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瞥到有人朝他们走过来,那哥们也注意到了,笑着对他说:“今儿还有事,下次一起来玩啊,我们找个时间切磋切磋。”
“一定。”
刚才朝他们走来的人站到了4号位置,疤痕哥们放下设备很自然的离开了,他们的互动很短暂,谁也没怀疑。
翁达晞留在原地继续旁若无人的装子弹,上膛。等他瞄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偷偷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约会,看来你很快活啊。”
翁达晞:“.......”
“呯——”
脱靶了!
苏源邑已经绕到了他身后,长臂环过他,托着他拿枪的手腕,戏谑道:“怎么这么不专心呢?刚不是打的很好嘛?”他贴在他耳边,冷冷的说:“是不是见我来了,连枪都拿不稳了?”
翁达晞就着这个姿势没动,脸冻的比冰块还冷。他心无旁骛,front sight和rear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位置,稳稳的又开了一枪。
命中!
后座震的他手发麻,他收起枪,转头对上了他:“你跟踪我?”
“你躲着不见我,我只好这样了。”
苏源邑看着憔悴了不少,眼下挂着黑眼圈。没吃好,没睡好,加上心思过虑,他的下巴都尖了。
翁达晞微微有些心疼,但他面上依旧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苏源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别再跟着我,回去好好休息吧。”
满眼的红血丝,这人这两天干嘛了?光在家自虐了吗?
“没有你我睡不着,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苏源邑拽着他手腕不放,死乞白赖道。
我是安眠药吗?翁达晞心中好笑,如果换成以前他就顺着他了。不过现在他们两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清楚,他不想跟他不明不白的吵架,又不明不白的和好。
翁达晞拎着手里那把枪说:“你都看到了,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跟你行医救人的想法背道而驰,我们还是算了吧。”
苏源邑笑了笑,“背道而驰?”他扭过他的身体,就着他的手握住了那把枪。瞄准、射击,正中靶心。
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般顺畅,翁达晞没想到他枪法这么好。扭过头盯着他,眼中满是惊艳。
“你我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抓罪犯,何来背道而驰一说?”苏源邑沉沉的看着他,语气染上了哀怨,“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说你两句就甩脸子。生起气来也不管不顾,还把我们的结婚戒指给扔了。我等了你那么多天,就等来你一句算了吧?”
翁达晞没说话,只定定的望着他。
苏源邑的漆黑的眸子布满真诚,活像八点档的帅总裁,“你要什么我都依着你,就怕你受一点委屈。你说你不是孩子了,可你在我这就是孩子。我自私的想把你藏起来,想看着你慢慢长大。你才二十几岁,为什么要给自己背负那么多东西?”他抚着他的脸,语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叔叔阿姨是走了,可他们把你留给了我,我就是你的亲人。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回来,你看不到吗?”
里面汇聚了太多深情、柔情,还有让人不容忽视的炽热爱意。
“苏源邑......”翁达晞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被他几句话击溃了。
苏源邑不管他愿不愿意,还是对着他道:“我是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撒娇生气。但能不能,不要一句话不说就逃跑,躲着不见我。你知不知道,这让我很担心?”
这两天他过的很不好,大多数时候都在自省。特别是看不到,又联系不上他的时候。那种恐惧和难过,犹如让他回到了十一年前。
“.....我”,翁达晞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毫无焦距的四处躲避,“我只是想让彼此冷静一下,对不起。”
“那你冷静好了吗?”苏源邑乘胜追击的问他。
翁达晞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没有,我想去趟精神病院。”
苏源邑:“.......”
☆、院长
哄人哄到一半的苏主任被一个火烧屁股的电话打断了。
江队长卡着关键节点,打电话告诉他,山里那具烧焦的尸体,可能有“眉目”了。被害人家属来做DNA比对,让他速回。
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如今终于有人过来报案,是一个重大突破。苏源邑顾不上儿女情长,临走时狠狠把翁达晞抱在怀里,万般不舍得说:“宝宝,别再生我气了。你一个人去查案我不放心,我让人跟着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翁达晞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点点头,轻声道:“你也是,快去吧。”
连日来的苦闷忧愁终于烟消云散,苏源邑在他侧脸上亲了亲,带着恋恋不舍离开了。
苏源邑刚踏进支队大门,就听见里面女人的嚎哭声,合着警员在一旁劝阻的安慰,热闹的不行。
“苏主任,你终于来了。”女实习警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拉着他道:“这,这比对结果还没出来呢,她就哭成这样。要不,您给她说说情况?”
