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牛仔裤咽了咽口水,看着陆为手中捏着的张银行卡,小心翼翼道:“一……一个人给,给我们的。”
“咳,咳咳咳。”邢老黑忽然别过脑袋去,突兀地干咳了好几声,那破洞牛仔裤忙把上下嘴唇都抿了起来。
显然一副不会说是谁的表情。
陆为眼底划过一抹冷笑,从桌上拿过一瓶没开的啤酒,毫不犹豫地甩手就朝破洞牛仔裤脚下砸了过去……
“——砰!”
酒花伴着二氧化碳产生的白沫碎裂迸溅,巨大的声响霎时间让嘈杂的大排档在几声刺耳的尖叫声后归于寂静。
邻桌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老板哎呦哎嘿地赔着笑脸,一步一弯腰踩着一地啤酒沫子和玻璃渣趟了过来,连连说着没事没事接着吃。
破洞牛仔裤脸色煞白,因为那瓶啤酒要是在再高一寸,就……正中他的脑袋了……
陆为却丝毫没去理会面色铁青的邢老黑,随手掸了掸裤脚上被溅到的白沫,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知道是谁,说点儿有用的。”
胆都被吓颤了的破洞牛仔裤还想挣扎一番,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森冷的深邃眸子。
那眼神,简直犹如在看一块腐肉……不屑一顾。
陆为离开后,邢老黑望着他离去地方向恶狠狠地朝地上淬了一口。
“邢哥,您怎么能这么容忍这人呢?”一个小弟不解地问道。
“哼。”邢老黑的脸媲美锅底,冷哼了一声:“这狗东西是个他娘的不要命的,他……”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想回忆起的事情,邢老黑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吊足了兄弟们的胃口。
他油腻的眼眶子转了转,又咧着漏风的门牙笑得恶心:“不过他嚣张不了多久了,小老弟……”
……
“暂时先这样。”
陆为拉过薛寒的手臂细细端详了片刻,随后将急救箱重新收回了柜子里。
“手艺人啊陆警官。”作为一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作死小达人,薛寒举着包扎仔细的手臂看了看,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陆为背对着他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道:“不如你,职业‘手’艺人,就没完整过。”
他特意在‘手’字上咬得重了些,强调着薛寒右手的多灾多难。
确实,自从陆为认识薛寒起,这只手就没完好过。先是被张子琛绑架,玩了一出空手夺白刃而挂彩,刚刚好得差不多了,在陆为面前花里胡哨后惨遭制裁。
再到现在……
薛寒倒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反唇相讥道:“这只能说明,和陆警官相处太废手,陆警官和手不可兼……”
“得”字还没出口,窗帘紧闭的卧室内,气氛似乎又周而复始的暧昧了起来。
四目相对,薛寒在陆为幽黯的目光下噤了声,为了掩饰那难得的尴尬似地摸了摸鼻子,好像刚才那个吹着流氓哨的人不是他薛大少爷一样。
陆为望着薛寒的头顶颇觉好笑,这混小子在这种事情上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儿?
方才在浴室里的种种仿佛皮影戏一般又在薛寒脑中智能全自动化地过了一遍又一遍。
不同于在碧水蓝天时那个蜻蜓点水的作秀碰触,炙热鼻息,津液交缠,陆为放肆的手掌在攻城略地间是那么的滚烫,以至于产生了那不经意间撞开的花洒流出的是冷水的错觉……
手……
连他微凉的体温都像是被点上了一把火来。
——不对。
薛寒猛然回过神来,心中在某些原则问题上面麻利地打上了几个硕大的感叹号。
——被动算什么英雄好汉?!让延陵奕那小子知道了还不得笑死他?!
这么想着,他通透的瞳色渐深,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陆为初见他时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嘴角噙着一抹缱绻的笑意,暗示意味十足地冲陆为轻轻拍了拍被子。
不得不说,那张已然脱去少年气质的帅脸配上这般风流倜傥的举动确实很杀少女心。
可陆为幽深的视线却向下一划,停留在薛寒那被几经□□的嘴唇上。
最终,他敛回目光,弧度极浅地笑了笑,留下一句“睡会儿吧”就迈开长腿离开了客卧。
还不忘替薛寒关上了房门。
薛寒盘腿坐在床边望着紧闭的门板,俊朗的眉眼里满是狐疑。
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顿时嗤笑出声来,悠悠地自言自语道:“这青天白日的,挺矜持啊陆警官?”
