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在遥遥看了一眼时雨眠紧闭的房门,扶着许姨上了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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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皇上钦赐的婚事,公主的婚礼礼仪、宴席即使在秦|王府上举办,皇上还是要亲自来参加。
周谦提早几天就开始准备了。毕竟这不仅是妹妹大婚的日子,更是他向陛下求功勋的好时机。
正当他思索花瓶古董的位置时,一个手下跑来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许知萧精神还行吧?”周谦满意地点点头。
手下人道:“是,不影响大事。”
周谦笑了笑。
难得他今天心情不错,可一想到许知萧前几天干的糟心事,他又忍不住沉下面色。
算了,再怎么着他也得结这个婚。周谦又想:许知萧可真是太幼稚了,以为耍几个伎俩别人就会信他?再说,这种事情怎么能由着他?
“哥——”
周谦回神,正看到周莲一袭红衣跑来。
周莲手里拿着两根簪子,一脸害羞道:“哥,你觉得哪个好看?”
周谦笑笑:“怎么想起来问我?要我说,莲儿带哪个都好。”
“不然我要问谁。”
周谦道:“你要嫁谁,你就应该去问他。”
周莲的脸红扑扑的,她打了周谦一下,又飞也似地跑走了。
周谦并没有告诉她许知萧的状况,她只知道许知萧最近一直在□□。以她的性子,大概也明白许知萧不会很情愿这桩婚事,所以一直都没好意思去找他。
所幸,周谦昨日告诉她:“许知萧和他的家人对婚事都挺满意的。”
周莲想了想,反正今日也要成婚了,早见晚见都一样的。
况且,她也真的有些想他了。
周莲穿过一片片花园和楼阁,远远便看见了许知萧的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开始
☆、秋风悲画扇
周莲蹑手蹑脚地凑近,将耳朵贴在门上。
屋里静悄悄的,像没有人住一样。
周莲有些疑惑,难不成许知萧今天出门了?
她正想推门进去,冷不防屋里有一个重物砰地砸在门上。
她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只听屋里有人说了句什么。她又重新凑上去问道:“什么?”
许知萧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滚!”
周莲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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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呢?”
“许二公子莫着急,令兄一会儿就出来了。”周谦笑答,“二位今日是上客,这边请。”
待他们出了周谦的视线,许知愚拉住许夫人道:“娘,我去找找哥,你先进去等我吧。”
许夫人不太情愿,道:“你哥他一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
许知愚摇摇头道:“我就想去看一眼他。”
许夫人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快到晌午时分了,客人还没到齐,秦|王府上乐声悠悠,缎带如流云一样飘在枝杈上。
秦|王要办的宴席,向来以奢华著称。
今日是他妹妹的大婚之日,更是铺张华丽到了极点。
许知愚无心赏景,三步并两步地跑向许知萧所住的金乡殿。
谁知他刚穿过一个花园,就有几个面罩薄纱的女子将他拦住了。
“公子,殿下有命,不得让人进入。”
许知愚不理会,拨开她们继续向前冲。
谁知那几个女子齐齐跪下,有一位哭道:“公子,求您不要往里去了。若是殿下知道我们放人进去,我们几个都活不成了。”
众女子哀求道:“求公子饶命。”
许知愚无奈地退后两步,道:“罢了,你们只当没看到我。”
早知道这周谦心狠手辣,今日才知道他竟到了如此地步。
许知愚叹口气,心道:我不从你们这里进去行了吧,反正秦|王府这么大,回环曲折的小路多的是,我还愁找不到第二条路?