苏源邑见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窝在椅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沙哑的快发不出音来了。
他走近,对着女人道:“阿姨,您先别哭了,等化验结果出来了在哭也不迟。”
女实习警:“.......”
她刚为什么要多那个嘴?
不清楚状况的实习生直接撞苏源邑枪口上了,周末被叫过来加班也就罢了,还要充当妇女之友。苏主任自家的小娇妻还没哄好呢,他哪有那个心情。
解剖室,苏源邑在分子机器前忙碌着。江洵站他旁边,抄着手叨叨:“报案人称自己的女儿已经有半个月没回过家了,打电话也一直联系不上,就去学校找她。结果人学校告诉她,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学生去了哪,无故缺了好几天课,他们班辅导员一直都联系不上人。她妈一听就急了,赶紧报了案。幸好那天我让徐里去派出所报备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
分离器发出“哗哗”的晃荡声,苏源邑手上不停,抽空问:“哪个学校?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江洵说:“理工大的,她女儿叫赵茜。”
理工大?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源邑蹙了蹙眉。
第二具烧焦的尸体确实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因尸身烧毁严重,只能通过骨头和牙齿推断出她的年龄在20-25岁之间。想要辨认尸体的身份,只能通过DNA检测。
晚上八点,结果终于出来了。
那位前来报案的妇女与死者的基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可以确定两人是亲属关系。
女人一听这个结果当场晕了过去。
东浦分局立刻展开专案组调查,去了死者曾就读的理工大做排查。
***
翁达晞从射击俱乐部出来后,就开车直奔那家精神病院。后视镜里,有两辆车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那是苏源邑派来保护他的。
鸭舌帽下的嘴角翘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翁达晞抬手在自己侧脸上摸了摸。
那里,残留着某人留下的温度,还未散去。
他今天确实被他那番话感动到了,心里有个角落花出了朵小花,盈盈绽放。他这人一向比较悲观,什么事都喜欢先往坏的地方想。分开的这几天,他一度想过算了吧,分手吧,再也别纠缠了。或许两人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不管是家世还是观念,两人都差的南辕北辙。
他想着,等抓到伯恩和那条大鱼,他就离开中国。带着美好的祝福离开他,把他藏在心底,相忘于江湖。
再也不相见,就不会再相恋。
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几栋白色的建筑物渐入眼帘,翁达晞没把车开进去,而是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
他徒步走了进去,悠闲的模样像是来逛后花园的。
精神病院里确实有个大花园,只不过寒冬冷冽,很多娇嫩的花草都冻枯了,要等到来年的开春才能满庭绽放。
没有满园春色,却有满园趣味。
就比如现在,两个神智不太“正常”的病友,双双裹着羽绒服坐在花坛边上,鸡同鸭讲的聊着天。
翁达晞双手插/进马甲兜里,晃晃悠悠的靠近他们两,脸上带着十足的趣味打量他们。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说:“我觉得这里有鬼,那个鬼每天晚上都会跑到我床边来,对着我耳朵叫我的名字。现在我都不害怕了,晚上不睡觉专门等他来找我,他会跟我讲很多有趣的睡前故事。”
另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男人讲:“这两天护士给我吃的东西里面有股怪味,肯定是掺了毒药,想害死我。我都连续三天没拉屎了,我的肚子里像怀了个孩子。”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又说:“他前天晚上跟我讲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那人还是个皇帝呢,我得想想叫什么。”他咬着指甲,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大叫起来:“宋宗宗。”
翁达晞:“.......”
这只鬼的文化普及还不够有深度,难为他了。
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男人丝毫没受旁边人的影响,兀自说着:“从今天开始我就打算绝食了,我要跟他们抵抗到底,直到我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他转头,问旁边那人:“我看电视里生孩子都躺在床上的,我是不是也该躺在床上才能把孩子生出来?”
