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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月(近代现代)——翡冷萃

时间:2020-05-09 12:16:59  作者:翡冷萃
  鼎业制药那么好的单位,说辞职就辞职,现在要找新的工作,职位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还有第二家鼎业。
  他常年在市长秘书室写材料,说有一颗玲珑心也不为过,不避着江明月,只能是因为徐婕没跟他八卦过魏东东向江明月献花。
  江明月听着他们讨论,没觉得不自在,只觉得师姐真好。
  九点多了,他在路灯底下走,踩着灯影打了个两分钟的电话,刚挂断,越仲山的就跟着进来,问他刚跟谁打电话,一直占线。
  “我妈。”江明月说,“回酒店了?”
  “没有,快了。”
  那就是在车上,听声音也像,江明月说:“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越仲山道:“不累,想你。”
  江明月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人,应该是有的,起码助理就有两个,握着手机的手捏紧了些,最后说:“我也想你。”
  越仲山听到他这边的车笛声,问他在哪,江明月把聚餐的事说了,越仲山问得很细,但他也习惯,在哪里吃了什么有谁一起都告诉他知道。
  上电梯前,两个人说了再见,江明月正要挂,听见越仲山叫他:“老婆。”
  手机没有在耳边,摆在面前不远,屏幕亮着,显示通话时间与联络人姓名。
  自动变成外放的音效里,比原本的声音更多一些电磁的质感,江明月的脸红了红,低“嗯”了一声。
  越仲山接着没说话,江明月就哄他道:“你好好工作,剩三四天就可以回来,知道吗?”
  越仲山原定回家的那天下大雨,秋天的最后几场,比盛夏时节的雨更急,机场所有航班停飞,预计第二天中午才能陆续恢复。
  他倒没怎么在电话里表现出烦躁,只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江明月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回酒店,语气平淡地告诉江明月,他要开车去两百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市搭高铁回家,好像这路线非常正常,是思维没问题的人能想得出来的。
  那么大的雨,江明月看天气预报,风也大,高速虽然不封,但是危险。
  但人已经在高速上,说什么都晚了,而且看样子让他找就近的口掉头回去也不可能,只好叮嘱他别睡,雨大司机容易犯困,别一车人都睡着。
  越仲山都答应,还补充说是吃了饭上的路,不饿。
  他十一点半出的高铁站,剩下的一段又倒汽车,到家是凌晨三点半。
  进门带一身寒气,海城没下雨,但江明月总觉得他身上还有水雾,眉眼的颜色都深,衬着同样纯黑的大衣,站在门后,定定立在那里,看见江明月的第一眼,说:“怎么没睡。”
  一个助理把箱子推进门,另一个助理和司机也搬了几箱东西,对江明月解释说是带的特产,很快也走了。
  江明月把越仲山带到沙发上坐下,给他拿热毛巾、倒热水。
  越仲山脱了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擦了脸和手,看江明月走来走去地忙,最后在接水杯的时候把他拉进怀里,搂着腰紧紧抱着。
  凌晨三点半,江明月穿着睡衣坐在他腿上,身上带着从被窝里出来的暖,一手放在他后脑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还冰凉的脸,然后圈住他脖颈,跟他抱了好一会儿。
  越仲山的脸埋在他胸前,有些紧张地说:“你怎么不骂我啊。”
  江明月又摸了摸他的脸,说:“笨死了,你是猪吗?”
  越仲山微微仰头,在江明月脖子上亲了一下,突然把他腾空抱起,江明月吓了一跳,被抱回了卧室。
  越仲山把他放在床上,起身要去洗澡,被江明月按着后颈压回来,凑到他面前闻了闻,说:“睡觉,猪猪不臭。”
  越仲山被他娇里娇气弄得火大,搂着好一阵亲。
  江明月本来就半睡半醒,精神不好,没什么力气反抗,可能也不想反抗,一条腿搭上越仲山的腰,两只手都放在两个人的胸膛中间,闭着眼睛被亲,嘴巴半张,好一会儿才回应一下,看着是乖得要命。
  越仲山含着他的嘴唇去咬他舌头,江明月吃痛呜呜叫,听在耳朵里仍像撒娇,可越仲山真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他看上去也是真的困,眼睛是真的睁不开。
  两个人一口气睡到天大亮,江明月看了眼时间,跳下床慌慌张张地收拾准备出门。
  越仲山好整以暇地翻个身,看他脸上挂着水珠就急着穿裤子,乐了。
  江明月也不恼,还问他:“今天去不去公司?”