……
让陆为万万没想到的是,薛寒会直接从前一天的中午睡到第二天的清晨。
这天正巧是大年三十,陆为早早给母亲陆文沁打了通电话,这位将要而立之年的陆副队长板着一张正儿八经的脸,睁着眼说瞎话道自己有任务就不回去吃年夜饭了。
语气严肃得听不出一丝假来。
挂电话时,恰好满脸起床气的薛寒摇摇晃晃地踢踏着棉拖鞋走进了客厅,有气无力道:“陆警官要出任务?”
陆为顿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
他挑着剑眉,看着薛寒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苏打水和一盒搭配好的餐盒。
陆为算是知道自己家的冰箱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越来越空了。
微波炉嗡嗡作响,有一个男人在家中进出自如,他会自觉地加热自己留给他的饭菜,然后睡眼朦胧地坐在餐桌前填饱肚子,等到他酒足饭饱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会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拖腔拖调地叫自己“陆警官”。
恍惚间,竟让陆为心中生出一种膨胀的满足感来。
“陆警官?”
直到薛寒又懒懒散散地唤了他一声,陆为才抬起淡漠如常的眸子:“怎么?”
“从昨天起……”薛寒将勺子当作跷跷板玩得不亦乐乎,漫不经心道:“你好像都不怎么敢看我的眼睛?”
陆为怔了一下,眼中似是有一朵浪花拍向礁石,随后趋于平静。
他视线自然地上移,没几秒却又轻轻撇开了,略带生硬道:“有这回事?”
“嘿~”薛寒看着陆为有趣的反应,若有所思地邪邪一勾唇角,煞有介事道:“那就没有吧。”
那语气中的慵懒和戏谑听得陆为微微一蹙眉。
他上前收掉已经空了的保鲜盒,伴随着水流的哗哗声平静道:“换衣服,准备出门。”
“嗯?”薛寒喝水的动作一顿,他半眯着眼指了指自己,确认道:“我?”
“除了你,这儿还有第二个人?”陆为瞥来一个凉飕飕的眼刀。
“你不是要出任务?”
“嗯。”
“那你还让我出门?”
“嗯。”
“……”
半小时后。
“陆警官,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在超市熙熙攘攘人群中格格不入,活像偶像出街的薛寒将自己的鸭舌帽向上抬了抬,又将墨镜勾下来了些,要掉不掉地挂在高挺的鼻梁上,在路人的诡异视线中斜着眼瞥向身边的人。
“解释什么?”陆为神情淡然地从货架上取下一盒牛肉,看了看日期和新鲜程度后就放进了推车内,十分自然地问道:“你要吃火锅还是炒菜?”
“……火锅。”薛寒神色恹恹地答着,手还是颇为诚实的从隔壁海鲜货架上取了一盒虾仁放在了牛肉旁边。
结果陆为又将那盒虾仁拿了起来,一边端详一边风轻云淡道:“我被停职调查了,今天的任务是买年夜饭的菜。”
说罢,他将那盒虾仁放了回去,转而拿了旁边个头更大价格更贵的深海大虾。
“你……”薛寒动作一僵,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陆为这两天都没有去上班。
他的所有计划里,都没有这个姓陆名为的刑警。
以至于他自己压根没意识到,他的这些大动作已经给陆为的职业生涯和生活造成了什么程度的影响……
可陆为只是一如往常的沉稳淡漠,一边抬手将他的帽檐压了回来,一边不紧不慢地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菜?”
薛寒的唇角抿得平平的。
仿佛最柔软的心窝里,被人轻飘飘地拂了一拂。
有些痒,有些酸,也有些……未知的感觉。
第五十四章 温热的绿茶
春节前夕的北市内,外地人走了大半,但仍有一部分无奈没抢到回家的车票的,或是为了加班加点的出摊赚钱而咬着牙留下的。
而正因为有了这些人,城市里的过年气息才更重了些。
薛彬双手插兜,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着。
他穿得有些单薄,看上去很容易被冻僵。
路边一个年迈的小商贩见了,不由得唏嘘。也许是薛彬让他想起了家里的儿子,于是冲着薛彬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心说他要是没看见那就算了。
可薛彬不是薛寒那个半瞎,微微皱着眉转过头来。
小商贩肉疼地咧了咧嘴,但还是从热水锅里抽出了一瓶温热的绿茶,用黑黝黝的抹布随意抹了几下就上前塞进了薛彬的怀里。
“给,拿着暖暖身子。这大冷天儿的,你穿得也太少咯。”那小商贩撇着两道沟壑似的法令纹重重拍了拍薛彬的肩膀,仿佛见不得孩子穿少的家长。
本就心情不佳的薛彬目光一沉刚要发作,就被小商贩倚老卖老地用满是茧子的手指按住了眉心,教训道:“小小年纪的,皱啥子眉嘛!都能夹死苍蝇咯。”
薛彬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哪个人不是对他又敬又怕的?什么时候轮到路边的小商贩来呵斥他了?!