他在周围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一处离金乡殿仅仅一河之隔的地方。
河水清澈且湍急,但不知深浅。
远处钟声阵阵,到午时了。
许知愚心一横,将外袍一脱,深吸了气跃入水中。
水流虽然急,但水下没有什么障碍,偶尔游来些小鱼,轻轻擦过他的手臂。
虽然在中午,但秋天的河水实在有些冰冷,许知愚嘴唇冻得发紫,四肢上源源不断的热气转眼就被水流冲散尽了。
不多时他便游上了岸。
艳阳高照,许知愚抹了脸上的水珠,越过各种草木,他熟练地翻上了墙,一把推开金乡殿的门。
许知萧被五花大绑在座上,气息奄奄。
许知愚走上前,许知萧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看到来人后,眼神又变得平静下来。
“哥,你还好吗?”许知愚将他手脚的绳子用小刀割开,一边道:“难怪你让我准备刀子,我还奇怪你要干什么用呢。”
许知萧弯下腰,想要锤锤自己已经酸麻的腿,不料一俯身便栽了下去。
“哥!你被他们绑了几天啊?”许知愚一把扶住他。
看样子,许知萧并没有中毒的症状,应该没有吃自己上次给他送来的东西。
而之后许知萧给他寄信时,又让他拿来一日见效的药物。
许知萧哑着嗓子道:“知愚,药呢?”
许知愚一愣,从里衣里拿出一个纸包,道:“哥,前几天的药呢?被他们发现了?”
许知萧不答,将纸包里的药丸囫囵地服下。
屋内安静下来,许知愚看他难受得说不出话,也不再问东问西。
“几时了?”许知萧道。
“午时。马上就要……”
话还未说完,金乡殿的门突然被推开。
“什么人?不懂敲门么?”许知愚转头道。
几个丫鬟身着玲珑的锦缎,齐齐福身道:“时候到了,许公子该更衣了。”
她们各自端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装满了新郎官的衣物。
许知愚道:“有我在,放下我来弄吧,不用你们费心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许知愚抢过她们手中的盒子,冷声道:“没听见?”
丫鬟们退下了。
许知萧突然开始咳嗽,许知愚四处翻找,终于在里屋找见了茶壶。
许知萧接过水,稍稍喘了口气道:“你衣服都湿了,怎么回事?”
“啊。”许知愚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湿答答贴在身上呢。
不仅如此,他的头发也在不停地滴水。
许知愚摇摇头:“没事,我游过来的。”
“里屋有我的衣服,换了去。”
许知愚点头,又道:“那她们送来的衣服……”
“我不会穿的。”许知萧又咳了两声,平静地道。
许知愚走过屏风后才看到真正的里屋。
红木桌椅上雕刻着各种奇异的花草和神话中的动物,屏风上是上等的刺绣,就连床旁边放的山川画图看起来都颇有来历。
许知愚心中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在此时更加强烈了。
他总觉得,他们这个据婚的法子是成不了的。
看起来,周莲是非他不嫁,许知萧又是死都不要娶她,两者看似形成了平衡。
但有最致命的一点,那就是许知萧有退路,但周莲没有。
许知萧可以不娶她,然后去娶其他姑娘;许知萧也可以不做官,去道观里修道。
但周莲不一样,她有皇室尊贵的身份,无法事事随心所欲。嫁给许知萧,是她为自己谋的一点点结果。
周谦也知道,所以他尽可能要满足周莲这个愿望。
这样一来,就打破了表面上的平衡,他也就没有什么“可乘之机”了。
许知愚的脑子乱得很,他胡乱换了衣服,出门一看。
许知萧已经没了影子。
王府里钟声阵阵,像撞在他的心上。
他跑去正厅,看到厅外行行列队整齐的士兵,傻眼了。
这么大的阵仗,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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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做在最高一层的席前,笑吟吟地看向台下舞裙翻飞的女子们。
许知萧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他还被人死死按着跪在一旁。
周谦上前道:“父皇,今日良辰吉日,父皇高兴是最重要的。礼制一类,考虑到许知萧刚过丧期,莲儿说能省则省,就没有民间那么多讲究了。”
“好,既然莲儿这样说了,那就照她的意思来。”
许知萧眼前忽黑忽白,时不时喘不上气,想大口地咳嗽。
药的毒性开始发作了。
台下台上一片片觥筹交错,满屋子的红色锦缎映得人人面上都精神不少。
许知萧眯眯眼睛努力搜寻。
我娘呢?
许夫人应该是这次宴席里最重要的人之一了吧,为什么找不到她?
