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愚道:“最多半个时辰。”
时雨眠点点头,坐到许知萧身边静静看着他。
许知愚有点担心道:“阿姐,你不要太难过。”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说的不太对。
时雨眠答道:“没事。天意如此,本不该强求。”
许知愚想问:天意究竟如何,谁又能知道?如今这番光景,上天难道愿意看到?
但他没有说出口。此时此刻,何必乱人心绪。
许知愚从窗格中望向远方。
他,有点想周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情不好,乱七八糟的事情聚在了一起。
希望没有影响到文章。
☆、望北辰遥遥
“拜见皇后娘娘。”
“快免礼。”皇后面容难得的红润,她将周莲扶在自己的塌边,温和道:“听说你的婚事出了些小差错,不必在意这些虚晃的东西,过日子才是最主要的,不必听别人说什么。”
周莲回道:“谢皇后娘娘关爱,并无大碍。”
看得出,周莲的神情还是颇有些落寞。
“怎么?不高兴?”皇后问道,“距你大婚结束也三个多月了,可又是出了什么事么?”
周莲摇摇头。
并非她不肯说,而是实在说不出口。
难道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自从大婚以来,许知萧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么!
每日用饭就寝,虽说他们都是一起的,但许知萧有问必不答,说什么都不理。
开始,周莲磨破了嘴皮子,声泪俱下,许知萧不为所动。
到最后,她也没辙了,心中又是悔恨又是难过,也懒得再说了。
她试图向周谦诉苦,但周谦听说后虽然暴跳如雷,但也无济于事。
许知萧,实在是个软硬不吃的人。
碰了这个人,□□实在像是碰了颗插在心尖的钉子,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周莲心里叹气,嘴上还是道:“娘娘,听说你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哥哥今日又派我给您送来几颗老人参。”
皇后笑道:“还是你们兄妹有心。”
又答了几句有的没的,周莲便郁郁地回了府。
皇上前不久已经有下旨的征兆,想给许知萧单独建一座府邸。
本来是件挺好的事情,可许知萧怎么说都不同意。一会儿说“劳民伤财”,一会儿又是“父亲托梦怪罪”,总之是不愿意。他还像成亲前一样,住在秦|王府上。
也不能还像看管犯人一样把他软禁了。周莲只是悄悄派了几个手下,让他们注意许知萧的行踪。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立刻回来禀报她。
两个月下来,许知萧每天无非就是去宫里绕一圈、街上吃顿饭、偶尔回趟家、进大牢里看看。
他甚至都不往城外去一步。
周莲心里知道,他早就发现了自己派的手下。
因为手下人再怎么跟踪,也决计不能跟到人家里去。渐渐的,许知萧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待的时候也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一个晚上都不回府。
周谦对此颇有微词,但许知萧道:“我有家为何不能回?我家还有我娘、我弟弟,我不回去他们怎么办?”
周谦反问:“圣上要赐你府邸,你又为何不要?”
许知萧理直气壮:“无功之禄,何受之有?况且灾疫刚平,我丧期刚至,上对不起家国,下对不起父母,如此行径,是为不忠不孝。殿下若是觉得在我许家委屈了公主,那提早另觅他人来做这驸马。”
许知萧不说话时候是不说话,一旦说起话来,嘴就像把镰刀一样,又快又狠地扎在他心上。周谦气得无话可说。
周莲有时候恍惚地想,这一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
她从未喜欢过什么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志向。她甚至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决定自己的衣食住行。
可现在,她可以天天看到他了。即使他一句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
但周莲相信,许知萧的心不是铁打的,总有一天,他会理解她的。
#
“小知愚,见信如面。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在烽烟下同千万将士驻足停望,也或许在营帐里发布号令。北疆的雪天越来越多了,银装素裹,漫天茫茫,京城里从未有如此盛景。今后来日方长,还想带你来此地一观。
北疆有座城叫马邑,这里的女子很美,经常为士兵送些食物。然我日日见她们,却不觉得能比的上你分毫。
北疆严寒,手指僵硬握不住笔,写字潦草还望知愚不要见怪。前几日,京城里驸马据婚的事情传遍了大江南北,不知知愚为何刻意隐瞒于我?这件事,望你莫要过于费心,既已成定局,也切不可让许知萧冲动。待我回去后,或许有回环的余地,届时再议。”
许知愚放下信,脑中反复着“为何刻意隐瞒于我”一行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单单读信,就能看得出周径语气中满满的失落。那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想起自己满纸的寒暄之言时,心里又是什么想法呢?