  “不去。”
  “那我早点回来。”
  “几点?”
  “三点之前。”江明月到床边亲了他一下,捏他有点板起来的脸,“还早,再睡会儿,晚上交公粮,你可不要掉链子。”
  他说得太正经,越仲山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江明月在他腹肌上摸了摸,好像没舍得挪开手,又摸了两下,用指尖蹭几块腹肌指尖的凹痕:“听见没有?”
  越仲山的脸更板,眼神一瞬间变了,要握江明月的手腕,江明月已经躲开了,直起身退了一步,仍然很正经地说:“说了晚上。”
  他走了,留下越仲山在床上咬牙切齿,最后还是顶着□□去了浴室冲凉。
  江明月没吃早饭,拿上书包就出门,在电梯里收到越仲山的微信,是一张照片,后面跟着几个字:都给你留着。
  他最终没等到三点钟回家。
  越仲山表现出一种慢条斯理,江明月以为他故意折磨自己,捂着眼睛不要他亲了。
  后来江明月哭得断断续续,越仲山把他捞进怀里,一边吻着他侧脸说:“公粮还有,别掉链子。”
  江明月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听到公粮两个字了。
  他睡到十点多,起床时房间里全黑,缓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觉得口干舌燥,就下床去喝水。
  推开卧室门,越仲山就坐在门口正对的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
  江明月原本没有注意,是他因为江明月出去的动静突然愣了一下,江明月才接着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
  他知道越仲山手机的密码,越仲山也知道他的。
  他用越仲山的手机玩过小游戏、发过邮件、打过电话,但他没在越仲山睡着的时候碰过它。
  越仲山碰过,不知道几次,被江明月看到过一次,说他会改。
  那之后江明月就真的没再看他动过,这是时隔已久的第一次。
  江明月走过去,越仲山还原样拿着,屏幕也没有灭,显示的是通话记录。
  江明月从他手里把手机拿过来,看打开的其他应用,有通讯录、微信、短信息、微博和淘.宝。
  半晌,江明月说:“你看淘.宝干什么,这里面也有秘密?”
  越仲山没说话。
  江明月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垂下去,在同时响起一声锁屏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胸口一阵一阵地发闷。
  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江明月转身去喝水,喝完水,越仲山还是坐在原位,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他隔着几步远看了眼越仲山,抬脚回卧室。
  “那天。”越仲山在他身后说,“周一晚上,你说你跟谁打电话。”
  是魏东东,当时江明月说是徐盈玉。
  越仲山没有走近,但听动静,应该是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像表情那么冷若冰霜,甚至是有些痛苦和压抑:“你跟他打电话说什么?”
  江明月捏着手机,感觉有些太累了,所以低下头,低声说:“没说什么。”
  “两分四十五秒。”越仲山说,“江明月,你他妈当我是傻逼。”
  江明月转过身,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你讲话要客气一点,我没有必要把每一通电话都告诉给你知道,骗你是我不对,除了这个,我没有做错其他任何事。”
  “而且我说过,你不要再看我的手机,答应过还继续做,这让我很生气,你知不知道。”
  越仲山的表情像受了天大的羞辱,咬肌收缩带动下颌线紧绷,又有十足的痛苦。
  他几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宣泄那些痛苦,深灰色的居家服下,肩颈和胸膛的肌肉起伏,他握拳站在原地,梗着脖子,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江明月想转身回卧室,可不知为什么又没有,同越仲山沉默对峙良久,最后还是走去了他身边。
  “我听说他辞了职,当初他去鼎业,是因为我说的话,如果我不自作主张地帮那个忙,很可能他就进了别的单位。现在他辞职,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你可能不太清楚,现在本身形势不太好,又不是招聘季,应届毕业生没有工作经验,错过以后很难再找到好一点的工作,说严肃一些,是对以后的人生都有影响,我没有别的意思,想来想去心里不安,想让他不要因为冲动……”
  江明月试着去握越仲山的手,但被越仲山避开,转身要走。
  江明月去拦他,拉扯间,江明月的手机摔到地上,是因为江明月的手被越仲山甩开,顺着力道飞出很远,砸在墙角,江明月看见屏幕碎了以后飞起来的碎片。
  江明月刚睡醒,身上没什么力气,也跟着退了几步,如果没有沙发给他扶,应该也是摔倒。
  越仲山下意识上前一步,表情紧张,去护着的手势维持到江明月站稳,接着没再动,但他看着江明月的眼神一直很受伤,江明月就知道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看我手机的事之后再说,我知道你也很难受,这是我的解释,你能接受吗?”
