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仲山洗完澡是否穿衣服一般分三种情况,如果还要去书房,就会穿得比较整齐,最起码有一件斯文败类的丝质睡袍。
如果不去,那就得看心情,时而穿T恤短裤,时而只有短裤。
目前就是第三种情况,江明月在他怀里,脸直接对着他肌肉结实的胸膛,视觉冲击强烈,本人气势又强,江明月原本就怂,几乎是立刻失去了立场,没再说话,乖乖被抱着。
今天两个人都没什么事,照往常一样,稍微抱一抱,过会儿就该睡了,越仲山搂在他肩头的手却一直在小幅度摩挲。
动作很轻,但存在感很强。
江明月都被摸的有些抖了,但是因为有些笨,转过身又朝他怀里蹭了蹭,不但没躲开那只手,反被抱得更结实。
“我平时说话不那样。”
越仲山很没诚意地“嗯”了声。
江明月说:“是真的。”
越仲山回想他们俩迟来的新婚之夜后的第二天,他在外面吃过饭才回家,没想到江明月还会回来,站在卧室门口,看江明月趴在床上翘着脚打完了半通电话。
那时候的语气比刚才更软,心理上还完全没有离开家的准备,闷闷的抱怨也像撒娇,说这里的浴缸没有家里那么舒服,楼下的超市也买不到很新鲜的水果。
大概电话那头的徐盈玉立刻说重新给他装浴缸,江明月却又连声说“不要不要”,越仲山会觉得他很娇气。
其实他原本就很娇气。
“你比我大。”江明月又想到一个理由,“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越仲山不肯答应:“我以前不这样。”
“至少。”他说,“没叫过好妈妈好妈妈。”
他把“好妈妈”三个字念得字正腔圆且毫无感情,江明月尴尬得头顶冒烟,偏过脸把眼睛贴在越仲山胳膊上,在他怀里乱拱。
越仲山在他后腰上拍了一下,他就立刻不敢动了,听越仲山闲聊似的说话:“实际上,十五岁之后,就好像没怎么叫过妈。”
江明月抬起头,越仲山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所谓:“上次带你见她算特殊情况。”
“有一回,实在不想在家里待了,我就给她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回去跟她一起住。她说,你待在越家,才算我的儿子,现在你不干了,我是不会要你的。”
——我是不会要你的。
江明月很真切的心疼了一下,脸都皱起来。
“她没问你为什么不想待了?”
“问了,我说我错了以后问的。”
“为什么?”
“有人用蛇吓我,想叫我滚蛋。”
江明月听越仲廉说过这事,那时候越仲山才十一二岁。他妈妈说不要他了,他会赶紧说我错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江明月能很清楚地看到他深色瞳孔的细节,直勾勾地看人时非常冷淡。
眼皮很薄,眼尾偏长,眉骨高所以显得眼部轮廓深,所有人都会达成共识,是很英俊,但没有人情味的长相。
他挑了挑嘴角,很平淡地说:“后来我装病,大半年不说话,心理医生换了几茬,我爷爷才没再装聋作哑,收拾了好几个。”
“三个堂弟被打包送到纽约的冬令营,有天我爸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在厨房煮东西吃,说我应该早点装,还能少吃点苦头。”
他看江明月:“吓到你了。”
江明月没说话,他又说:“还是可怜我。”
江明月用手碰了碰他侧脸,被他按住,贴在自己脸上,对江明月说:“就是想让你可怜才说的。”
“你要是因为可怜我就会爱我,那我还能说更多,真的假的都有,保证让你分不出来。”
他凶巴巴地盯着江明月:“嗯?会不会?”
