刺激下说不定明天就能下地你信不信。”
  明天下地什么的都是胡扯,项知言过来揉我的脸。把我欺负得没声了,才开口:“她就是这么多年都在钻牛角尖出不来。”
  “总是不明白,不是你对什么人越好,她就要喜欢你的。”
  我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瞥他:“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生她的气。”
  “她已经尽力在对我好了。”项知言说,“只不过我比不过项莹,我明白。”
  我是真佩服项知言心宽似海。
  心里这么点小嘲讽还没翻到明面上,就被项知言捕捉到了。
  他冲我笑,“而且也没事,我不是有的是人爱吗”
  我脸上一红,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这个情况,孟建华会被判多久。”
  这是正事,项知言也严肃一点,拍拍我的肩膀,往医院的停车场走。
  “他不是判多久的问题。”项知言声音变冷,“他现在已经够得上死刑了。”
  “真的啊?”
  我们上车,系好安全带,项知言开车驶出车库,一边打方向一边跟我说,“回家你自己问倪曼吧。”
  我:“?”
  项知言开口:“这不是孟建华第一次用这种招数,倪曼想起来当年的事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开口:“是王志磊?”
  项知言嗯了一声。
  榉木无青于2020-05-03 19:26发布
 
 
第30章 
  章节141:  3个月前/3个月前
  标题:141
  概要:说推平就推平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和卢丹平藏得死死的秘密。他还在试探性地暗示一点点眉目。倪曼自己能联系起来。
  我更没想到,倪曼想到这个,没来找我说,先去找的项知言。
  为这个我吃味了一路。
  项知言觉得我得理解倪曼,倪曼先跟他说就跟我一直瞒着她的思路是一致的。都是觉得对方说不定承受不了,所以才不说。
  “你之前生病不光吓到我,也吓到她了。”项知言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训我生病的机会。
  这件事上我真没什么底气,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
  到了家,我还寻思要装一会儿不知情呢,倪曼就跟我摊牌了。
  她特别紧张地说要跟我说一个事,然后把她的猜测说了。
  “小植,你要清楚一件事……孟建华不可能一个人把这件事盖下来……你明白吗?”
  我忍了忍,还是觉得不忍心,也摊了牌。
  我说:“姨,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其实知道。”
  倪曼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不光我知道,卢丹平也知道。”
  我把我爸日记里的那些事全部告诉她了。倪曼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她是承受不住打击,结果倪曼沉吟片刻,立刻除去找了老陶,吩咐了很多事,说要收拾东西,马上回平阳。
  我以为她是被我刺激到了,不想理我,有点伤心。这伤心还没伤筋动骨,倪曼就瞧了出来,敲了我一个爆栗。
  “你以为我不要你了,太脆弱经受不住打击?”倪曼笑话我:“我是那种人。”
  我摸摸头,真心看不懂她是什么章程。
  “你爸爸不是那种会因为后悔内疚,就留下这么个日记本的人。”倪曼肯定地告诉我,“就像他们泼你脏水一样,如果没有证据,孟家不可能害怕。”
  “平阳老家里,你爸爸一定留的有可以指正孟建华的证据。”
  我隐隐觉得倪曼说的是对的,可是我自己已经都翻过了,什么都没有啊。
  “总有些地方,是不方便让小朋友知道的。”倪曼朝我眨眨眼,带着郑德安,当天下午就回了平阳老宅,把老陶留下给我们。
  我感慨于她的行动力,问项知言,真的会有证据吗?
  项知言说大概率有,他的想法和倪曼一样,如果没有证据,孟家不至于这么急切地想问我要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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