那人回他:“你说的对,那个狸猫太子就是在床上生出来的。”
“嗯,那我今晚就回去生。”另一人受到了同伴的赞同,当即下定了决心。
他们两无缝衔接,天南海北的胡侃,到最后居然能聊到一个话题上,简直是奇迹。翁达晞认认真真的站那听了好久,直到医生寻了过来,把两个病人都嚎回了病房。
翁达晞抬头望了望行政楼的方向,阳光照射在高楼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身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身,随后是一个略带年长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是过来看望家属的吗?如果找不到病房,我可以带你过去。”
翁达晞转过身,看清了来人。
他对着他道:“不用,我已经找到了。”他伸出手,率先打招呼道:“你好,李院长。我是市局刑侦队的翁达晞,来找你了解一位病人的情况。”
李院长看着五十岁出头,脸上带着三分和煦的笑意。他的身量和翁达晞差不多高,伸出的五指干净细长,保养的很好。声音也柔和有度,不急不躁,听了能让人心情跟着平静下来。
“你好,警察同志,我见过你。”李院长坦然的说道:“如果我记性没错,上次你应该来过我们医院,对吗?”
翁达晞不动声色的转了下眼眸,客套的说:“是的,您记性真好。”连他来过医院都能注意到,这位李院长可真“细致周到”。
两人移步到了院长办公室,办公室清香怡人,打扫的干净整洁。一个书柜,一张办公桌和一套真皮沙发。除了这些,还有一束滴着露水的百合花。
翁达晞坐在沙发上,视线从那束百合花上移开。对面的李院长给他沏了杯茶,氤氲的热气飘散在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冷清。
李院长打破平静道:“警官说的靳黛丝女士,的确是我们医院收治的精神病患者。不过很可惜,她早在半年前就消香玉陨了。”他感叹道:“多好的花季少女,年纪轻轻想不开,就走上了这条路。”
翁达晞撇开客套的开场白,直接问道:“靳黛丝住院期间,可曾离开过医院?”
李院长想了想,才答:“是有过那么一次,时间还挺长的。不过后来,她又回来了。病情恶化的很严重,得时时找护士看着她才行。”
“哦?您知道她离开过?”翁达晞问。
李院长喝了口茶,幽深的回忆道:“我收诊的每一位病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靳女士病情特殊,所以我就多放了点心。虽然他们都是我的病人,但我却把他们当成我的孩子。”
他语气悠长,平缓的语调很有说服力。正常人听了他一席话,都会觉得心生好感。
“为什么说她的病情特殊?”翁达晞不解道:“我们从她家属口中得知,他们并没有接靳黛丝出去过。当时她离开医院的时候,是谁替她办的手续呢?”
李院长说:“她自己办的手续,我亲自签的字。”他接着说:“她在医院治疗的这段时间,非常配合,病情也得到了很大的好转。她跟我说,她已经有好多年没去看过她妈妈了,她想出去看看她,时间不会太久。在她出院以前,我连续观察了她一年,只要按时吃药控制,她很少会发病。所以,本着父母之心,我就同意了她这个要求。”
靳黛丝的母亲早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谓的出去看看她,难道是去扫墓?
“住院期间,没有人来探望过她吗?”
“还真没有。”
翁达晞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问:“她第二次住院,你们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紧盯着对面人,不放过他脸上一丝微表情。
“很糟糕,她的病情复发了不说,还恶化的很严重。”李院长神色自然,努力回忆着几年前的事:“有段时间,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她的情绪很容易就会受到刺激,把我们医院的小护士咬伤过好几次。”
“情绪起伏巨大,你们就没怀疑过她?”翁达晞反问。
“你指的怀疑是哪方面?”李院长疑惑的瞪大眼睛。
翁达晞看着他的眼睛说:“比如,她不是她。”
李院长不避讳他的目光,笑了起来,“她当然不是她,精神分裂型人格会根据不同的情况,扮演不同的角色。作为医生,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病人的任何人格,帮助她渡过彷徨害怕的时候。让她相信,她和我们是一样的,是个正常人。”他的笑意并没有消散,依旧停留在嘴角位置,继续道:“我们所谓的精神分裂症,不过是为了逃避正常的生活,逃避焦虑,对付恐惧而形成的一种异常的行为模式。所以,我们在给病人治疗的时候,往往通过心理层面上的安全感去引导她,包容她。而不是通过无止尽的仪器和药物,把她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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