江明月磕磕绊绊地说:“以前我很怕你。”
“嗯。”
“现在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所以,以后应该会喜欢的。”
他补了一句:“不是因为可怜。”
越仲山抱过去,贴着他闷声说:“因为什么都行。”
江明月觉得他跟平时有些不一样,真要把他当成个小可怜,压在身上沉沉的也不嫌弃,拿胳膊搂了搂,用手背碰他的耳朵,耳骨很硬,耳廓带着凉。
越仲山跟江明月抱了好一会儿,问江明月怕不怕,江明月说不怕,就被他吻住了,一开始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眼睛还睁着,过了会被越仲山用手捂住了。
越仲山的吻总是很凶,急不可耐似的,时隔很久以后更是。
江明月被他很用力地压着,肩膀都被胳膊压疼了,下巴也被牢牢掐住,嘴巴被迫保持着半张的状态,嘴唇咬得通红,勾着舌头没够地深入,倒没觉出里头有多少回忆小时候的痛苦,没亲多久,下面就很强势地顶住了江明月。
他能感觉得到越仲山退开得很艰难,但还是退开了,只一直把他抱着,也没再那么摸他。
关灯以后,越仲山又来亲他,比刚才轻一些,时间长了很多,断断续续的。
越仲山亲着他好像什么宝贝,整个人又很低落,江明月说不出不要,枕在越仲山胳膊上,被抚着侧脸,指腹揉着耳根,空气都是烫人的,几乎每次等到他喘匀了气,就立刻再贴上来,嘬他的嘴唇和舌尖,品尝个什么甜东西一样。
江明月困得厉害,起先再紧张,后来也熬不过没精神,是被亲着睡着的,第二天起床,嘴唇涨涨得疼,越仲山的头发乱得好笑,是江明月抓的。
他给江明楷打电话约回家吃饭,江明楷想了想道:“除了周末都行。”
“别人都是周末有空,就你周末不行。”
江明楷道:“你自己回去怎么了?以前没见你没我吃不下饭。”
江明月委屈巴巴道:“妈见他就走,有你还能热闹点。”
“拿我当热场子的使。”江明楷笑了一声,但没什么真笑的意思,“我说你眼光好还是不好呢。”
江明月说:“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你不给我面子,我就。”
“怎么着。”
“我就告诉妈妈你找对象了。”
“时间定了告诉我。”江明楷好像真被他威胁了似的,“发信息,别打电话,烦。”
“真是对象啊?那就好,小男孩儿看着都没我大,我还以为你不学好呢,这几天都睡不着,光为你发愁了。”
“比你大。”江明楷又说了一遍,“管好你自己。”
“嫂子叫什么。”
“挂了。”
“你说妈妈想不想知道。”
“你够了。”
江明楷没耐心了,然而江明月不怕,笑嘻嘻地说:“他真好看,是不是人家不肯跟你回家?我真的挺想再见见他的,上回在度假村都没怎么说话,他怎么那么害羞?感觉妈妈也会很喜欢这样的。”
“我不会走的,你们俩住多久,我就在家陪多久,行了吗?够给你老公面子了吗?”
“够了够了。”江明月真心实意地说,“您太好了,我不打扰了,您先忙。”
江明楷果然很讲信用,有他在家里,加上徐盈玉本来也答应过江明月,一整晚家里人都整整齐齐,越仲山带的东西徐盈玉也都看了,又托他给方佩瑶带个谢,说上回带的燕窝特别好。
虽说很早就各回各房,但感觉上还是很像一回事。
江明月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感觉越仲山从外面进来上了床,带着一股凉气,他往身边摸,被越仲山握住了手。
“去哪了?”
越仲山隔着毯子抱他,在他头上揉了把,掌心放在他后脑勺,搂进自己怀里,低声说:“跟你哥喝了两杯,睡吧。”
江明月本来就没有完全醒,被拍了拍背,很快就重新睡着了。
第二天是跟江明楷一起出的门,他自己开车,越仲山昨天叫司机回去了,也是自己开车,先送江明月去学校。
江明楷的车在前面,走了一段以后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越仲山把车靠过去,降下江明月那边的车窗,江明楷说:“忘了跟你说,周末请你教授吃饭,具体时间还没定,到时候有人给你发,记着点。”
江明月说:“你不是去约会啊?”
“谁都跟你一样。”江明楷瞥了他一眼,临走前随口说,“嘴怎么了,上火?”
他问得很正经,江明月愣了愣,脸突然红了,江明楷也一愣,随后很不耐烦地踩了脚油门,轰一声窜出几十米。
第29章
第二天临近下班时间, 江明楷的秘书乔依然给江明月发来请他教授吃饭的时间和地方。
微信的聊天记录停在上次江明月向乔依然打听魏东东父亲的地方, 她发了个定位, 说接教授的车已经安排好了,问江明月打算自己过去,还是她派车去接。
从大学城到酒店还有一段距离, 江明月说自己去。
到了吃饭那天,江明月白天在实验室还见了教授一面, 他刚洗完仪器, 站在几个师兄后面听他例行训话。
魏东东被骂得低头不敢说话, 半个多小时才结束,然后江明月去图书馆复习。
晚上在酒店包厢里, 对方客气得跟白天不像同一个人。
教授姓胡,叫胡海洋,年纪五十岁上下,履历很漂亮, 在一众搞学术的里边是很会转弯的那种, 论文有质量, 钞票也有大把。
江明月还算本科生, 没正式到他门下,还要等考试结果, 接触不算很多, 所以胡海洋不太清楚江明月的家庭情况,只依稀知道应该个富二代。
学生常讨论江明月又穿了什么戴了什么,时常有好车来接, 多接几次,就都传开了。
上回,两大盒朱丽叶玫瑰白给了魏东东,胡海洋听了,还多余问了一句:真没要钱?