许知愚恨不能马上冲到北疆,当面跟他解释清楚。
他抚着纸上褶皱的笔痕,将它们尽数展平。
门突然被敲响,有人道:“知愚,在不在?”
“哥,你快进来。”
许知萧推门而入,问道:“怎么不点蜡烛。”
“没什么。阿姐呢?”
许知萧答:“不知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要告诉你。”
“什么?”
许知萧从怀中摸出一份书信,铺展在桌上。
字迹工整,末尾还画了押。许知愚认不得是谁的笔迹,读完后道:“皇后久病突愈?这是喜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许知萧摇摇头。
“你想说什么?”许知愚觉得有点不对劲。
许知萧还是不答,又轻轻摇摇头。许知愚这下明白了。许知萧是怕隔墙有耳,毕竟周莲派了至少是个人来监视他的行踪。
他从柜子里摸出纸笔,又将烧得滋滋的火盆端了过来。
“□□吃的可好?”许知愚有意问道。
“废话。”
许知愚笑不出来,心里全是酸涩。
许知萧在纸上写:“皇后久病忽愈,是个大赦天下的好机会。这一次,时叔和时姨应该救得出来。”
“那李坤呢?”
“李坤在想怎样翻云覆雨,也是有心无力了。”许知萧摇摇头,继续写,“这次务必把他们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
“天下之大,哪里算安全的地方?”
许知萧道:“暂未想到,但到时候务必要你帮我。”
“怎么做?”
“牢门一开,我不能过于明显地在附近接应,你到时候借晋王府兵一用,在城门口将他们二人劫走。”许知萧想了想,又写上,“适度即可,不必过于显眼。”
许知愚点头:“然后呢?”
许知萧蹙眉。“然后……按本朝历法,犯人赦免后,理应被流放。流放之地都是之前确定好的。至于之后送到哪去……待我有了想法再同你说。”
“好。”
时叔和时姨终于能出狱了,许知愚心中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高兴。
阿姐苦了那么久,终于有一个好消息能告诉她了。
“先不要告诉雨眠。”许知萧突然道。
“啊?为什么?”许知愚一愣。
这样天大的喜事,有什么说不得的?
许知萧道:“万一情况有变怎么办?总之,这件事,你谁都不要说。”
情况有变?许知愚有点哭笑不得。但许知萧认定的事情,谁也说不得,他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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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许知萧果然是料事如神。
刚过了几天,皇后的喜事连带着大赦天下的新闻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所有烦人的罪都降了一级,杀头的和终身□□的改为流放,流放的改为发放为奴籍,甚至一些小罪名的人只受了几天的牢狱之刑,就可以回家了。
时叔和时姨的流放日期暂定在三日后。
许知萧最近愁坏了,他除了在京城有些根基,其他地方是真正的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道要把时叔和时姨安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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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愚这天刚起床,就听见正厅里来了客人。
许夫人在正厅里爽朗地笑,许知愚好奇:谁这么大面子,能让他娘这样高兴?
他快步走近,惊呆了。
如瀑的黑发下,那张白皙秀美的脸颊,他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这可是他们许家这辈子都要感激的大恩人——源秀楼。
许知愚上前,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源兄。”
源秀楼一笑,好像戏本里的名角儿:“哟,知愚啊,你长高了。”
许知愚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给他到了茶水,干巴巴递上去道:“源兄喝茶。”
他正想找个借口离开,许夫人却突然说有衣服没洗,要失陪了。
源秀楼道:“无妨,是我不期而至。有知愚陪我就好,我也同他有许多话要说。”
许知愚无奈地坐在一旁。
“知愚,你有没有想我呀?”源秀楼又眯起了眼睛,伸手摸许知愚的头。
“没有。”许知愚心道:我干嘛要想你。
源秀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圆圆的竹筒,道:“那,我猜你肯定想这个了。”
“什么?”
