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威尔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慕柯,自己的手里捧着一本书,“你还是没有锁门,我就直接进来了。但是你不在家。”
“我出去逛了一圈。”慕柯走过去,“我该把我家的钥匙给你一把,案子结束了?”
“嗯,实验室还在做最后的血迹和指纹检测,实验报告出来后就会给凶手定罪。但凶手已经死在了救护车上。你这是......”威尔看着慕柯还在滴水的裤脚。
“没什么,踩进了水坑。”
威尔把书关上放回了书架上,书房里从地板直抵天花板的三列书架还没有被新书填满,他望着那些书的名字,“你的藏书让你看起来更像是个文学系毕业生,而不是兽医。”
“可惜我没有任何一项的毕业证。”慕柯微笑着,听着威尔的推断,那其实也没有错,“我有点好奇,如果把你的共情能力使用在我的身上,那会勾勒出一个怎样的我?”
威尔朝慕柯的方向走了半步,后背贴着书架的隔板,完全平行的两截分隔板压在他的肩胛骨和尾椎,但后腰却悬空着,这让他觉得烦躁,把双手撑在空着的隔板上。
书架没有安装玻璃罩门,但隔板上都很干净,没有灰尘,略带纹路的杉木磨着威尔手上的薄茧,“你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慕柯向左侧了侧头。
“人们总会有一个理想里的自己,但那不是什么自我,超我一类的玩意,它更像是一个混合物,既有崇高的光鲜亮丽的设想,也有污浊卑鄙的一面,但都不一定是真的。可能会有自大的妄想,也可能有懊悔后过激的自我批判。你如何看这个自己,有过人给你立下一个人格目标吗?父亲、母亲、老师、崇拜者......他们希望你成为的样子会干扰你的认知。”
第36章
“或许。”慕柯说,“我的监护人希望我关心世界,尊重规则。”
威尔发出了一声笑,他低了一点头,但让眼珠向上去看慕柯,慕柯能够看见他脸颊上的笑容,这是一个......要威尔来说“奇怪”的答案,“这太过正统而宽泛了。”
接下来他的笑容里又带了一点调笑般的疑惑,这个答案打破了威尔的那点烦躁,他不喜欢去侧写非工作对象的人,虽然他控制不住自己时刻外放的共情能力,但他至少能闭上自己的嘴。
不过这一个对话从威尔以为的尖锐粗鲁的那种探究欲主导,变成了一种活跃友善的好奇,“有些时候我会觉得你像个孩子,虽然你看起来成熟稳重,但那似乎只是对不感兴趣的事情的忽视,看起来你的监护人也这么想,他在你几岁时这么和你说?”
慕柯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的舌尖抵在了上牙边,他想说什么,但身体在大脑还没有想好文字性回复时先有了动作,他为自己的思考闭上了嘴,在威尔看来像是一只兔子在得不到吊在半空的胡萝卜时,收回了朝上伸的前肢,合上三瓣嘴用前肢揉了揉脸。“这是你侧写中的一部分吗?我以为我至少到了青少年时期。”
威尔愣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感情强烈,渴望同类陪伴,反抗权威,塑造独立人格。但是,”他沉吟了一会,继续道,“青春期的表现与人体生理变化有很大的关系。你刚才...是在撒娇...吗?”
慕柯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抱住了威尔悬空的后腰,亲了亲威尔的鼻尖、脸颊,然后是嘴角,但就是不把吻落在嘴唇中央,他埋着头,额角蹭过威尔侧脸的胡渣,“这才是。这能让你为你的侧写加入什么新内容?”
威尔的手指按在慕柯的颧骨上把他的脸抬起来,看着慕柯的眼睛,威尔要暂时收回他以前说过的话,慕柯的黑眼睛和他家那群狗很像,像极了!“你决不是什么叛逆期青少年,羞耻心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我该改改吗?”
威尔听到自己笑出了声,他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了一下才说:“不需要,你不需要那么做。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你得先完成你的答卷。”
“eh...”威尔仰起了头,灰绿色的眼睛转动着,“我不想再把之前的那个词再说一遍,我觉得我还是拥有这个词的。我看见你礼貌之下的情感淡薄,但你的情感依然存在,它只是不激烈。这让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平静。你从不迷茫,我想这和那个词是相联系的,迷茫的永远只有试图说服你的别人。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猜...不,我就是这么认为。这段话能为我换回什么?”