  越仲山说:“你骗我。”
  “我不想让你担心那么多。”江明月不知道自己也是有一天会讲这种话的人,他说出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感觉到匪夷所思,“告诉你的话,你会胡思乱想很多,而我以后都不会有什么事再给他打电话,手机里也没存他的号码,那天都是临时跟学姐要的……你知道是魏东东,是因为看了我的微信?”
  越仲山的手也放在沙发背上,两个人面对面,中间隔着不到三米远的距离。
  他看上去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口:“你喜欢他吗?”
  江明月瞪大了眼睛。
  越仲山的眼底有血丝,在江明月睡着反复查看江明月手机的那段时间里,他的一颗心全在热油中煎熬,连同此刻:“你也喜欢他,就算不多,也有一些,是不是?”
  江明月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因为他比我惨,你可怜过我不够,还要去可怜别人?”
  越仲山咬了咬牙,侧过身用侧脸对着江明月,用两只手使劲搓了把脸,又拿一只手无声而缓慢地杵在沙发背上,发声时喉头发哽似的艰难:“江明月,你这样不如杀了我,江明月。”
  江明月愣愣地坐下。
  他恍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开心和愉快不会一直伴随在他与越仲山之间,总是这样。
  短暂的快乐之后是无止境的争吵,内容一次比一次没有意义,爆发的点一次比一次突破底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明月问:“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
  两个人在一起,别人是否喜欢对方是不可控的,对方是否要去喜欢别人才是自己应该在意的,江明月原本这样以为。
  可越仲山拧着眉站在他面前,执拗,迷茫,又痛苦。
  他的痛苦几乎令江明月无法呼吸。
  因为爱江明月,所以他痛苦,可原本江明月没有要他这样痛苦。
  “我说我喜欢你,我说爱你,我很想给你安全感,你想让我做的,我也全都很努力地做了,可是这一切有尽头吗?这根本不是我见多少人、交多少朋友的问题,是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
  江明月低下头,用两只手捂着脸。
  他感觉到浓重的疲惫。
  在这个平凡而普通的夜里,身处一场不知终点在哪里的争辩,江明月在问越仲山,也是问自己:
  是否真的他做得那样差,即便用尽全力,也没办法让这段感情从糟糕的开始驶向开阔的大路。
  他不是一个好的榜样,至少“感情里不需要太多的原则”这个道理,他是有些晚才弄明白。
  他有些晚地明白,如果他真的爱越仲山,那他就不应该希望越仲山一开始就是完美的。
  先不讲世上到底存不存在完美,只说每个人对完美的定义,都大不相同,他们先相爱,后还必定需要磨合。
  爱是一种珍贵的东西,或许它的开端会是一些微小而没有道理的缘由,可若想让它长久,每个人也都必须相应地付出自己珍贵的东西。
  如果说江明月的珍贵在为对方模糊原则的边界,越仲山的珍贵可能就是信任。
  可也是在这个平凡而普通的夜晚,江明月突然意识到,无论江明月的边界压缩多少,越仲山的信任都是遥不可及。
  他不仅对江明月没有信任,更多的,他对自己没有信任。
  他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当一份爱不需要他付出任何肉眼可见的代价,那在对方付出的每一秒钟里,这份爱都叫他觉得岌岌可危。
  江明月也开始想,人的确不应该把为了感情做出的一点改变当成是让步,可事实又证明,太多的改变会让人弄丢自己,到了那种时候,就不叫让步,而可以称为无意义的盲目了。
  之前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翻出在山上单独跟程夜心要的两张票,想起当时是打算同越仲山一起再去一次,可后来为什么没再拿出来?
  许多事情在开始时大多不会给人太多的准备时间,可结束往往都有征兆。
  江明月不是不能承认自己失败的人,可是在他意识到这份感情终究要在短时间内走向终点的时候,他感觉到很深的难过。
  事实证明他无法给出越仲山正确的爱,令越仲山感到幸福是那么难的一件事,他在这个时候被痛苦淹没,但仍希望自己做不到的同时,不应该再使越仲山感到更多的痛苦了。
 
 
第53章 
  江明月不想惊动江明楷和徐盈玉, 没有回家, 打算去住学校分的研究生宿舍。
  起床之后, 搬必要的东西用了一整个上午,越仲山没有去上班,但也没有阻拦。
  江明月离开家的时候, 他仍然待在书房里,来帮忙的同学可能从始至终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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