“晋王殿下给你写的信。”
念迟?许知愚惊道:“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惊诧之余,他突然很感激源秀楼,因为他没有当着母亲的面把竹筒拿出来。
源秀楼把竹筒递给他,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的封地就是我老家,他认得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许知愚有点艰难道。
这么重要并且私人的东西,周径就随随便便让陌生人传回来了?
这也太……随便了吧。
源秀楼摇摇头道:“我跟他说你肯定反应很激烈,但他不听,硬要我给你。你看,他是不是还不如我更了解你?”
许知愚:“……”
许知愚道:“你们究竟怎么认识的?”
“打仗认识的。”源秀楼简洁地回答。
许知愚更加诧异。但来不及再问,源秀楼道:“三日后我便出城,你若有什么要捎给晋王的,就在明日给我。”
许知愚点头,琢磨着他的一句“三日后我便出城”。
好巧不巧,要流放的罪犯就在三日后上路。
那或许……
许知愚抬头望着他道:“源兄,你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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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源秀楼一行人马在城外二十里处携走了时叔和时姨。
许知愚早早候在一座破庙前。待源秀楼掉马上前,他立刻奔了过去。
源秀楼一身狐裘袄子,天寒地冻中,他薄唇更加红润。
许知愚掀开车帘,时姨和师叔皆憔悴不堪,已在车里沉沉睡去了。
“源兄,大恩不言谢。知愚今生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你。”许知愚仰起头道。
源秀楼不答,只勾唇一笑。那模样,实在让许知愚惊心动魄。
“知愚,后会有期。”
待许知愚回神时,源秀楼已策马奔出几丈之遥。马蹄踏踏,扬起一片灰尘。
许知愚追了两步,却是徒然。
☆、劫波度不尽
营帐里火盆滋滋地烧,帐外银装素裹,天际湛蓝。
“殿下,这样如何?”一个将军摊开地图。
皮制的地图上用墨汁画出不同的线条,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实则暗藏玄机。这样的地图,只有今年周径和他的手下才能看懂。
周径的眉毛上凝了霜,他一言不发,提剑出鞘,剑锋直逼将军的咽喉。
将军的喉头微微颤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若他再动一丝,利剑必将割开他的喉咙。
周径拿着剑柄的手纹丝不动。他慢条斯理道:“外通敌国,内连朝廷,这一招真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谁教你的?”
那将军早已面无人色,声音都不像他发出的:“殿、殿下,冤枉啊……”
“你不是我的人,你效忠于谁?”周径面无表情。
将军嘴唇颤抖,不断重复着“冤枉”二字。
周径眼神陡然一变,他手上一用力,将军的脖颈流下一条细细的血。
“我不想听你废话,我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周径额角青筋跳起。
那将军虽身经百战,这时窥见他狠毒的目色,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将军嘴唇蠕动,声音小得如蚊子哼。
周径蹙眉,往他面前一靠,道:“什么?”
那将军抽手将侧腰的短刃拔出,要一举插向周径的心间!
周径未来得及反应,将军却轰然倒地,从他后背贯穿的长刀微微一挑,鲜血喷涌。
刀的主人冷冷道:“谋害亲王,十条命都不够你偿的。”
周径从尸体的手中拿起那短刃,细细端详。
源秀楼抽刀入鞘,道:“如何?”
周径摇摇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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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谦的内寝殿里众官如云,都在席前窃窃私语。
“诸位,你们跟随我多年,都是我的心腹,今日突然叫你们来,确实有事相商,我在这里给各位道歉。”周谦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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