“唔,我不知道...这不是对你的回答的否认,我可以给你所有,”慕柯说,“我们可以先完成上一个提议。”
慕柯揽着威尔的腰把他抱起来让威尔坐在书架的一层,威尔低下头吻上慕柯的嘴唇,双膝夹住慕柯的两肋。他揪住了慕柯后脑的头发,这可能给慕柯带来了细微的疼痛,威尔感觉到口腔中对方的力道也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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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菜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至少我不会为了它们和你分手。”威尔手里捧着一杯冰牛奶,慕柯家里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只给威尔剩下了冰牛奶,热牛奶和直饮水三种选择。
威尔的那些侧写换回了慕柯做的一顿饭,不怎么丰盛,只有一盘鸡肉炖蘑菇——这些加上几个鸡蛋是冰箱里仅有的食材,慕柯说他还没来得及去采购。
至少这让威尔觉得这个纤尘不染,装修精致的房子有了更多的人味。
慕柯正把用过的盘子全部收起来端进厨房,他给威尔试了碗和筷子,但结局仍然告诉他最好的办法是换回盘子和刀叉。
“需要我帮忙吗?”
“只是三个盘子。”
但威尔还是跟着慕柯走了进去,虽然他的确只剩下端着牛奶看慕柯洗碗这件事能做。慕柯把袖子挽了起来,威尔看见了他的右小臂上有一道疤,很长,几乎横跨整只手臂,痕迹很淡,新生的组织没有明显的凹凸不平,这是一条疤痕能恢复到的极限了。
当慕柯把三个盘子擦干放回柜子里时,威尔搭住了他的手臂,“这是怎么来的?”
慕柯没有急着把袖子拉下去,他不会刻意去掩饰这条疤痕,“我用手臂挡了一下枪尖(spear),那杆枪给我留了这么一道疤。”
但他也不会刻意去说那杆枪的故事。
威尔没有追问,说起了另一件事,“弗雷迪.劳兹想要用阿比盖尔的故事写一本书,阿比盖尔同意了。”
“但你不希望她这么做。”慕柯没见过弗雷迪.劳兹,但他知道这位记者笔下的文章会有多么的大胆,这种大胆有时候会刺伤人,比如说用疯子来形容威尔把这只小猫鼬刺激得露出了尖牙。
威尔在人际交往中总有懒得掩饰自己的敌意的情况,弗雷迪有幸体验过,只可惜这位记者不止写文章大胆,心理也很大胆,威尔的威胁还不足以逼退她。
威尔并不是特意为了这件事来找慕柯,虽然这也算一部分原因。当阿比盖尔告知威尔和汉尼拔她想要写这本关于她和她的连环杀手父亲的书,而两人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书里时,威尔和汉尼拔都尝试着阻止,但阿比盖尔没有接受他们的意见。
阿比盖尔对于征得两人的同意毫不在乎,这让威尔感到无力,他知道阿比盖尔不会接受他的关于别人会评头论足这一原因的劝告。阿比盖尔身上有一种掌控欲,她渴望把事情控制在她希望的范围内,但一只雏鸟没法做得很好,威尔为她的决定担忧,还有失落,两人之间的情感连接不对等。
他从避风港疗养院离开后本来已经回家了,却又在走进家门时,跑回车里一路开到了巴尔的摩,推开了慕柯没有上锁的门。
“她们没办法控制社会舆论,最后得到的不一定是阿比盖尔想要的东西,我担心她受伤。”
“你介意我明天去看看阿比盖尔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尔不是惨兮兮地跑过来寻求帮助的,也不想慕柯这么看他,他只是想找个人诉说。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不能视若无睹。”
威尔把叹气塞回胸腔,背靠着料理台,双手撑在台面上,“就像我说的,你总是知道你想要什么。”
“那你呢?”
“我试着去想清楚,让阿比盖尔放弃这个念头,或者是性爱”威尔看见慕柯的眼睛眨了几下,“不是今晚,”他又解释道,“我抛下了我的狗跑过来,他们还没吃饭。”
“狗比我重要?”