许知萧的胃一阵抽搐,他身上一下紧绷起来。
在旁边看管他的人吓了一跳,又重新把他按好。
晕沉了一会儿,依稀间有人大力将他搀扶起来,耳畔数不清的人声,嘈杂错乱得将他淹没。
唯有一句最响亮的话传入他的脑中:“一拜天地——”
许知萧脑中嗡的一声响,顾不得做什么,有两位大汉便将他摁在地上。
“二拜高堂——”
许知萧艰难地抬头,却不曾想余光竟瞟到了大堂的门边。
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孩,身着白衣,逆于千万人中,迎着正午高照的灿阳徐徐而来。
那个人,是他此生最熟悉不过的女子了。
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
许知萧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他眼前一黑,口中竟喷出鲜血。
下一刻,他便毫无知觉地瘫倒在地。
周围的人都尖声叫起来,想把许知萧抬走的,要清洗场面的,维持秩序的,还有着急忙慌喊太医的,一时间乱糟糟的好像菜市场。
有人小声议论:“这许知萧怎么一出来就被人按着,好像这婚事是逼迫来一样。”
“是啊,你看看,这下急火攻心,真要命嘞。”
还有些“知情人”道:“你们有所不知啊,这婚事的确是有问题。据说公主殿下预选的驸马里头本就没有这位前大学士。”
皇帝一拍桌,怒气冲冲地看向周谦。
周谦急得满头大汗,左右都顾不下了,只好道:“父皇,我先派人送您回去吧。”
送走了皇帝,周谦再回来看时,堂里的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大家也没有看秦|王府热闹的心思。
留下的寥寥数人见周谦一脸疲倦,面面相觑道:“殿下,此乃天定的婚姻,至于那些面子上的流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殿下一定释怀啊。”
周谦摆了摆手,众人都散尽了。
他顾不上歇息一下,找来手下人道:“莲儿呢?”
“回殿下,公主和夫人回房歇息了。”
“把她看好。”周谦微微点头。
一个手下跑来问道:“殿下,不知驸马爷伤势如何,要不要请医师来看看?”
周谦不耐烦地道:“他能有什么事?多半还是装的!”
他早该看清,这许知萧,原本就是个疯子。永远不要指望疯子能干出正常人干的事情。
周谦径直走向金乡殿,推开门后还未仔细看,便破口大骂。
“许知萧,现在你满意了是吧?把莲儿毁了,你就满意了是吧……”
一个巴掌呼到他脸上,止住了他的话。
周谦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这个打他的人。
竟然是一个瘦小的女子!
许知愚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她的前面直视着周谦。
周谦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打,而且还是个这样瘦弱的女孩子。
她双眼通红,眼里盈满愤恨。
周谦回神,瞪着她道:“你是谁?!”
“殿下,如今我哥晕在堂里,我们还未说什么,你倒开始先发制人了?”许知愚道,“殿下果真是行兵打仗的老手,我哥来你们家岂非上了战场一样?”
周谦冷笑道:“许知愚,你还真是文过饰非。许知萧前几天的药是谁给他的?要不是我们将他治好了,他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许知愚道:“既然你已经治好他了,今日又是为何?”
周谦抬手指着他道:“你不如问问你自己。都说长兄如父,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给他下药下毒,坏他婚事?”
周谦这一句话,讲得一语双关,许知愚脸色白了白。
时雨眠不顾许知愚拉着她,上前怒道:“本就是知萧哥哥不情愿这桩婚事,是你们,你们逼迫他的。既然你们不仁在先,那我们不义又怎样?堂堂的皇亲贵族,原来就只会诛心、挑拨?原来就是这样讲道理的?”
谁知,周谦竟笑了笑:“姑娘,我不管你是何人,我又与你何仇何怨,既然你今日来了,那我奉劝你,最好离他们家人远些。”
紧接着,周谦陡然变了脸色,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一家疯子!”
周谦摔上了门,时雨眠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许知愚上去扶她,道:“阿姐,你怎么样……”
“没事。”时雨眠搀着他站起来道,“知萧哥哥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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