他知道魏东东为经费审批发愁,意思是让他别嘴硬,私下为他出点,没想到江明月真没要。
不过海城大学里的富二代不算稀有物种,胡海洋在学界和商界都混了好些年,见过的更不少。
先前他让江明月进实验室,纯是因为看上江明月确实是个做实验的材料。
在有些地方,不紧不慢是件坏事,但在实验室里却是很难得的一点。
都说寒门出贵子,但学术界的大数据给出的事实却是越有钱的学生越能待得住实验室,做十几年重复实验最后一飞冲天的,大多数家里条件都不错。
可也仅限于此。
一来江明月不再跟组里的项目,考不考得上还两说,二来他本人不多话,被踢出项目后就老老实实地洗试管,存在感并不是很高,连跋扈的坏印象都不给人留一个。
胡海洋也从未在其他同事那里听说这位同学有什么过人的出身。
像学校每年都会进几位新生,带来新楼或其他福利,江明月显然还没到那个级别。
最近胡海洋手上有个临床专利急着要卖,找人合作也可以,但那项目一看就是专会吞钱的玩意儿,虽然是个有眼光的都看得出后期不会赔钱,但有财力能经得住前期实验和试药的主没有几个。
鼎业制药算一家,可胡海洋四处找关系牵线搭桥,也没能找着一个管理层的说上话。
江明楷是鼎业制药的东家,换句不太适当的话讲,江氏对鼎业制药,好比沃尔玛对旗下的一家连锁超市。
胡海洋不至于自大到认为自己的项目能惊动江氏大老板,但除此之外又想不出其他理由,西装革履地到了地方,一进包厢,到学校接他过来的助理向他介绍江明楷:“江总。”
江明月也已经跟着站起来了,叫他:“胡老师。”
胡海洋的一顿饭吃得有些飘飘然,不真切感从头至尾没有消失。
江明楷虽然看上去持重严肃,但对他的态度算很客气,言辞间托他多关照江明月。
他本人虽然还是没能完成把饭局从见投资人到师生宴的彻底转变,但毕竟不是丝毫没见过世面,所以面上应付还算自如。
胡海洋跟江明楷互相敬酒,还有桌上作陪的你一言我一语,酒过三巡,热闹起来。
胡海洋道:“我讲句实话,其实江同学有兴趣的这方面,伦敦和纽黑文做得的确都比国内好一些,大多数留在国内的学生,是条件不允许……”
如果江明月是个普通的富二代,待在他实验室里还解释得通,但显然不是,以江氏的财力,江明月的选择就有些过于朴素了。
“家里原本也是这个意思。”江明楷眼神落在江明月身上,看小孩似的笑了一下,“但他自己说,从大二开始就在胡教授的实验室,后来您又有兴趣让他跟项目,他做了一些,不好半途而废,所以前面做的申请就也都停了。”
江明楷的话说得很客气,其实就是江明月死心眼,不肯半道上撂挑子,恐怕耽误了别人的事。
后来家里出事,他才迟迟没有报道,因此被踢出项目组,但江文智去世不久,徐盈玉离不开他和江明楷,所以就还是留下来继续考研。
一顿饭下来,胡海洋喝了不少,但看着还算清醒,是酒桌上练出来的。
临出门前,他反复对江明楷说一定会好好照顾江明月,但始终没好意思再讲专利的事。
最近江明月一直在实验室干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实在说不出口请江明楷帮忙。
江明楷主动跟他交换名片,胡海洋才展开手心,里头躺着一张已经握了好半天的名片,已经皱得不像样了,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才显出一点醉态。
江明楷的助理眼疾手快拿过那张被汗浸湿的名片,周到客气地送他出去。
作陪的人当然用不着江明楷招呼,他也带着江明月送了几步,但没走远,就停在大厅南边。
“现在回家?”
江明月点头:“司机一直等着没走。”
江明楷抓着他的手看了眼指尖,又摊开掌心看上面很细的起皮,江明月收回来背到身后:“干嘛。”
“让他回去。”江明楷说,“我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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