然而薛彬刚要挥掉那小商贩的手,视线却僵僵地定住了。
那是一张刻满了岁月艰辛的脸,寒风吹出的皴裂起皮,道道纵横的褶皱,还有冻出血丝的脸颊……可眉间那一小块皮肤却幸存了下来,平整得像是从来没有皱起过一样。
这样的生活没能压垮他,甚至让他对着一个陌生人挂着只有父辈才会露出的笑容。
就好像刚被老板痛斥完的男人,在进家门前将所受的伤害都藏在了背后,扯着嘴角安慰着因为被老师敲了两下手心的孩子。
薛彬眉宇间的‘川’字纹缓缓落下,他扭开了绿茶的瓶盖,当着那小商贩的面儿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缓缓道:“您……不是本地人吧?”
“想回家过年吗?”
“摊子我包了,收拾一下吧。我派车送您回家。”
“多远都送。”
做完这一些,薛彬揣着半瓶早就冷透了的绿茶立在路边,遥遥望着车尾灯离去。
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两下,他用冻僵了的手指轻点屏幕,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
冒着热气的鸳鸯火锅和琳琅满目菜品的照片下,配了一句新年快乐和一个猴子捂着双眼的表情。
半晌,薛彬嗤笑了一声,顺势拨出去一个电话,语气阴沉地吩咐道:“给我准备一桌火锅。”
——搞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
听说有一种居家音的ASMR颇受独居人的青睐。
薛寒曾经因为好奇而听过,但那声音实在太假,哐里咣当地把盘子碗什么地墩在桌上,刻意地搞出动静地洗刷餐具,他听了没两分钟就一脸嫌弃地退了出来。
可现在,吃得肚皮圆圆的薛寒歪在沙发上半睡半醒地看着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听着耳边真实版的居家音,竟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需要这种ASMR了。
那是人世间的回响。
吃火锅最耗的就是盘子和碗,饶是今天特地又买了些餐具,一顿火锅食材还是摆得像早晚高峰的地铁,塞得连根头发都挤不进去。
陆为将剩下的食材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里后,洗个盘子洗得心无旁骛,电视里演了什么逗得观众哈哈大笑他都一概不知,专注地如同在拍洗洁精的广告。
直到将最后一个盘子规规矩矩地摆在沥水架上,他才将那件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娇小滑稽的围裙脱了下来。
那是薛寒挑的,粉白相间,还带着蕾丝花边。
随着水流声的戛然而止,薛寒用五指耙理了理乱翘的发梢,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散漫道:“陆警官辛苦了~”
陆为将围裙随手挂在了冰箱旁的挂钩上,毫不走心地“嗯”了一声。
他今天难得的穿得很休闲,柔软的卫衣袖子因为洗碗的缘故被卷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了流畅精悍的小臂肌肉。
一肚子坏水的薛寒雾哑眸子在他的手臂上划了划,谦和而绅士地背到身后一只手,另一只手朝着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连那微微下弯的弧度似乎都经过精确的计算,才达成了如此完美的姿态。
这隐约能让陆为窥视到曾经的薛寒,也让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薛寒的场景。
那个和小提琴融为一体的贵公子在寒风中演奏着路人听不懂的晦涩曲子,是不是也是故意的呢?
陆为知道这个表里不一的混小子肯定在算计着些什么,但他还是端着张扑克脸落座在了沙发上。
毕竟是自己家的沙发,有什么不敢坐的?
果不其然,前一秒还绅士十足的薛寒一屁股挤在了陆为身侧,狭小的沙发给了他得天独厚的耍流氓机会……
他一脸大爷样儿地将手臂搭在了陆为身后的沙发背上,乍一看就像他搂住了陆为一样。
其实薛寒并不低,甚至可以说在大部分北方男生里也算个头猛的。但奈何薛寒比陆为矮了那么一点点,再加上陆为因为刑警的工作而身材更为结实一些,自然陆为就更显压迫感了。
但这点身高和气势上的差距在坐着的时候就被完美地化解了,薛寒煞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在心中狂翻着情话小百科,誓要将鬼见愁的棺材脸陆警官调戏成温软可口的美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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