“你和他们一样重要,所以我的在我们两个吃完晚饭后,不忘记他们还饿着这件事。”
威尔总有一天得承认慕柯对他强烈的吸引力,他已经提及过情感上的了,现在轮到了性。他想要触碰慕柯手臂上的伤疤,这个想法使他战栗。
“我该回去了。”威尔又直起身来给了慕柯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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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柯在第二天就去了避风港疗养院,疗养院里有一个放了几张桌椅的小花房,病人们有时会到这里来休息。
但是现在这个温度下,绿叶还挂在枝头,没有花骨朵长在枝上。慕柯和阿比盖尔坐在靠窗的桌子边,让明媚的阳光洒进来,现在是早上八点,还没有别的病人来这里。
慕柯开门见山地和阿比盖尔说道弗雷迪.劳兹打算写的那本书。
“人们都认为我帮我的父亲杀死了那些女孩,我讨厌他们这么想。”阿比盖尔说。
“你读过黄道十二宫杀手或是开膛手杰克的故事吗?”慕柯问。
“知道,怎么了?”
“你觉得人们会怎么评价这些故事呢?他们在意的从不是那些死去的女孩或是连环杀手,他们只在意刺激的快感,这之中甚至包括了同情。就连那些新闻都只是陌生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一本小说?他们只会把这当作消遣。”
阿比盖尔弓着背靠着椅子,两手交握着放在大腿上,她避开了慕柯的目光,“所以呢?我让那些人永远认为我是帮凶吗?”
“让你的父亲留在几个月前的报纸社会版块,不要再在大众面前提起这件事,去另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州,人们很健忘,你还年轻,还有几十年需要你渡过。”
阿比盖尔抬起头来直视慕柯,纯蓝色的眼睛有一些泪光,“我不能,死者家庭提出了非正常死亡索赔的诉讼,我爸的房子、遗产,我一分钱也拿不到。我只剩下这里了。写一本书可以给我带来收益,我想用这笔钱去上大学。”
慕柯沉默着递给她几张纸,然后说:“如果没有钱这一个问题,你愿意不再写这本书吗?”
“回忆那些事让我不好受,我依然会做噩梦看见那些女孩。”
阿比盖尔在弗雷迪提出钱的问题之前,也为书的问题犹豫过。
“我可以资助你大学的花费。”
“什么,”阿比盖尔愣住了,“你想领养我吗?”
威尔和汉尼拔可能做这件事,但慕柯阿比盖尔不觉得他有多喜欢自己,除了威尔,他看起来不喜欢任何人。
慕柯摇头,“只剩下一年你就成年了,我想没这个必要,而审查局的人也不会通过我的领养资格审核。”
“为什么,这是一大笔钱。”
“对我来说不是,而我想帮你。我会资助你直到你完成大学学业,你不用还这笔钱。如果你还是担心你父亲的案子对你的影响,我也可以帮你换个身份。”
阿比盖尔还沉浸在惊讶之中,花了很长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后,“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电影里演的家产继承人吗?”
“不是,我做着一个无意义的工作,但他们给我开了不低的薪水。”
第37章
威尔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熟悉景色,双手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了点。
他发现阿比盖尔杀死了博伊尔。那一幕只出现在他的梦里,但威尔知道自己的梦和现实的移情有多大联系。
他希望这是假的,但汉尼拔的承认打碎了威尔的期盼。阿比盖尔杀死了博伊尔——为了自卫,汉尼拔帮她埋了尸体——为了保护她。
威尔在半夜冲到汉尼拔的办公室质问他,但他还没去告诉克劳福德。他思考了一整个晚上,一个没有噩梦困扰他的晚上,因为他根本睡不着!
他还是没有去告诉克劳福德,而是驱车来到避风港疗养院——他也希望阿比盖尔不受伤害,即使现在看来阿比盖尔不一定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美好。
威尔把车停在疗养院大门外,让手掌搓了搓脸颊,喝了一口冷掉的速溶咖啡。他还在想他该怎么和阿比盖尔开口。
博伊尔的尸体被运到了匡提科的实验室,克劳福德让阿比盖尔去辨认那句尸体,又回答了一些问题。阿比盖尔通过了,也就是说,她在撒谎。
她在害怕。威尔不常去见阿比盖尔,因为他自己也害怕那种他会不知不觉带入的父亲的角色。
一个红头发女人的背影让威尔从犹豫不决中暂时离开,他下车冲过去拉住弗雷迪.劳兹的手臂。
弗雷迪抱着手里的相机,看到威尔的脸后,从瞬间的惊吓中恢复,露出了一个自傲到令人厌恶的笑容,“威尔.格雷厄姆”
“你在这里干什么如果阿比盖尔允许你写书,你不用像是小偷一样在这里偷拍。”威尔看着弗雷迪那头廉价的红卷发。
弗雷迪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来找阿比盖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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